昂蒂费尔师傅奇遇记(儒勒·凡尔纳选集)

昂蒂费尔师傅奇遇记 第

一

部

儒勒·凡尔纳 孔昭宇

马河清

著 译

昂蒂费尔师傅奇遇记 〔法〕儒勒·凡尔纳著 孔昭宇 马河清译 * 出版 中国青年出版社印刷厂印刷 新华书店北京发行所发行 各地新华书店经售 * 787×1092

1/32 13.75 印张

250 千字

1981 年 12 月北京第 1 版 1981 年 12 月北京第 1 次印刷 印数 1－70,000 册 定价 1.15 元（共二册）

内容提要 为避免自己的财产被强占，埃及富翁卡米尔克总督将价值一亿法 郎的钻石珠宝，秘密埋藏在一个无名小岛上。小岛的纬度，按照卡米 尔克的遗嘱，给了他的救命恩人——昂蒂费尔师傅的父亲，昂蒂费尔 师傅从父亲那里继承了这一纬度。为了获得小岛的经度，必须找到卡 米尔克遗嘱上提到的另外几个人：公证人勃·奥马尔，银行家赞布哥 及苏格兰教士蒂尔考麦勒。每找到一个人，都得去寻找一个新的小 岛，因此，昂蒂费尔师傅在好友吉尔达·特雷高曼和侄子朱埃勒的陪 同下，历经艰难，几乎周游了整个世界。最终得到的只有一道模糊不 清的几何题。青年船长朱埃勒与妻子爱诺卡特在偶然中解出了这个问 题的答案。然而他们到了答案指定的位置，却发现这个小岛也象崛起 时那样已奇迹般消逝了。

JULES VERNE MIRIFIQUES AVENTURES DE MAÎTRE ANTIFER COLLECTION HETZEL PARIS，1894

第 一 部 目

次

第 一 章 一艘不知名的船，一位不知名的船长，为 寻找一个无名小岛，航行在无名的海 洋上 ··································································· 1 第 二 章 一些必不可少的解释························································14 第 三 章 无名小岛变成了打不开的保险箱·····································24 第 四 章 昂蒂费尔师傅和吉尔达·特雷高曼驳船 船长是要好的朋友，但性格却不大一 样 ····································································· 35 第 五 章 吉尔达·特雷高曼难以完全顺从昂蒂费 尔 ············································································ 48 第 六 章

西 方 人 和 东 方 人初 次 交 锋 ， 东方 人 受 挫 ····································································· 62

第 七 章

一个性情暴躁的名叫纳吉姆的见习生强 加给了勃·奥马尔························································76

第 八 章 一场无伴奏的四重唱，吉尔达·特雷高 曼欣然参加演出····························································89 1

第 九 章

昂蒂费尔师傅用红铅笔在地图上仔细地 标上了一个方位··························································104

第 十 章 乘加的夫的轮船“斯特尔斯曼”号从圣马 洛到塞得港 ·································································120 第十一章

吉尔达·特雷高曼说，他的朋友昂蒂费 尔可能会发疯······························································134

第十二章

萨伍克决定牺牲卡米尔克总督财宝的一 半，以便确保得到另一半 ··········································148

第十三章

驳船船 长特 雷高 曼兴 致勃 勃地 驾驶 着 “沙漠之舟”······························································162

第十四章

昂蒂费尔师傅、吉尔达·特雷高曼和朱 埃勒在苏哈尔度过了令人烦恼的一 天 ····································································176

第十五章 万里晴空，朱埃勒帮他叔父观测方位 ···························187 第十六章 事实证明，卡米尔克总督海上漫游时，确 实到过阿曼湾的水域 ··················································1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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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一 部 第 一 章 一艘不知名的船，一位不 知名的船长，为寻找一个 无名小岛，航行在无名的 海洋上 那是一八三一年九月九日的清晨，船长六点钟便离开 他的舱室，登上了尾楼。 东方破晓，或者更确切地说，太阳的圆盘在缓缓移动， 但还没有露出地平线，日出之前的折光划破了雾气弥漫的 东方天际。长长的铺散开的光束抚摸着海面。在晨风的吹 拂下，大海上荡起了涟漪。 经过一个宁静的夜晚之后，看来，白天将是个好天，是 温带末伏过后，时而出现的九月的艳阳天。 船长在右眼上校准了望远镜，转过身子，向四周观察， 水天苍苍，浑然一色。 他放下望远镜，操舵水手走进来，这是一个满口胡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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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在他一眨一眨的眼皮底下，闪着炯炯有神的目光。 “什么时候上的班？”船长问道。 “四点钟，船长。” 这两个人讲话晦涩难懂，无论欧洲人，英国人、法国人 也罢，德国人或其它国的人也罢，对此种语言都一窍不通， 除非他常去近东的各个商港 ①。这大概是一种土耳其语和 叙利亚语相混杂的土语。 “没有什么新情况吗？” “没有，船长。” “从早晨到现在，一只船都没看到吗？” “有一只，一只三桅杆的大船在大风里向我们靠近，我 借着风势，一下子就把它甩得老远了。” “你干得好。可现在呢？……” 船长聚精会神地环视着四周。然后，他大声喊道：“准 备转换方向！ ” 值班人员都站起来，舵杆往下一压，前帆下边的帆绳便 张紧了。与此同时，遇到了一只小船。船前进了一段，便开 始向西北方向乘风驶去。 这是一只四百吨位的双桅帆船，它原是商船，稍加改 造，变成了一只游船。船长手下有一个水手长，十五名船 员。干活儿足够了。水手们身强力壮，水手短衫，无檐帽， 肥裤，长靴，这会让人想起来东欧海军的装束打扮。 这只船的尾板上没写船名，在前部防板外部也没写，没 ① 指贝鲁特、的黎波里、塞得港、亚历山大等诸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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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挂旗。此外，为了避免向别的船只致敬或答礼，当瞭望哨 一发现远处有船，它就改换航道。 这是一只海盗船吧？——在那个时代，在这一带水域， 海盗还是常遇到的。——它是害怕遭到追捕吧？不是。要 想在船上找到武器，那是徒劳的，一只冒险行盗的船是不会 只有这么几个船员的。 这难道是走私的船，沿着海岸或串岛私贩货物？更不 是。即使是最敏锐的海关人员来检查船舱，搬开货物，刺探 货包，搜查箱子，也不会发现一件可疑的私货。说实在的， 这船没带任何货物。在货舱放的是可够几年食用的粮食， 几樽葡萄酒和白酒；在尾楼底下，有三只扎铁箍的橡木 桶……，可以看出那是压舱用的，绝妙的金属压舱物，它可 以使这只船满帆前进。 人们可能会想：那三只木桶装的是不是火药或别的什 么爆炸品？…… 显然也不是，因为当有人走进放有木桶的船舱时，没有 任何必不可少的预防措施。 此外，对航船的目的地，对它遇到船只就改换航道的动 机，对它十五个月来的进进退退，对它在这个时期，在这个 海域时而满帆前进，时而缓缓而行，或者穿过内海，或者航 行在无边无涯的大洋上，任何一个水手对此都无可奉告。 在这不可思议的航行中，曾发现几块陆地，但是船长马上回 避了。也曾看到几个岛屿，船长一个急转舵便离去了。在 查阅航海日志时，人们会发现航线的变化是古怪离奇的，这 绝不能用风向，也不能用天气的变化来加以解释。这是船 3

长和一个红光满面的人之间的秘密。船长四十六岁，头上 长发直竖。此时，那位面色红润的人出现在瞭望台上。 “有什么新情况吗？”他问道。 “没有，阁下……”船长答道。 他耸了耸肩，表示不屑一听，三言两语便结束了谈话， 然后便走下瞭望台的扶梯，回到房舱去了。他躺在沙发上， 似乎陷入蒙眬之中。虽然他纹丝不动，好象正在酣睡，然而 并没有睡着。人们会觉察到，他大概正在为一个念头所困 扰。 看样子，那个人五十多岁。他高身材，大脑袋，浓密的 头发已经花白。满口胡须竟至和胸部的毛联成一片，黑眼 睛炯炯有神。他的神态傲慢，但却满脸愁容，更确切地说是 沮丧失望。他的傲慢态度表明他出身高贵。但是，从他的 服饰来看，却又看不出来。他身披一件棕色的阿拉伯式的 大衣，花边镶袖，饰以五颜六色的流苏，头戴一顶绿色的顶 上有黑色橡球的便帽。 两小时过后，一个小伙计给他送来了午餐，摆在一张小 桌上。小桌是固定在铺着厚厚地毯的地板上的，地毯的花 纹图案绚丽多彩。他吃罢照着菜谱精心烹饪的菜之后，接 着端上来的是盛在两只银雕的杯子中的又热又香的咖啡。 然后，摆在他面前的是一只香烟缭绕的水烟斗，琥珀烟嘴叼 在他那翘起的嘴唇和雪白的牙齿之间。在这馥郁的香气 中，他又进入了梦境。 白天的一部分时光就这样度过了。双桅帆船在海浪中 轻轻地摆动着，继续它那捉摸不定的航行。 4

他的神态傲慢，但却满脸愁容。 5

将近四点钟的时候，那位大人站起来，走了几步，停在 迎着清风半开着的船窗前，向海面尽处望了望。然后，在用 地毯掩盖着的一块翻板前，停了下来。这块地板是活动的， 用脚踏压任何一个角，都可以打开，这乃是这间房舱通向下 边船舱的开口。 在下边船舱里，并排放着的就是已经提到过的那三只 扎铁箍的木桶。他向那块活动地板俯下身子，停了一会，看 到木桶似乎又使他进入了遐想。他直起身来，低语道： “不， 不能犹豫不决！如果找不到一个无名小岛，把它埋藏起来 的话，我宁愿把它抛入大海。” 他重新关上地板，地毯又铺在了上面。他便向扶梯走 去，登上了尾楼。 下午五点钟，气候没有丝毫变化。天空抹着几朵淡红 的云彩。在清风的吹动下，左帆上部微微倾斜，船后边拖着 一条宛如绮罗般的白练，它和任性的波浪融合在一起。 那位大人慢慢地扫视着水平线，蔚蓝的大海衬托着弧 形的天际。从他所站的位置，可以看到十四、五海里以外的 一块不太高的陆地。但是，没有别的侧影突出在水天相交 的地方。 此时，船长向他走去，迎接船长的仍是那句老话： “有什 么新情况吗？” 接着的回答也是那句老话：“没有，阁下！” 那个人沉默了几分钟，然后坐在船后躺的一条长凳上。 船长用一只颤抖的手举着望远镜，在风中踱来踱去。 “船长……”当那位大人再次观察了一下这一带水域 6

后，对船长说。 “阁下，您需要什么？” “我要确切地知道我们在什么地方。 ” 船长取来大船方位的海图，把它铺在船壁的板桌上。 “在这儿。 ”他用铅笔指着一处经纬线交叉的地方，回答 道。 “距离东边这个岛有多远？” “二十二海里。” “距离这块陆地呢？” “二十六海里左右。” “船上没有谁知道我们现在航行所处的水域吧？” “除了您和我，谁也不知道，阁下。 ” “连我们现在航行在什么海上也不知道吗？” “我们早就甩开了各式各样的船只，现在连最优秀的水 手也说不出这是什么海。 ” “啊！我运气为什么这样糟呢，为什么我竟碰不到航海 家所不能找到的一个岛屿？没有大点的，哪怕有一个小的， 一个只有我自己才知道的礁石也就足矣了。我要把那些财 富埋藏在小岛上。当来取的时机成熟时，几天的航行便可 到达。……但愿这一天会到来！” 说完，他又沉默不语了，走到船前防板旁，倾身向外望 去。深深的海水晶莹碧透，一眼能看八十多尺 ①深。看罢， 他骤然转过身来。

① 原文是 piea，法国古长度单位，相当于 325 毫米。（英尺相当于 305 毫 米）后文同，不另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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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他喊道，“我要把我的财富交给这个深渊。” “它将永远不会还给您了，阁下！” “哼！我宁愿让财富沉没海底，也不愿让它落入敌人或 不配得到它的人的手中。 ” “那您就请便吧。” “如果天黑前，我们还不能发现一个不为人所知的小 岛，就把那三只桶抛入大海。” “遵命！”船长答道，并开始指挥转换方向。 那个人回到尾舱后部，抱肘倚在船壁板上，又陷入了那 惯常的蒙眬状态中。 太阳快落下去了。九月九日这一天离昼夜平分线 ①还 有两星期，太阳的圆盘将偏西几度消逝，也就是落在刚刚引 起船长注意的那个方位上。在这个方向，难道没有和大陆 或岛屿相连结的海峡？既然在航海家十分熟悉，商船又经 常通过的这个水域，方圆十五到二十海里内，地图上没有标 志任何陆地，那么假设是不能成立的。那是否是一个孤岛， 一块升出海面几米高的礁石，可以为那位大人作为埋藏财 宝的地方？他费尽心机寻找到今天……。在这一带海域的 准确的航道示意图上，人们看不到任何类似小岛和礁石的 东西。 一个小岛，四周一定会有环抱的沙滩，缭绕的薄雾和海 浪的回澜，它是不可能从海员的眼底下溜掉的，海图上一定 会标上准确的位置。然而，根据他的海图，船长完全可以肯

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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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有两天白天和黑夜是相等的，这两天叫昼夜平分线。中国农历 节令称为春分（三月二十一日）和秋分（九月二十三日）。

定，在他目不转睛地观察着的四周的海面上，连一块礁石也 没有。 尽管望远镜已经对得很准了，他仍然向着可疑之处重 新瞄着。他想：“这简直是幻想！” 在望远镜的观测范围之内，任何影子都没有。 这时是六点零几分，太阳的圆盘已开始咬着地平线了， 当接触到海面时，发出了哨子般的响声，正如从前伊比利亚 人 ①讲过的一样，今天是非相信不可了。太阳落下和升起 的时候一样，当它落到地平线下以后，回光返照，使得人们 仍然可以看到它。缕缕的光束斜撒在海面上，从西向东延 伸开去，宛如一条长长的直径。海面上的波粼好似火搭的 栅栏，在秋风中抖动着。当太阳圆盘的最上缘和水平线平 行时，这种红光骤然消逝，反射出的是绿色的光霭。船身处 于幽暗之中，而它那高扬的白帆则被最后的余晖染成了紫 红色。 就在这夜幕降临的时刻，在前桅杆那儿，有人喊道： “嘿！……” “什么事？”船长问道。 “右舷前方有一块陆地！ ” 一块陆地，就是船长几分钟前，在这个方向以为看见的 那个模糊不清的轮廓？……他没有搞错呀。 听到瞭望哨的喊声，值勤人员都向前甲板奔去，向西瞭 望。船长斜挎着望远镜，抓住大桅杆的缆绳，敏捷地爬了上

①

伊比利亚是西班牙东部的一个半岛，该地区的居民称为伊比利亚 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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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双腿盘跨着，端起望远镜，搜索着所指的方向。 瞭望哨准确无误。在六至七海里以外，一个小岛露出 水面，在五彩缤纷的苍穹下，呈现出黑色的侧影。它好似一 块礁石，拔海很低，被含硫磺的水蒸气笼罩着。五十年后， 水手会误以为那是一艘横渡大洋的巨轮。但是，在一八三 一年，人们是不可能想到，如此巨大的航船有一天将会行驶 在大洋上的。 况且，船长只有看的时间，还来不及思考，小岛几乎立 刻便淹没在夜雾之中了。这无关紧要，反正看见小岛了，确 确实实地看到了，这已确定无疑。 船长走进船尾的楼舱，那位大人由于这个意外，从梦幻 中清醒过来，他示意船长走近些。还是那个老问题： “怎么样？” “是，阁下。 ” “看到一块陆地？” “至少是一个小岛。” “多远距离？” “西边六海里左右。” “在这个方向，海图上没有任何标志吗？” “没有。” “方位没搞错吗？” “肯定没错。 ” “这大概是一个无名小岛？” “我想是的。 ” “肯定是这样吗？” 10

“是的，阁下，如果这个小岛是最近形成的话。 ” “最近形成的？” “我是这样判断的，我觉得它好象是被包在火山质的蒸 气中。在这一带海域，火成岩常常显出它的威力，把小岛推 出海面。” “但愿你说的是对的，船长！一块从海底突然升起的陆 地，我是多么需要呀！这块陆地不会是有主的吧……” “至少它应该属于第一个占领者，阁下。” “那么，就是我啦。” “是的，是您。” “命令直奔小岛。” “直奔，但是要小心谨慎！ ”船长答道， “如果礁石延伸得 很远，那我们的船就有碰得粉碎的危险。我建议等到天亮， 以便辨清小岛四周的险夷，再靠近它。” “边前进边等……” “遵命！” 这才是水手之见呢。船是不能在它不了解的深海处冒 险的。当靠近一个新陆地的时候，要边测海深，边前进，夜 里尤其要谨慎从事。 于是，那位大人物又回到了他的舱室。即使他困倦得 睁不开眼，天刚破晓的时候，见习水手也不必去唤醒他：太 阳升起之前，他准会到尾楼上来的。 船长本人不愿意离开甲板，也不愿让水手长来值班，熬 到天亮。夜幕徐徐降临。天际线渐渐变得模糊不清了，它 的四周在逐渐地缩小。太阳最后的几缕余晖在高空依稀可 11

见，但不久便熄灭了。 一小时以来，清风掠过海面，只需扬起少许风帆，便可 操舵保持航向。 第一批星斗照亮了苍穹。北方，光度不强的北极星好 似一只眼睛，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天枢星则在大熊星座弯 柄的下边闪烁着。和北极星遥遥相对的双V形的仙后星座也 在闪闪发光。在她的下方，五车二星 ①又准确地出现在昨 夜升起的地方；来夜，她将提前四分钟仍在那个地方升起， 开始她的恒星日 ②。由于夜的降临，沉睡的海面上茫然一片， 深邃莫测。 船长抱肘倚在船前头的扬锚机旁，一动不动。他一心 想着在蒙眬的暮色中观察到的那个方位。现在他产生了怀 疑，黑暗使疑团更加难解。是不是被幻觉捉弄了？难道真 的是一个新的小岛浮现在那个地方吗？是，肯定是。这一 带海域，他了如指掌，经过这儿上百次了。 那个方位距他约有一海里，距离最近的陆地有八到十 海里……如果他没搞错，在这一带真的从海腹中升起一个 小岛，那么它是不是已经有了主人？已经有航海家在岛上 插上了小旗？……英国人，那些大洋上捡破烂的英国人，会 很快拾起浮在海路上的一个小岛，扔到自己背筐里去 的！……那标志占领的灯火是否马上就会亮起来？……很 可能这个岩石堆出生刚刚几个星期，几个月，它怎么可能逃 ① 五车二星是御夫星座的第一个大星，所以又叫御夫星座 a。 ② 恒星日为一昼夜，即二十四小时。恒星年为三百六十五天六时九分 十二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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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水手的视线，逃脱航海家的六分仪 ①呢？…… 船长为此坐立不安，心乱如麻，焦急地等待着天明。 何况没有任何东西能指示出小岛的方向了，——连笼 罩它的水蒸气的反光也没有，那些水蒸气大概也给黑暗罩 上了一层黑色烟雾。大气和海水融为一体，到处是一片漆 黑。 时间在过去，环绕北极星的群星已在天空中轴的周围 描绘出一个四分仪 ②的形状。将近四点钟的时候，东方、东 北方，渐渐发白，这是最初的晨光。 微弱的曙色使人们看到挂在天空的几片薄云，太阳还 得移动好几度，才能和地平线平行。但是，如果小岛存在的 话，水手要重新找到它，何需更多的亮光呢！ 这时，那位大人从舱室走了出来，来到船长所在的尾 楼。 “小岛呢？”他问道。 “在那儿，阁下。 ”船长指着不到两海里远的一块礁石答 道。 “靠近……” “遵命。”

① 六分仪是用来标定水平线以上的方位和角度的仪器。 ② 四分仪是测量星空的天文仪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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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二 章 一些必不可少的解释 穆罕默德·阿里 ①在本章的开头出场，请读者不要过 于惊讶。在近东历史上，土耳其总督是显赫一时的人物。 这段故事要讲讲这位现代埃及的缔造者和双桅帆船上的那 位大人之间的不愉快的关系。 在那个时代，穆罕默德·阿里尚未凭借他儿子依普拉 金的军队，征服巴勒斯坦和叙利亚。这两个地方是属于横 跨亚、欧两洲的土耳其的，国王名叫马赫穆德。当时，马赫 穆德和穆罕默德·阿里是要好的朋友，后者给土耳其国王 实惠的援助，目的在于控制莫里 ②，打消希腊这个小王国的 独立念头。 穆罕默德·阿里和依普拉金在他们管辖的领土上，安 分守己好几年。但是，作为属国，毫无疑问，他们只不过是 土耳其朝廷的臣民而已，这压抑着他们的野心。他们在寻 找时机，准备打断几个世纪以来和土耳其的紧密联系。 当时，埃及有一位几代相传的富翁，他家私万贯，国内 赫赫有名。此人住在开罗，名叫卡米尔克，他就是被神秘的 双桅帆船船长尊称的那位大人。 ① 穆 罕 默 德 ·阿 里 曾 任 处 于 奥 斯 曼 帝 国 统 治 之 下 的 埃 及 的 土 耳 其 总 督。 ② 莫里是希腊南端最大的一个岛，属于希腊版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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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位颇有学识的人，对于数学和实践科学造诣极 深，并且喜欢科学幻想。但是，他最倾心东方的文明。尽管 他是土生土长的埃及人，心却向着土耳其。他知道土耳其 国王马赫穆德抵抗企图奴役近东人民的西欧的决心，比穆 罕默德·阿里要大得多。于是，他全心全意地投入了斗争。 他于一七八○年生在一个军人家庭，当他参加梯扎尔部队 的时候，年仅二十岁。由于作战英勇，他很快便晋升为军 官，当了地方总督。一七九九年，他冒着失去自由，倾家荡 产，流血牺牲的危险，和拿破仑的入侵军打仗 ①。格雷伯 尔、赫尼埃、拉诺和米哈等将军都参加了那支法国远征军。 在埃尔·阿里斯战役之后，他和土耳其人一道当了俘虏。 如果他愿意保证不再拿起武器和法军作战，他本会获得自 由的。但是，他指望有一天会时来运转，依靠他那令人难以 置信的财富斗争到底。他意志顽强，坚韧不拔，拒绝作出这 种保证。他终于逃跑了，在后来发生的两个种族的冲突中， 表现得更加顽强。 三月六日雅法陷落后，他成了无数俘虏中的一员，投降 的条件是保障他们的生命安全。当时，俘虏达四千人，其中 大部分是阿尔巴尼亚人和阿赫诺特人。拿破仑对这群俘虏 感到十分棘手，害怕这伙可怕的士兵去加强圣让达克总督 的驻军。于是，他无毒不丈夫，下令枪决全部战俘。 这次不象对待埃尔·阿里斯战役战俘那样——只要许 诺不再服役，便可获释回家。这回要全部处死。战俘倒在

① 一七九八年七月，拿破仑率军侵入埃及，在亚历山大港附近登陆，七 月底开罗陷落。埃及人民英勇展开反抗法国入侵的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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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沙滩上。子弹没击中的那些人，以为是得到了宽恕，便向 海岸跑去，可还是遇到了死神。 然而，卡米尔克竟然虎口余生。总会遇到这样一些法 国人——令人敬仰的法国人，即使是由于战争的需要，也异 常憎恶这骇人听闻的大屠杀。这些心地善良的人们救了好 几个俘虏。救卡米尔克的人是一个商船上的水手。在礁石 四周往往会有些不幸者。当这个水手夜里在礁石四周巡逻 的时候，营救了卡米尔克总督，他中了一颗子弹，伤势很重。 水手把他送到了安全的地方，照料他，给他治伤。 卡米尔克会忘记这救命之恩吗？不会……他后来怎么 报答那位水手的，又是在什么情况下报答的？这就是这个 离奇而又真实的故事的主题。 总之，三个月后，卡米尔克恢复了健康。 这时，圣·让总督已击败拿破仑的远征军。在大马士 革总督阿勃达拉的指挥下，土耳其部队于四月四日也通过 了约旦；另一方面，西特涅·史密斯的英国舰队开到了叙利 亚水域。因此，尽管拿破仑派出了格雷贝尔——茹诺师团， 尽管他在大抱尔山战役中摧垮了土耳其人，当他跑来威胁 驻在阿克的圣·让时，已经为时太晚了。一支一万二千人 的援兵已经到达。加之发生了鼠疫，于是，五月二十日，拿 破仑决定撤兵。 卡米尔克认为，他可以冒险回到叙利亚去。但回到埃 及——这个当时早已混乱不堪的国度，那是最大的冒险。 必须等待时机，为此，他整整等了五年。在仍在埃及庇护下 的各个省分，他凭藉他的财产，可以生活得很好。在这几年 16

一位水手营救了卡米尔克总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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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一个土耳其将军的一个普普通通的儿子在舞台上显露 了头角。在一七九九年阿布基尔战役中，他的勇敢广为人 们称道。穆罕默德·阿里已经是个有影响的人物，他唆使 马木里克人造反，反对考斯赫夫总督的政府，唆使他们去反 对自己的领袖，废默了考斯赫夫的继承人古尔斯西德，终于 在一八○六年，争得叙勃里木宫廷的同意，他自立为副国 王。 两年前，卡米尔克总督的保护人——梯扎尔去世。卡 米尔克看到自己在埃及孤身一人，便不想冒险回开罗去了。 当时，他二十七岁，但是新的遗产使得他成了埃及富豪 之一。他性格孤僻，不善交际，喜欢隐居，对结婚不感兴趣， 最大的癖好是摆弄武器。因此，在发挥他的聪明才智的时 机尚未到来之前，他旅行漫游，来消磨旺盛的精力。 既然卡米尔克总督没有直系遗产继承人，那笔数不清 的财富将会落于谁手呢？难道没有叔伯兄弟该得到它吗？ 他有一个堂弟，叫姆哈德，生于一七八六年，比他小六 岁。他们俩由于持不同政见，尽管都住在开罗，却不相往 来。卡米尔克总督效忠于土耳其，这是众所周知的，他已经 以自己的行动证实了这点。姆哈德呢，他反对土耳其的势 力，并且付诸于行动。当穆罕默德·阿里向土耳其国王进 行攻击的时候，他不久便当上了最得力的谋士。 然而，这个姆哈德，卡米尔克总督唯一的亲属，没什么 家资。两人一穷一富，如达不成和解，姆哈德便不可能指望 他堂兄的财产。和解是不可能的，相反，怨恨、甚至仇视，包 括种种暴力手段，使得这同一家族的仅有的两个成员之间 18

的鸿沟越来越深。 从一八○六年到一八二四年，整整十八年过去了。在 此期间，穆罕默德·阿里的统治并未因对外战争所动摇。但 是，他得对付马木雷克斯家族日益增长的影响及其令人担 心的所作所为，这个家族是他的同谋，靠这个家族他才登上 王位的。在全埃及进行的一八一一年的大屠杀使他摆脱了 这个障碍。自此之后，数年之内，副国王的臣民总算过上一 段安定的日子，堪称太平盛世。埃及和土耳其宫廷的关系 依旧很好，至少表面上是如此。因为，土耳其国王对这位陪 臣不大信任，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卡米尔克总督常常成为居心巨测的姆哈德的箭靶。姆 哈德因深受副国王的宠信，不断地鼓动他的主人去收拾卡 米尔克总督。他告诫说，卡米尔克是马赫穆德的同党，是土 耳其的朋友，并且为他们流过血……总之，按他的说法， 那是一个危险人物，应该把他监视起来，很可能是个间谍 呢……那笔巨额资财握于一人之手，这本身便是一个祸 害。……如果姆哈德搜肠刮肚地说些能勾起一个既无原则 又无廉耻的暴君的贪婪欲望的话。 卡米尔克总督不愿去过问这些。在开罗，他与世隔绝， 别人很难设置什么圈套，使他上当。当他离开埃及时，那是 去作漫游的。他乘坐自己的船，船长姓邹，比他年轻五岁， 对他无比忠诚。他在亚洲、非洲和欧洲的海洋上漫游，表现 出对人世的高傲与冷漠。 那么，人们会不会认为，他连那位把他从拿破仑的排枪 扫射中救出来的水手也忘记了呢？忘记？没有的事，绝不 19

可能，象那样的恩情是不可能被遗忘的。但是，厚恩得到报 答了吗？……这不是很可能的。如果，有一天真的漫游到 法国水域的话，卡米尔克总督还会记起那些恩情吗？还是 他正在等待报答的时机？有谁能知道呢？ 接近一八一二年的时候，这位埃及首富在开罗已被严 密监视，不能隐蔽自己了。他几次要出去旅行，都遭到了副 国王的禁止。由于他堂弟不断出谋划策，他的自由受到严 重威胁。 一八二三年，他堂弟三十七岁，结了婚。这桩婚事并没 有抬高他的社会地位。他娶了一个年轻的埃及农村姑娘， 差不多是一个奴隶。他继续耍手腕，利用他自己在穆罕默 德·阿里及其儿子依普拉金身边的影响，诋毁卡米尔克总 督。 然而，在埃及，刀光剑影的时刻即将来临。一八二四 年，希腊爆发了反抗马赫穆德国王的起义。于是，他号召陪 臣帮他扫平叛乱。依普拉金率领一支一百二十艘的舰队驶 向莫里，在那儿登陆。 于是，卡米尔克总督的时机来了，他要重新赋予生命以 意义，重新投入已放弃了二十年的危险征伐。他满怀激情 去维护已被伯罗奔尼撒起义弄得大伤元气的土耳其宫廷的 权力。他要求参加依普拉金的军队，被拒绝了。他想在土 耳其国王部队中当一名军官，又遭拒绝。这难道不正是那 些对这位百万富翁虎视眈眈的人从中捣鬼了吗？ 希腊人这次争取独立的斗争，以这个英雄的民族获胜 而宣告结束。战争期间，希腊人遭到了依普拉金部队的非 20

人虐待。三年后，法国、英国、俄国海军联合行动，在一八二 七年那瓦汉战役中摧垮了土耳其的海军，这迫使副国王把 他的舰队和军队撤回埃及。于是，依普拉金回到开罗，在伯 罗奔尼撒作战的姆哈德也随后回到开罗。 从这天起，卡米尔克总督的境况更加不妙了。一八二 九年初，姆哈德娶的那个埃及农村姑娘给他生了一个儿子。 于是，他对堂兄更加恨之入骨，家庭人口在增多，财产可没 增加半分，他非得把他堂兄的财产搞到手不可。对这种放 肆的抢占，副国王竟欣然赞同。这种投其所好的作法，过去 在埃及有过，今天，在某些缺少东方文明的国家里，仍然司 空见惯。 请不要忘记，姆哈德的儿子名叫萨伍克。 面对这种处境，卡米尔克总督懂得，他只有一计可施： 把财富集中起来，大部是钻石，金银珠宝，把它带到国外去。 由于住在亚历山大港的他十分信任的几个外国人的帮助， 一切都办得谨慎而机智。他信心十足，行动在绝密中完成。 那些外国人是干什么的？他们是哪国人？只有卡米尔克自 己知道。 况且，三只橡木桶有双层包皮，外扎铁箍，好象西班牙 酒坛，足以容纳下全部的财富。木桶被秘密地送到一只船 上。财富的主人由邹船长伴随，终于踏上了艰险的历程。 该船从开罗到亚历山大港一直有船跟踪，到亚历山大后便 遭盯梢监视。 五天后，船到了拉塔基港。从那儿，卡米尔克又到了他 选择的新的栖身地——阿勒坡。现在，他住在叙利亚。他 21

从前的将军阿勃达拉已成了圣·让的总督，在他的保护下， 对姆哈德还有什么可担心害怕的呢？不管穆罕默德·阿里 多么胆大妄为，也不可能在许勃里莫宫廷管辖区的内地把 卡米尔克怎么样。 但是，这将是可能的。 一八三○年，穆罕默德·阿里和土耳其宫廷关系渐趋 破裂。断绝对马赫穆德的从属关系，把叙利亚置于埃及的 统治之下，并登上土耳其帝国的君主宝座，这种种想法对野 心勃勃的副国王来说，并不过份。至于借口吗，那是不难找 到的。 饱受穆罕默德·阿里代理人虐待的埃及农民，在阿勃 达拉的保护下，纷纷逃往叙利亚。副国王要求把他们引渡 回来，圣·让总督拒绝了。穆罕默德·阿里要求土耳其宫 廷授权以武力讨伐阿勃达拉。马赫穆德开始答复说，埃及 农民归属土耳其，他不打算把他们归还给埃及的副国王。 但是，过了不久，土耳其宫廷为了安抚穆罕默德·阿里，或 者使他至少在斯居大里总督叛乱之后能保持中立，便又同 意了他的要求。 依普拉金率领三万二千人，二十二艘战舰，准备出征叙 利亚。但发生了意外，近东霍乱流行，延迟了他的行期。这 样，卡米尔克就有充分的时间，思考埃及人在叙利亚登陆之 后，可能发生的种种危险。 他当时五十一岁，已接近暮年，这是饱经忧患的五十一 个年头。他早已疲倦不堪，心灰意冷，失去了昔日的幻想， 只期求能在阿勒坡这个平静的城市过个安定日子。但是， 22

偏偏事与愿违。 当依普拉金准备侵犯叙利亚的时候，待在阿勒坡是否 有些欠谨慎？诚然，这次军事行动是针对圣·让总督的。 但是，在侵占了阿勃达拉以后，副国王会让他的胜利大军就 此止步吗？他的野心难道只是惩罚一个人？难道不会乘此 时机一举占领他梦寐以求的叙利亚？继圣·让之后，大马 士革、西顿、阿勒坡，这些城市难道不会受到依普拉金军队 的威胁？这至少是令人担心的。 这次，卡米尔克采取了果断措施。别人恨的不是他，而 是他的财产。他的堂弟姆哈德对此早就瞪着贪婪的眼睛 呢。他千方百计想把财富抢到手，即使和副国王坐地分赃， 让出大部分，他也会干的。看来，必须把这笔财富隐藏起 来，把它放在一个十分秘密的地方，谁也发现不了。后来， 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了。卡米尔克总督只好决定，离开这 个他如此眷恋的东方国家，等叙利亚变得十分安全时，再回 来定居。那时，他再去埋藏的地方取回他的财宝。 邹船长支持卡米尔克总督的计划，并协助他将其付诸 实施，行动十分秘密，将永远不会被人发现。为此，买了一 只双桅帆船。配备的船员各不相同，他们之间没有任何联 系，甚至没有国籍的联系。橡木桶装上了船，没有人会对里 边装的东西产生怀疑。四月十三日，卡米尔克总督搭乘的 帆船，由拉塔基港驶入了大海。 我们已经知道，他的既定方针是发现一个只有他和船 长才认识的小岛。重要的是必须使全体船员迷失航向，弄 不清船驶向何方。十五个月以来，船长正是这么做的，船时 23

而东，时而西，驶入了地中海，又从地中海出来，忽而向南航 行，而后又会掉头北上。是不是又驶入了地中海？它遨游 了古老大陆的所有海洋？当那个小岛被发现的时候，它是 不是正在欧洲航行？可以肯定地说，双桅帆船先后经历了 截然不同的气候，经过了完全不同的地带，连船上最优秀的 水手也不知道现在是在什么地方。载足了几年的给养，只 有在加淡水的时候，它才靠岸，然后便离开只有船长才认识 的淡水场。 大家知道，卡米尔克总督在找到合意的小岛之前，已经 航行很久了。就在他准备把财富抛入大海的时候，急切盼 望找到的小岛终于出现了。 这是一些有关埃及和叙利亚的历史事件，有必要在此 提及一下，以后不再赘述。故事情节的发展是那样离奇，或 许过于严肃的开场白使读者对发生的情节难以置信……。 但是，故事必须建立在坚实的基础上，这正是作者所做 的，——至少是试图这样做的。

第 三 章 无名小 岛 变 成 了 打 不 开 的保险箱 一股晨风从东北方向吹来，邹船长给舵手下达命令，命 令减帆前进，以便控制船速。二道帆和小帆，以及其它的长 帆都卷起来了，船只在挂着大三角帆的情况下，向小岛靠 24

近。如果海上起风浪的话，船便可以紧贴海岛躲避。 此时，卡米尔克总督正在尾楼扶栏眺望。船长在船头 小心翼翼地操纵着，靠近小岛。在船长的海图上是找不到 这个小岛的。 小岛附近的确存在着危险。四周是平静的海水，没有 露出水面的礁石，难以识别出水下的情况。没有标志前进 的任何水道。看不到有暗礁的迹象，看来可以放心地靠近 它。水手长在探测着水深，没有发现海底有突然升高的地 方。 日出之时笼罩着小岛的雾色已经退去，阳光从东向西 斜投到岛上。在一海里之外，看到的小岛所呈现的外观是 这样的，这的确是一个小岛，别无它物。可以断言，除了掠 夺成性的英国外，不会有哪个国家会想到争夺小岛的领主 权，因为它没有什么价值。 这堆岩石肯定尚未被航海家和水文学家发现，因此，根 本不可能被标在最现代的海图上。因为英国还没有把它变 成另一个直布罗陀 ①来统辖这一带水域。毫无疑问，小岛 不处在航道上，何况它是刚刚出生的呢。 和一般的海岛构造一样，小岛表面呈平盘状，周长约三 百土瓦兹 ②，长一百五十土瓦兹，宽度为六十至八十土瓦 兹，是一个不规则的椭圆形。它决不是违犯平衡规律随意 堆砌起来的乱石堆。无疑，这是因地壳酸化作用，逐渐而平

①

直布罗陀港位于沟通地中海和大西洋的直布罗陀海峡，是英国的重 要海上加油港。 ② 原文 toise，法国古长度单位，相当于 1.949 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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稳崛起的产物。探本溯源，它不是突然升起的，而是由于海 底缓慢上升形成的。小岛的四沿没有隔裂开来的小湾和锯 齿状。它不象大自然所着意雕琢的姿态万千的贝壳，倒象 是匀称的牡砺的顶部或者更象一个龟甲。它呈圆形，向中 心部逐渐高起，其最高点超出海面约一百五十尺。 岛上没有树木，连植物生长过的痕迹都没有。这儿没 有勘探者的足迹，也从未住过人家，对此不必怀疑，它是不 能住人的。由于它的存在还不曾被人知道，又是个不毛之 地，卡米尔克总督把它作为一个安全可靠的秘密仓库，真是 再好不过了，比把财富交给海底胜似万倍。 “这真是大自然的巧妙安排啊！”船长心想。 双桅帆船在缓慢地前进，渐渐收起了还在张着的篷帆。 当距小岛只剩下二百米远的时候，抛锚的命令下达了。解 下的铁锚拖着锁链穿过锚孔，下到二十八寻 ①深，咬住了海 底。 至少在靠船的这面，这堆岩石的坡度极为平缓。船本 来可以再靠近些，甚至有可能直接挨着岸边，也不会有撞击 的危险。但是，保持这个距离是最适当不过的了。 当抛锚的命令下达时，水手长卷起了最后的风帆，邹船 长又登上了尾楼。 “阁下，要不要准备大舢板？”他问道。 “不，要小船。只是我们俩上岸。” “遵命。”

① 原文 brasse，旧水深单位，每寻约合 1.624 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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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儿，船长手拿两把轻桨，坐在船头，卡米尔克 总督坐在船尾。又过了一阵儿，小船靠近了一个缺口的背 面，在那儿登陆较为方便。小锚牢牢地钉在岩石缝里。我 们那位大人便走下船，占有了小岛。 这时，既没有升旗仪式，也没有鸣放礼炮。这第一个占 领者不是一个国家，而是一个个人，他登上岛屿三或四小时 之后，便将离去的。 卡米尔克总督和邹船长首先注意到，小岛不是矗立在 沙基上的，它以五十到六十度的倾斜露出水面。因此，毫无 疑问，它是由于海底的崛起而形成的。 他们在岛上巡视了一番，脚下全是闪闪发光的晶石，给 人一种未经雕琢的自然美感。四岸看来还未曾受过海浪的 侵蚀。在干燥的水晶般的表面上，只在几处狭长低凹的地 方有些雨水。在这个寸草不生的岛上，看不到地衣、藓苔、 酸模草，也看不到由风播在岩石缝隙的生命力极强的种子 生长出来的植物，连贝壳也没有，活的、死的都没有。这反 常的现象，真是令人费解。到处可见的是成双成对的海鸥 排下的粪便，在这个地方，海鸥是生命的唯一代表。 卡米尔克总督和船长在岛上转了一圈儿之后，便向小 岛中心高处走去。岛的四周岩石清洁如洗，闪烁发光，没有 任何污斑，没有任何损伤的痕迹，这一切表明，从未有人上 岛来过。 岛的最高处比海面高出大约一百五十尺，他们登上去， 并肩坐下，好奇地观察着呈现在眼底的天际线。 一望无垠的海面反射着阳光，看不到半点陆地。这不 27

是基克拉季斯群岛 ①中的一个小岛，在这部分海面上，看不 到任何隆起的地方。邹船长用望远镜竭力搜寻，但在这浩 渺无边的大海上，看不到任何帆影。此时，双桅帆船是海上 孤舟，在离小岛一百尺附近抛锚几个小时，是不会被发现 的。 “你对今天九月九日我们所处的方位有把握吗？”卡米 尔克问道。 “有把握，阁下。 ”邹船长答道， “为了万无一失，我还要 再仔细地核对一下。” “这非常重要。但是，小岛却没有被标在海图上，这怎 么解释呢！” “因为，照我看来，它是最近形成的。不管怎么说，只要 它没在海图上，当您愿意再来的时候，我们在这个位置就可 以重新找到它。 “对，船长，当这混乱动荡的年代过去以后，我们再来。 即使这笔财富埋藏在岩石底下若干年，那有什么关系呢！ 这总比放在我阿勒坡家里要安全得多。副国王也罢，他的 儿子依普拉金也罢，那个无耻的姆哈德也罢，都不可能来这 儿偷走它。我宁愿让这笔财富坠入海底，也不会给姆哈 德！” “坠入海底，那可就要悔恨终生了。 ”邹船长答道， “因为 大海是不会把人家投入深渊的东西交还主人的。发现了这 个小岛，我们应该感到庆幸。它把您的财富保管起来，并将

① 基克拉季斯群岛在希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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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数地再归还给您。” “来， ”卡米尔克总督站起来说， “行动要迅速，最好我们 的船不要被人看见……” “遵命。” “船上没有人知道我们现在的位置吧？” “我再向阁下重复一遍，谁也不知道。” “连是什么海也不知道吗？” “甚至是在旧大陆海域，还是在新大陆海域，都没人知 道。我们在大洋上航行了十五个月，在这一期间，船走过了 漫长的航程，并不知道经过了哪些大陆。” 卡米尔克和邹船长向那凸凹之处走去，小船就停在那 儿。 在上船的时候，船长说道： “这次行动结束之后，阁下是不是去叙利亚？” “我不打算去。我要等依普拉金的军队撤退，国家在马 赫穆德统治下恢复平静之后，再回阿勒坡去。” “您没想到国家有一天会在副国王手中得到统一吗？” “没有，我不想预见这个！ ”卡米尔克总督喊了起来，这 种假设使他失去了平时的冷静，“叙利亚将被穆罕默德·阿 里吞并，这是可能的。不过，真主的意志是不可预测的。但 是，叙利亚也不会完全控制在土耳其国王手中，……真主不 愿意这样？” “阁下，您离开海洋时，打算去何处隐居呢？” “我哪儿也不去！既然我的财富在这个岛的岩石中间 万无一失，那就让它留在这儿吧！邹船长，我们象这几年所 29

做的那样，继续航行……” “遵命。” 不到片刻，卡米尔克总督和他的伙伴便回到了大船 上。 近九点钟的时候，船长对太阳进行第一次观测，以便确 定经度。中午，当太阳照射到子午线的时候，还要进行第二 次观测，以便测定纬度。他让人取来了六分仪，开始测量经 线高，正如他和那位大人所说的那样，他尽量使观测精益求 精。船长记录下结果，回到了他的舱室进行运算。经线高 度计算出来之后，小岛的方位便可确定了。 船长早已有令在先，把放在船舱的三只橡木桶和工具， 洋镐以及必要的水泥等物搬上小船。 十点以前，一切准备完毕。在水手长率领下，六名水手 上了小船。他们对三只木桶装的什么东西，为什么把它埋 藏在这儿，都毫不猜疑。这和他们无关，不必担心。水手惯 于俯首听命，就象运转的机器一样，从不问一个为什么。 卡米尔克总督和船长坐在小船的尾部，没滑几桨便到 了小岛。 首先，要选择一个合适的地方，不能过于靠近岸边。因 为，春分和秋分季节天气变坏时，会受到海浪的冲击。也不 能太高，以免崩塌。这个地方恰恰选在一块陡峭的岩石下 边，其顶端是小岛的一个制高点，方向朝着东南。 按照船长的命令，水手们搬下了木桶和工具，然后来到 他跟前。于是，便在这个地方刨了起来。 活儿很重，岩石质地十分坚硬。洋镐击飞的碎石片都 30

一场艰巨的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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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仔细地收集在一块儿，因为在木桶放进去之后还得用来 填洞。足足花了两个小时的时间，完成了一个五至六尺见 方的洞。这是一个名符其实的深沟，一个死人放进去，也不 会受到狂风暴雨的惊扰，将永远安息地下。 卡米尔克总督站在一边，目光若有所思，面带忧容。他 是不是在想：如果能躺在财富旁边长眠，该有多好啊？…… 真的，他到哪儿去找一个更安全的避身所来避开人世的不 平和背信弃义呢？ 橡木桶被放了进去，卡米尔克总督最后又看了一眼。 此时，邹船长想：这位阁下的态度真是奇特罕见，他会不会 收回成命，放弃这个计划，带上财富走呢？…… 不，他用手示意继续干下去。三只木桶并排牢牢地放 在一起，用石灰水搅拌的碎石块将其固定起来。不大一会 儿，涂抹均匀了，就和岛上的岩石一模一样。然后，在上边 用水泥砌上石块，直到把沟填满。风吹雨打可能会冲刷它 的表面，但不可能发现金银财宝埋藏的地方。 然而，必须作个标记，一个磨不掉的能认出来的标记。 于是，水手长用凿子在矗立在后边的岩石壁上，刻了一个署 名记号：

Ж 这是相抱在一起的，卡米尔克总督名字的两个字母 K， 他习惯的签名方式就是这样的。 保险箱现在已经封存洞底，没有必要在岛上再多待下 去了。谁会在这个地方发现它，谁会从这儿把它掠夺 走？……不会的！这儿绝对安全可靠。如果卡米尔克总督 32

和邹船长带着这个秘密进了坟墓的话，即使到了世界末日， 也不会有人知道。 水手长已经让水手们上小船走了，而那位大人和船长 仍停在海边的岩石上。一会儿过后，小船回来又把他俩送 回到停泊着的一动不动的双桅帆船上。 时间是十一点四十五分。风和日丽，万里无云，天气好 极了。在一刻钟之内，太阳就要达到子午线了。船长取来 了六分仪，准备测定子午线的高度。数据得出之后，便可据 此推算出纬度。用纬度，根据九点钟的观测运算时角，便可 得出经度。这样，便可算出小岛的位置，其误差不会超过半 海里。 当船长计算完毕，准备上甲板的时候，房门打开了。 卡米尔克总督走了进来。 “你的方位定好啦？”他问道。 “定好了，阁下。” “给我。” 胳长把记录运算结果的那张纸递给了他。 卡米尔克总督专心致志地读着，好象要把小岛的位置 刻印在脑海中似的。 “把这张纸珍藏起来， ”他对船长说， “但是，记载着我们 十五个月以来的航程的航行日记……” “阁下，那本日记，谁也不会得到它……” “为了以防万一，马上把它销毁……” “遵命。” 邹船长取来了记录，上边的数字记载着双桅帆船走过 33

的所有航线和不同的海洋。把日志拆开，用灯火一页一页 地烧掉了。 卡米尔克总督和船长又回到了尾楼，白天的一部分时 光就是在抛锚处度过的。 将近晚上五点钟的时候，西边的天际升起了云彩。夕 阳透过云的缝隙，投下笔直的光束，在海面上洒下了灿烂的 金光。 邹船长摇了摇头，作为一个海员，他知道这天气不是好 兆头。 “阁下， ”他说， “在这样大的水气中，会有大风，夜里可 能会有暴风！……这个小岛不能躲避，天黑之前，我们可以 走出十来海里……” “这儿，没什么必要逗留了，船长。 ”卡米尔克总督回答 道。 “那么，我们就出发吧。 ” “核实一下经纬度……你不需要再测量一次高度吗？” “不需要了，阁下。我对我的方位确信不疑，就象我确 信我是我母亲的孩子一样。” “好，扬帆起航。” “是。” 起航很快准备完毕。锚离开海底，又放回了系锚处。 帆张了起来，船向西北驶去。 卡米尔克站在船尾，目不转睛地看着无名小岛，微弱的 光线勾画出它那模糊的轮廓。不久，石堆便消失在雾中了。 但是，这位埃及富翁深信，当他愿意的时候，一定能找到小 34

岛以及他托付给它的财宝，——这是价值一亿法郎的钻石， 金银珠宝啊！

第 四 章 昂蒂费尔师傅和吉尔 达·特雷高曼驳船船长是 要好的朋友，但性格却不 大一样。 每当星期六，将近晚八点的时候，昂蒂费尔师傅都要叼 着短烟斗，大发一阵雷霆，他的邻居和朋友吉尔达·特雷高 曼驳船长，总要来劝解一番，一小时以后，才面红耳赤地罢 休。他这股无名之火是从何而起呢，事情是这样的：他从 一本古老的地图集上，取下了一张平面球形投影图，并把它 张挂起来，要找一个地方，却一直没能找到。 “该死的纬度！”他喊道， “见鬼！即使它穿过火海刀山， 我也要奉陪到底！” 昂蒂费尔师傅在等待着把计划付诸实施，上面提到的 那个纬度线都被他的指甲给戳破了。地图上用铅笔涂满了 圈圈点点，被两脚规扎得千疮百孔，就象一个咖啡漏勺似 的。 被昂蒂费尔师傅责骂不休的那个纬度，是记在一张黄 色羊皮纸上的。纸的色泽简直可以和西班牙国旗的颜色相 35

媲美，上边写着： 北纬 24°59′ 在羊皮纸下边的一个角上，可以看到用红墨水写的一 行字： “谨嘱我儿永不忘却。” 昂蒂费尔又大喊起来： “我的好爸爸，你放心吧，你的纬度，我没有忘记……， 并且永远也不会忘记！愿我的三个举行下水礼的船主为我 祝福，我知道该怎么办！ ” 一八六二年二月二十三日这天晚上，昂蒂费尔又大发 雷霆了。就象一个管桅杆的水手，拉起的帆绳又从手中滑 掉了，他一肚子火气，忿忿然地叫喊着，嘴里含的小石头被 咬得咯吱咯吱响。他取下已灭了二十次的烟斗，再用火柴 点着，足足划了一盒火柴，分明是拿烟出气。地图被踢到一 个角落去了，座椅则被踢到另一个角落，一个装饰在壁炉上 的贝壳被打得粉碎。他跺着脚，天花板上的椽栋似乎在摇 动，接着，大喝一声，犹如狂飙从天而降： “纳侬！……爱诺卡特！”他对着用马粪纸卷成的喇叭 筒大声喊道。 爱诺卡特在织毛线活儿，纳侬在厨房炉旁熨衣服，她们 认为是该把这些家务琐事做完的时候了。 这是圣马洛的一所用花岗石建造的，古老的三层楼房， 面朝高房街，二层和三层各有两个房间。最后一层比屋后 城墙上的路还要高。您从这儿看看这所宅院吧：墙是花岗石 砌的，特别厚，足以抵御古代的枪炮，窗子不宽，用十字交叉 36

“该死的纬度！……见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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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棂护着；巨大的门扇是橡木心做的，外表装璜一层铁皮， 安有敲门捶，从圣塞尔旺都能听得见。青石板覆盖的屋顶 上，开有天窗，那位退休的水手有时便从这儿，探出望远镜 瞭望。这所半民宅半炮台式房屋和环绕全城的城墙一角相 邻，从这儿，可以眺望四方：右边是大贝，塞藏勃尔的一角， 德高雷角和弗雷晒勒角；左边是堤岸和码头，朗斯河的入海 口，普里耶尔海湾，从迪纳尔直到圣塞尔旺的浅灰色的圆屋 顶。 从前，圣马洛曾是一个岛，昂蒂费尔师傅大概还在留恋 他本可以当一个岛民的那个时代。但是，古老的阿尔洪变 成了半岛，于是，他便在半岛上定居下来。况且，阿尔莫尔 城的子孙有权感到自豪，因为，这儿是法国许多伟大人物的 故乡，其中有迪盖·特鲁安 ①，我们这位可敬的海员每当经 过公园时，都向他的塑像致以敬礼，拉莫奈 ②，尽管这位作 家写的书并未引起他的兴趣，还有夏朵布里扬 ③，他只了解 这位作家和诗人的最后一部作品。顺便说一下，在大贝岛 上修建了一座朴素而令人羡慕的陵墓，墓碑上刻着这位杰 出作家的名字。 昂蒂费尔师傅（皮埃尔·塞尔旺·马洛）现年四十六 岁，退休已经十八个月了，生活比较富裕，称得上小康之家。 每年有几千法郎的年金，他曾在两三艘船上指挥过航行，年

① 迪 盖 ·特 鲁 安 (Duguay-Trouin)， 圣 马 洛 人 ， 是 法 国 著 名 的 水 手 ， 在路易十四统治时期，在和荷兰人，英国人作战中，曾颇负盛名。 ② 拉莫奈(Lamennais)，圣马洛人，十九世纪法国作家和思想家。 ③ 夏朵布里扬（Chateaubriand），圣马洛人，十九世纪法国著名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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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便是从此而来的。圣马洛一直是这些船的停泊港。船属 于巴伊夫和西埃公司，经常在英吉利海峡，北海，波罗的海 以及地中海航行。昂蒂费尔师傅在登上高位之前，跑遍了 世界。他是一个好水手，勇于冒险，对己对人都十分严格， 置身险地以身挡之，不惧一切艰难险阻，百折不挠，具有典 型的布列塔尼人的性格。他是否留恋大海？……既然他在 年富力强的时候离开了它，不，他并不留恋。是某种健康的 原因使他作出这一决定的吗？丝毫也不是，他健壮得象座 铁打金刚。 这只要看看他，听他讲讲话，跟他握握手，便可领略一 二。他粗壮，中等身材，举止洒脱。现在，我们把他详细描 绘一下：头很大，象印欧人，硬发直竖，好似箭猪；由于长年 累月海水溅在脸上和低纬度灼热的阳光的烤晒，褐色的面 孔变成了古铜色；满脸络腮胡子好似岩石上长满的地衣，斑 白的胡须和头发连成一片；一双有神的眼睛，犹如眉宇下深 藏着的一对红宝石，虹彩好似黑玉，瞳人射出猫眼一样的亮 光；蒜头鼻子，鼻梁很长，上边可以挂一串取作料的小夹子。 鼻的上端，眼睛下部，有两个深窝，象一匹老马塌陷的上眼 框。当他嘴里含着小石头的时候，满口坚实而健康的牙齿， 在牙床骨下嘎嘎作响。耳朵毛茸茸的，外耳象个小喇叭，耳 叶下垂，右耳垂上戴着一个嵌着锚的铜耳环；上半身较瘦， 两腿强壮有力，立在那儿全身笔挺，两腿叉开的角度正好可 以保持平衡，船再摇摆，始终稳如泰山。让人一看，便可猜 出这是个力气过人的人。圆滚滚的肌肉好象古罗马军人的 仪仗钺，能吃能喝，一副铁打的身子。象这样的人，完全有 39

权再拿几年船上健康证书。但是，有这样气质和体质的人， 在四十六岁之前，便以皮埃尔·塞尔旺·马洛昂蒂费尔这 个有意义的名字，登记注册为普通老百姓了。这是一种何 等异乎寻常的感情冲动，何等的狂热啊！ 这天晚上，他又暴跳如雷，大吵大闹了。坚固的房子都 抖动起来了，简直让人以为是屋底下掀起了五十尺高，席卷 半个城市的海潮。 纳侬，四十八岁，戈阿特遗孀，是我们这位大喊大叫的 水手的姐姐。她丈夫是个小贵族，曾在巴伊夫轮船公司当 会计，年轻早夭，留下一个女儿——爱诺卡特。舅舅昂蒂费 尔把她抚养长大，是她的认真而严格的保护人。纳侬心地 善良，喜爱自己的弟弟，并有些怕他，当他大发雷霆的时候， 总是俯首听命。 爱诺卡特妩媚漂亮，金色的头发，蓝蓝的眼睛，娇艳的 皮肤，脸蛋儿闪着聪明智慧，天生的风流雅致。比起她妈妈 来，她要倔强得多，有时竟敢顶撞她那可怕的保护人。 昂蒂费尔很喜欢这个外甥女，他认为她是圣马洛最幸 福的姑娘，也是圣马洛最漂亮的姑娘。但是，他对幸福的理 解，可一点也不合少女的心意。 两个女人出现在房间的门槛上了，一个拿着长长的毛 线针，另一个拿着刚刚从炭火中取出的熨斗。 “唉，怎么了？”纳侬问道。 “我的纬度……该死的纬度！”昂蒂费尔师傅答道。 他照头上猛击一拳，除了大自然赐给他的这个脑壳，任 何别的脑盖骨早已被打得嘎嘎作响了。 40

“舅舅， ”爱诺卡特说， “这可不大好，那个纬度使你心烦 意乱，就把房间弄得乱糟糟的……” 于是，她拾起了地图。纳侬则一片一片地捡起了象被 火药炸得粉碎的贝壳。 “是你刚才打碎的吗，舅舅？” “是我，妞儿。如果是别人，他也会经历这倒霉的时刻 的。” “为什么把它扔在地上？” “因为我手发痒！” “那个贝壳是你内兄的礼物，”纳侬说， “你真不该……” “还怎么样？你跟我说到明天，我不该，也无济于事 了！” “我的表兄朱埃勒会说些什么呢？”爱诺卡特喊道。 “他什么也不会说，他最好什么也别说！ ”昂蒂费尔师傅 在辩解着，看到面前站着的只是两个女人，不能大大发泄一 下怒气，显得有些无可奈何。 “那么，朱埃勒在哪儿？”他又 补充问道。 “你知道呀，舅舅，他去南特了。”姑娘答道。 “南特！……那是另外一回事！……他去南特干什么去 了？” “舅舅，是你自己派他去的……你知道……远洋船长考 试……” “远洋船长……远洋船长！”昂蒂费尔师傅自言自语着， “就和我一样，当一名近海航行的船长，还不心满意足吗？” “我的兄弟，”纳侬胆怯地提醒说，“那是根据你的意 41

思……你想要……” “好好，……我想要他成为远洋船长……好理由！…… 要是我不愿意的话，他难道就不去南特吗？……况且，他要 是落榜……” “不会的，舅舅。” “会的，我的外甥女，他要是考取了的话，我给他摆酒庆 功！” 大家明白吧，和这样的人简直没法相处。一方面，他不 愿朱埃勒去参加远洋船长考试，另一方面，如果朱埃勒名落 孙山，还得挨一顿训斥。少不了要捎带几句，什么笨驴考官 呀，什么商人气的航海学呀，不一而足……。 但是，爱诺卡特觉得那位年轻人是不会落榜的。首先， 因为他是自己的表兄；其次，他是一个聪明而又刻苦的小伙 子。更何况，他俩正在热恋之中，有情人终成眷属呀！请想 象一下吧，这是三个多么好的理由啊！ 还必须补充说明一下，朱埃勒是昂蒂费尔师傅的侄子， 昂蒂费尔是他长大成人之前的监护人。朱埃勒生下来便失 去了母亲，母亲是因为生他而死亡的。父亲是海军大尉，几 年之后也去世了。从幼年起，他就靠叔父抚养。他将名列 前茅，成为一名海员，人们不会感到惊讶。爱诺卡特想得很 对，他将垂手可得远洋船长证书。舅舅对此也并不怀疑，只 是他现在脾气不好，不愿随声附和罢了。 朱埃勒考取与否，对年轻的姑娘至关重要，因为，她和 表兄的婚事早已订了。等他金榜题名，拿到远洋船长证书 后，他们就要洞房花烛啦。这两个年轻人真诚相爱，纯洁的 42

爱情将给他们带来幸福。全家早就盼望着两个青年人相结 合。喜庆的日子越来越近了，纳侬心中不胜欢喜。还会有 什么障碍呢？既然身兼叔父和监护人的家长已经同意 了……或者，至少这位主宰一切的人的条件是小伙子当了 船长，才能结婚。不言而喻，朱埃勒对本行业务进行了全面 的学习。最先在巴伊夫公司的船上当实习生和见习水手， 服役时当过水兵，后来在商船队当过三年大副，既有理论， 又有实践。昂蒂费尔打心眼里为侄子感到自豪。也许他曾 梦想过为他的侄子攀上一家富户联姻，因为这个小伙子人 材难得。同样，他也希望能给外甥女找到一个有钱的配偶， 因为在全城也找不到这样可爱的姑娘了。 “就是在伊尔-维兰，也找不到第二个！ ”他紧锁眉头，重 复着。他甚至想把这一判断一直推广到整个布列塔尼。 拿五千法郎的年金，都高兴得不亦乐乎，一旦成了百万 富翁，他真会利令智昏的……他就是沉溺于这些胡思乱想 之中。 爱诺卡特和纳侬收拾一下这位让人望而生畏的人的房 间，至少是把他的大脑也整理了一下。这儿，还真有该清理 的，洗洗油腻，扫扫尘土……还有，赶跑住在里边的飞蛾， 以及天花板上的蜘蛛……。 昂蒂费尔踱来踱去，闪光的眼睛轱辘轱辘直转，这表明 暴风雨尚来过去，闪电雷鸣随时都会到来。当他看着挂在 墙上的晴雨表时，似乎气又上来了。因为，一丝不苟的，忠 实可靠的仪器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变化。 “朱埃勒还没回来？”他转向爱诺卡特问道。 43

“没有，舅舅。” “都十二点了！” “舅舅，还没到哪。” “你们瞧着吧，他不误了火车才怪咧！” “不会的，舅舅。” “啊！你怎么老跟我顶嘴？” “我没顶嘴，舅舅。” 尽管纳侬一再示意，年轻的姑娘还是决心为表兄鸣不 平，不同意这位言语粗鲁的舅舅对表兄的指责。 闪电雷鸣肯定已经不远了。难道没有一个避雷针，可 以把积在昂蒂费尔身上的电给排掉吗？可能有。所以，当 他又大喊： “给我去找特雷高曼！”时，纳侬和她的女儿便急 忙听命了。她们离开房间，打开街门，跑着去找特雷高曼。 “我的上帝呀！但愿他在家！”她们互相说着。 他在家，五分钟之后，便来到了昂蒂费尔师傅面前。 吉尔达·特雷高曼五十一岁，和他邻居相似之点是：他 也是单身汉，在海上航行过，现在也不干了，靠退休金度日， 也是圣马洛人。类似之处就是这些。他们的不同之处是在 思想气质方面：吉尔达·特雷高曼性格沉静，昂蒂费尔则活 泼开朗；一个富于哲理，一个则很少；一个平易近人，一个则 难于相处。在体质方面，两位老兄也很不相同。但是，两人 却是挚交，皮埃尔·昂蒂费尔尤为重视他俩的友谊，吉尔 达·特雷高曼则显得差一些。人们知道，作昂蒂费尔这样 的人的朋友，并不是一件美差。 刚才已经说过，吉尔达·特雷高曼也曾做过水手。但 44

这是一位温和的内河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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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航海者何其多。昂蒂费尔指挥近海航行前，服兵役时和 在商船上，早就见过世面了。地球上主要的海洋，他都到 过。并非因为这个，他才当上了他的邻居。吉尔达·特雷 高曼则没这番经历，他是寡妇的儿子，免服兵役，没当过水 兵。所以，从来没到过大海上。 从坎卡勒的高地，甚至从弗雷埃勒角，他望到过英吉利 海峡，可却从未去那儿航行过。他出生在驳船上的画满彩 画的小舱室里，在驳船上度过了逝去的岁月。开始，他当内 河的领港员，以后当了“可爱的阿美丽”号的船老板，在朗斯 河上，游来游去。从迪纳尔到迪南，从迪南再到普隆莫卡， 然后再顺流而下返回来，根据需要运载些木板，酒，煤炭等。 他对北滨海省和伊尔-维兰地区的河流，略有了解。这是一 位温和的内河水手，只此而已；而昂蒂费尔则是一位大海上 的最泼辣的水手——这样一个普通的内河驳船船长和近海 航行的船老大到了一块，特雷高曼在自己的邻居和朋友面 前，自然是深表敬重，而这位邻居竟然受之无愧。 吉尔达·特雷高曼住的是一所漂亮而别致的小房，离 昂蒂费尔家只有百步远，在图卢兹大街的尽头，距城墙很 近。房子一面临朗斯河的入海口，另一面则是外海。他虎 背熊腰，肩宽将近一米，身高五尺六寸，上半身厚壮得象一 口箱子，总是穿着一件肥大的双排骨扣的坎肩，和一件背后 和袖口打褶的粗绒短衫，十分整洁。两只粗壮结实的胳膊， 有普通人大腿那么粗，一双大手掌简直有古代卫队卫兵的 脚那么大。人们可想而知，四肢和肌肉如此发达的吉尔达· 特雷高曼，一定力大如神。但是，这是一位慈善的大力神， 46

他从不滥用自己的力量。跟别人握手的时候，只用食指和 拇指，生怕把人家的手指压碎。他的力气是潜在的，从不炫 耀，从不打人。 如果把他和机器相比，他不象是叮当叮当响的打铁大 锤，倒象是冷压钢板的水压机。这种力是来自他伟大而慷 慨，缓慢而不外露的气质。 他两个肩膀托着一个圆圆的大脑袋，戴着一顶宽边礼 帽，头发扁平，两颊薄须，长着翘翘鼻子，从侧影看，很有性 格。嘴总是微笑着，上唇偏里，下唇偏外，肥厚的双下颏，雪 白的牙齿，只是右上门牙脱落了，不能叼东西，因此，从未被 烟斗的烟污染过。在浓密的红棕色的眉毛下，是一双明亮 而和善的眼睛。他面色红润，是朗斯河清风吹拂的结果，因 为，他从未经受过大洋上的风暴和强烈的热风。 这就是吉尔达·特雷高曼，一位助人为乐的人，象人们 通常所说的那样：你中午来找也好，两点钟来找也好，他随 时都准备为你帮忙。因此，他是昂蒂费尔的怒浪冲不垮的 岩石。当他的邻居满脸怒气，派人来找他时，他就仍去承受 那位翻江倒海的人物所掀起的波涛的袭击。 这位“可爱的阿美丽”号前任船主，在昂蒂费尔家里是 很受爱戴的——纳侬把他当作自己的靠山，朱埃勒对他象 父亲一样，爱诺卡特毫无拘束地亲吻他那鼓鼓的双颊和没 有一丝绉纹的前额——按照相面人的说法，他的长相就足 以说明他禀性温存，为人随和。 这天晚上，将近四点半钟，这位驳船船长登上通向二层 房间的楼梯。在他沉重的脚步下，楼梯嘎嘎作响。接着，他 47

推开房门，来到了昂蒂费尔师傅面前。

第 五 章 吉尔达·特雷高曼难以 完全顺从昂蒂费尔 “你到底来了，船老板？” “听到你的召唤，我是跑着来的，我的朋友……” “不见得没拖时间！” “用的就是路上的时间。 ” “真的！我还以为你是乘可爱的‘阿美丽’号来的呢！ ” 和快速的海船相比，“阿美丽”号驳船当然慢多了。吉 尔达·特雷高曼对这种带刺儿的话，并不介意，也不感到奇 怪。他知道这位邻居脾气不好，他什么都能容忍，并早习已 为常了。 昂蒂费尔伸给他一个手指头，他用他那只大手的食指 和拇指轻轻地捏了捏。 “唉，别这么使劲儿，见鬼！你总是捏得那么厉害！” “请原谅……我可不是故意的……” “好吧，算我倒楣！” 昂蒂费尔接着做个手势，请吉尔达·特雷高曼坐在屋 子中间的桌子前。 驳船船长听从指挥，坐在了椅子上，两腿弯曲，固定在 48

平底鞋里的两只脚向外撇着，宽大的手帕铺在膝盖上、那是 一块棉织的手帕，上边有蓝色的和红色的小花，每个角上绣 着一个锚。 一看见绣着锚，昂蒂费尔猛的耸了一下肩膀……一个 驳船船长的锚！为什么不绣一个前桅杆，一只驳船的后桅 杆！ “你喝酒不，船老板？”他说着拿出两个酒杯和一瓶白兰 地。 “你知道，朋友，我是从不喝酒的。 ” 可昂蒂费尔仍然斟满了两个小高脚杯。按照十年来的 习惯，他喝完自己这杯，再喝吉尔达·特雷高曼那杯。 “现在，咱们谈谈吧。” “谈什么？”船长答道，他很清楚为什么让他来的。 “谈什么，船主？你说谈什么，还不是……” “对！在那个纬度上，你找到你感兴趣的方位了？” “找到了？你要我怎么找到？……听两个妇道人家嚼舌 根就能找到……刚才……” “好纳侬和我的漂亮的爱诺卡特！” “噢！我知道……你总是袒护她俩，反对我……但是， 问题不在这儿……我父亲托马去世已经八年了，八年过去 了，这个问题拖着，没前进一步……总该有个收场呀！” “我……”船长挤着眼睛说， “我的收场办法是不再过问 此事……” “真的，船老板！我父亲临终前的嘱咐，怎么办？……那 遗嘱可是神圣的！” 49

“糟糕的是， ”吉尔达·特雷高曼回答道， “你的好父亲 没能多说一些！” “他没多说什么，那是因为他知道的本来就不多！真见 鬼，是否我也会到了临终之时，仍然无所进展呢？” 吉尔达·特雷高曼正要回答说，那是很可能的，甚至是 所希望的。但是，他没说出口，为了不至使他那爱抬杠的朋 友气上加气。 那是在托马·昂蒂费尔临终前几天，突然发生的事。 一八五四年，也就是老水手没能闯过去的那年。他重 病在身，觉得应该把他本人一直感到神秘莫测的一个故事， 讲给他儿子。 五十五年前，一七九九年，拿破仑枪杀雅法战俘那天， 托马·昂蒂费尔在近东商船上，正沿巴勒斯坦海岸航行。 一个受难者躲在一块岩石上，不可避免的死亡在等待着他。 夜里，法国水手发现了他，把他送到船上，给他治伤，经过两 个月的精心治疗，恢复了健康。 这位战俘向他的救命思人作了自我介绍。他说，他叫 卡米尔克，埃及人。告辞的时候，他向好心的圣马洛人担 保，他不会忘恩。到时候，水手会受到报答的。 分手后，托马·昂蒂费尔继续他的航行，或多或少地也 想过许给他的诺言。后来，干脆不去想了。因为，看来那个 诺言永远也实现不了。 随着年龄的增长，老水手退休了，回到了圣马洛，一心 教自己的儿子皮埃尔学航海。一八四二年六月，他突然收 到一封来信。那时，他已经是六十七岁的人了。 50

那封用法文写的信是从哪儿来的呢？……从邮票上可 以看出来，肯定是从埃及寄来的。里边写了些什么？……仅 仅写了如下的话： “敬请托马·昂蒂费尔船长在笔记本上记上这个纬度： 北纬 24°59′。经度暂缺，以后告之。切记勿忘，望勿泄漏， 这是一笔巨额之财。纬度和经度，有一天将是价值连城的 黄金、钻石和珠宝，雅法战俘谨以此报答船长救命之恩。” 这封信的唯一署名是一个连写的双 K。 这勾起了好心人的遐想——真是儿子的好父亲。事 隔四十三年了，卡米尔克还记着哪？他花了多少时间啊！ 毫无疑问，各种障碍使他没能如期报答。因为，叙利亚的政 治形势，只是在一八四○年七月十五日签订了有利于土耳 其国王的伦敦协定 ①之后，才终于稳定下来。 现在，托马·昂蒂费尔是一个纬度的占有者，这个纬度 通过地球上的某一个点，而卡米尔克总督的财富就藏在那 儿。是什么财富呢？……在他看来，只不过是几百万块钱而 已。然而，信中说了，对此事要绝对保密。因此，他对谁也 没讲，甚至对自己的儿子也只字未提过。他在等待着送信 的人，有一天会给他带来所答应的经度。 他等啊等啊，等了十二年了。他有一个姐姐叫安娜，她 登上一个塔去望过，但是什么也没等来。如果他临终时，还 没能见到总督的信使，那么，他就把这个秘密带到坟墓里去

① 一八四○年，英、俄、奥、普四国缔结伦敦协定，声称共同“保障”奥斯 曼帝国的“完整与独立”，联合向穆罕默德·阿里提出最后通牒，促 使其投降苏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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吗？……不，他想不至于如此。他要把这个秘密告诉一个能 代替他的人，这就是自己的儿子——皮埃尔·塞尔旺·马洛。 所以，一八五四年，八十一岁高龄的老水手，感到自己没有 几天可活的了，便毫不迟疑地把卡米尔克的意图告诉了自 己的儿子——他唯一的继承人，并让他发誓——就象人家 叮嘱过他的那样，永不忘却那个纬度，珍藏签署着双 K 的 信，满怀信心地等待信使的到来。 接着，老水手与世长辞了。亲人们哭悼他，所有认识他 的人都怀念他，他被葬在了自家墓地。 人们了解昂蒂费尔师傅，也很容易想象得出，透露给他 这样的一个秘密，对他的精神，对他那一点就着的妄想，会 产生何等的影响，他的整个身心燃起了强烈的欲望。在他 的脑海中，他父亲所估计的几百万法郎扩大了十倍。他把卡 米尔克总督当作了《一千零一夜》里的一个富豪，梦想着 埋藏在阿里巴巴山洞里的黄金和宝石。但是，由于他生性 急躁，神经质，根本不可能象他父亲那样守口如瓶，十二年 只字不漏，和任何人都不讲，也从不想法了解签名人到底怎 么样了，这些，父亲做到了，儿子却没做到。一八五五年， 他在地中海的一次旅行中，停在亚历山大港，想方设法四 处打听有关卡米尔克总督的下落。 是否真有其人？……既然老水手有他的亲笔信，那是用 不着怀疑的…… 他现在还在人世吗？……这是昂蒂费尔师傅最为关切 的严重问题。得到的情况令人失望，卡米尔克总督离开已 经二十来年了，谁也不知道他的下落。 52

这对昂蒂费尔师傅是个可怕的打击。但是，他并没灰 心气馁。即使没有卡米尔克总督的消息，也可断言，一八四 二年，他是活着的——那封信便是证明。很可能，出于难以 言明的理由，他离开了祖国。当时机到来的时候，他的信使 将会带着那令人感兴趣的经度出现的。既然父亲已经不在 世了，儿子将出面迎接他，给予热情的欢迎，这是可想而知 的。于是，昂蒂费尔师傅回到了圣马洛，尽管这次使他付 出了代价，他和谁也没讲。 但是，这是多么无聊的生活啊！无所事事，整天为一个 念头所缠绕。二十四度五十九分就象恶作剧的苍蝇，在头 部周围乱飞！他终于舌头发痒了，把秘密告诉了姐姐、外甥 女，侄子和吉尔达·特雷高曼。因此，所说的秘密——至少 是一部分，不久便传遍全城，甚至传到了圣塞尔旺和迪纳尔 以外的地方。大家都知道，一笔巨大的，不可思议的财富， 总有一天会落入昂蒂费尔师傅的手中，这是十拿九稳的。 然而，没人来敲他的大门，没有人跟他招呼： “这是你所等待 的经度。” 几年过去了。卡米尔克总督和信使从未露面。没有一 个外国人跨过他家的门槛。昂蒂费尔师傅经常大发雷霆， 概源于此。家里人终于再也不相信那笔财富了，那封信只 不过是他自欺欺人罢了。吉尔达·特雷高曼不愿流露自己 的看法，在他看来，自己的朋友过于天真幼稚。为此，在内 河航行的同伴中间，他竟招致难堪。但是，皮埃尔·塞尔 旺·马洛却固执己见，什么也动摇不了他的信念。这笔巨 大的资财，好象他已握在手中，听不进半点不同意见，谁稍 53

有异议，便会引起轩然大波。 因此，这天晚上，驳船船长坐在斟满了白兰地的酒杯面 前时，便决计不去惹怒这位邻居，免得引起火药库的爆炸。 “嗳，”昂蒂费尔面对面地瞧着他说， “你直接了当地回 答我，你有时好象不明白！ ”总而言之， “可爱的阿美丽”号船 老板还从来没测定过方位……在朗斯河两岸之间，没有必 要测定高度，观察日月星辰……” 通过例述航海学的种种基本实践，皮埃尔·塞尔旺· 马洛显然想表明，内河航行的驳船船主的阅历，和近海航行 的船老大相差何止十万八千里。 和善的特雷高曼微笑着，并不争辩，瞧着铺放在双膝上 的五颜六色的手帕。 “嗳，你听没听我讲，驳船船长？” “我听着呢，朋友。” “好，干脆说吧，你确切知道纬度是什么吗？” “知道点儿。 ” “纬度是和赤道平行的圆周，分为三百六十度，即二万 一千六百六十分，相当于一百万零二百八十秒，你知道吗！” “我怎么会不知道呢？”吉尔达·特雷高曼笑呵呵地回 答道。 “十五度的弧线相当于一小时的时间，十五分的弧度相 当于一分钟，十五秒的弧度相当于一秒钟……。 ” “你是不是要我再背诵一遍呀？” “不，那没用。嗳，我知道北纬二十四度五十九分这个 纬度。然而，在这个平行圆周上，有三百六十度——你听见 54

没有，三百六十度！有三百五十九度，我就象对待没爪的锚 一样，用不着去理睬！但是，有一个点我还不了解，只有当 有人指给我和它相交叉的经度的时候，我才能了解它，就是 在那个地方，有几百万法郎……你别笑……” “我没笑呀，我的朋友。 ” “对，几百万属于我的钱。知道它藏在什么地方的时候， 我就有权把它挖出来……” “好啊，”驳船船长温和地回答道， “必须耐心地等着信 使给你带来好消息……” “耐心……耐心！你的静脉里是什么？” “我想是糖分，别无它物。”吉尔达·特雷高曼答道。 “我呢，我是流动的水银，活泼的元素，溶在我血液里的 是硝酸盐……我没法儿冷静下来……我心烦意乱，如坐针 毡。” “你要镇静些……” “镇静？……你忘了，现在是一八六二年，我父亲是一八 五四年去世的，他从一八四二年就拿到这个秘密了，快二十 年啦，我们还没解开这个鬼字谜。” “二十年啦！ ”吉尔达·特雷高曼嘟囔着说， “光阴似箭 啊！二十年前，我还在指挥着‘可爱的阿美丽’号……” “谁跟你说‘可爱的阿美丽’号哪？”昂蒂费尔师傅喊叫 起来，“是‘可爱的阿美丽’号，还是信里写的纬度？” 他在驳船船长眨巴着的眼底下，飞快地晃着那封上边 有卡米尔克总督署名标记的、已经变黄的信。 “对……这封信……这封该诅咒的信，”他接着说， “这 55

封鬼信，我有时想把它烧成灰……” “那也许是明智的……”驳船船长大着胆子说。 “嘿……特雷高曼船主， ”昂蒂费尔师傅立即反驳道，两 眼冒火，声音震耳欲聋，“以后，再不许您象刚才那样回答 我！” “再也不会了。” “要是我一时发疯，想毁掉对我来说，意味着领主权的 这封信，要是我一时不理智，忘记我对我的亲人和对我自己 所肩负的责任，要是您不阻止我……” “我会阻止你的，我的朋友，我会阻止你……”吉尔达· 特雷高曼赶忙回答道。 昂蒂费尔师傅激动不已，拿起一杯白兰地酒，和驳船船 长的酒杯碰了一下，然后说： “祝你健康，船老板。” “祝你健康！ ”吉尔达·特雷高曼回答道，他把酒杯举到 齐眉高，然后又放到了桌子上。 皮埃尔·塞尔旺·马洛陷入沉思之中，嘴里嚼着小石 头，用手焦躁地乱揉着头发，低声地骂着，叹息着。突然，他 又双臂交叉，凝视着他的朋友。 “北纬二十四度五十九分，你至少知道这个讨厌的纬度 该通过什么地方吧？” “我怎么不知道？”驳船船长答道。这个小小的地理课， 他已经学过上百次了。 “那有什么了不起的，船老板！有许多事，人们是不大 知道的。” 56

他把地图册打开，翻到平面球形图那页，上边展开着一 个地球图形。 “你瞧！”他说道，语气果断，不容分辩。 吉尔达·特雷高曼注视着。 “你看，这儿是圣马洛，对吧！” “对，这儿是朗斯河……” “这和朗斯河无关！你又拿朗斯河跟我瞎缠！……瞧， 顺着巴黎子午线，往下直到二十四度。” “我往下看哪。” “穿过法国，西班牙……进入非洲……走过阿尔及利 亚……到达夏至线 ①……那儿……廷巴克图 ②上边……” “我明白。” “好，我们现在到了那个著名的纬度了。” “对，我们到这儿了。” “现在咱们向东走……跨过整个欧洲，越过红海…… 在梅克上边绕过阿拉伯……现在我们向马斯喀特王国

③

的

君王敬礼……然后跳过印度，只经过孟买，加尔各答，再顺 着中国的南海，台湾，太平洋，夏威夷群岛……你跟上我了 没有？” “跟着呢！”吉尔达·特雷高曼一边用他那大手帕擦着 汗，一边回答道。 “好，你现在到了美洲，墨西哥……接着是墨西哥湾，然

① 夏至线又叫北回归线。 ② 廷巴克图在马里。 ③ 马斯喀特王国的主要版图是今天的阿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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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到了哈瓦那附近……你现在要穿过佛罗里达海峡……漫 游在大西洋上了……你再沿加那里群岛航行……到了非 洲……顺着巴黎子午线北上……在北纬二十四度上，你环 游了地球。最后，你又回到圣马洛。 ” “喔！”随和的驳船船长说。 “现在，”昂蒂费尔又说， “我们穿过了两个大陆，太平 洋，大西洋，印度洋，以及成千上万的大小岛屿。船长，你能 不能告诉我，在哪儿埋藏着那亿万财富？” “这可不知道哇……” “然而，会知道的……” “是的，会知道的，当信使……” 昂蒂费尔举起了“可爱的阿美丽”号船主没喝完的那杯 酒。 “祝你健康！ ”他说道。 “祝你健康！”吉尔达·特雷高曼使空酒杯和他朋友的 满杯碰杯，回答道。 刚刚敲过十点钟。街门响起了有力的敲击声。 “是送经度的人来了吧！？”神经过敏的圣马洛人喊了起 来。 “噢！”他的朋友略有怀疑，不由地发出一声感叹。 “为什么不是呢？”昂蒂费尔师傅喊道，双颊变成了紫红 色。 “对！为什么不是呢？……”随和的驳船船长回答道，他 甚至摆好姿势，准备敬礼，去迎接那位带来佳音的使者。 突然，楼底下传来了喊声。真的，那是纳侬和爱诺卡特 58

的喊声，这大概是在欢呼卡米尔克总督的使者的光临吧。 “是他……是他！”两个女人重复道。 “他？……他？……”昂蒂费尔说。 他向楼梯走去，这时，他的房门打开了。 “晚安，叔叔，晚安！” 这是一个充满快乐和幸福的声音，把他叔叔气得不亦 乐乎。 “他” ，是朱埃勒。他刚刚到，没误南特的火车，也没名 落孙山。他喊道： “录取了，叔叔，录取了！” “录取了！”老太婆和姑娘重复道。 “录取了……什么？”昂蒂费尔问道。 “以最高分录取为远洋船长！” 由于叔叔没向他张开双臂，他扑到了吉尔达·特雷高 曼的怀里，老头把他紧紧搂住，朱埃勒被压得简直连气都喘 不过来了。 “您要把他给窒息了，吉尔达！”纳侬看到了，喊道。 “我刚刚碰了他一下！ ”这位“可爱的阿美丽”号前任船 长笑嘻嘻地答道。 但是，朱埃勒喘息了一阵，恢复了理智，转向了正在踱 来踱去的昂蒂费尔师傅： “现在，叔叔，婚事什么时候办呀？” “什么婚事？” “我和我的亲爱的爱诺卡特的婚事呗，”朱埃勒答道， “不是已经说定了吗！” 59

“对……说定了。”纳侬证实说。 “除非我当了远洋船长，爱诺卡特不要我了……” “啊，我的朱埃勒！ ”姑娘回答道，伸给他一只手。连善 良的特雷高曼都觉得伸出去的，不是一只手，而是少女一颗 赤诚的心。 昂蒂费尔师傅默不作声，似乎在辨别是什么风向。 “叔叔，您说呢？”年轻人坚持着说。他站在那儿，仪表 堂堂，俊俏的脸蛋儿神彩奕奕，两眼闪着幸福的光芒。 “叔叔， ”他又说， “您不是说过，你考取了后，就定这门 亲事，回来之后，我们确定婚期？” “我认为，你是说过的，朋友！ ”驳船船长冒昧地表态了。 “我被录取了， ”朱埃勒重复道， “现在，我回来了……如 果您认为没有什么不妥之处的话，叔叔，我们就四月初结 婚……” 皮埃尔·塞尔旺·马洛跳了起来。 “八周之后？为什么不是八天……八小时……八分 钟？……” “哟！我的叔叔，如果可能的话，那也未尝不可，这可不 是我要求的……” “嗳！需要时间准备一下，买些东西。”纳侬解释说。 “对，我也要做一件新衣服，好当他们的傧相。”吉尔 达·特雷高曼说。 “好吧……四月五日行吗？”朱埃勒问道。 “就这样吧……”昂蒂费尔师傅无可奈何地说。 “啊！我的好舅舅。”姑娘叫了起来，搂住了他的脖子。 60

“啊，我亲爱的叔叔。”小伙子也喊道。 小伙子亲吻叔叔的一个面颊，姑娘亲吻舅舅的另一个 面颊，因此，两个青年人的面颊是不会不碰到一块的…… “就这么定了， ”叔叔说， “四月五日结婚。……但是，得 有一个条件……” “不要什么条件……” “一个条件？”吉尔达·特雷高曼喊道，他生怕他这位朋 友节外生枝。 “对……一个条件……” “什么样的条件，叔叔？……”朱埃勒问道，眉头开始紧 锁起来。 “那就是，从现在起到四月五日，我没收到我的经 度……” 大家舒了一口气。 “好！好！”大家异口同声地说。 的确，拒绝满足昂蒂费尔这一要求，是不近情理的。何 况，等卡米尔克的信使，已经等了二十年了，他怎么可能在 朱埃勒和爱诺卡特结婚日期之前到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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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六 章 西方人 和 东 方 人 初 次 交 锋，东方人受挫 一星期过去了，连信使的影子都没有。吉尔达·特雷 高曼说，要是看到耶稣从天而降，也并非怪事。但是，在昂 蒂费尔面前，他避免用《圣经》上的教义来表达自己的意见。 至于爱诺卡特和朱埃勒，他俩是不大想什么卡米尔克 总督的使者的，那纯系一个臆想中的人物，只有他会扰乱或 推迟他俩的结合！……不可能！他俩正准备出发的行装， 奔赴琼宫，拜望月下老人。既然小伙子知道经度，姑娘又知 道纬度，把经纬度结合起来，不难找到蓬莱仙境。婚事将于 四月五日举行，这已确定无疑了。 昂蒂费尔变得越来越难相处，越来越难接近。婚礼的 日期日渐临近了。再过几周，一对情侣将洞房花烛，白头偕 老。真是天作良缘啊！说实在的，那位叔叔何尝不曾梦想， 这一对青年人都能和一门富户联姻呢？可是，一旦他发财 致富又会如何呢？那价值连城的财宝已经属于他的了。他 牵肠挂肚，难道是为了自己享受，过豪华的生活，住琼楼仙 阁，以车代步，用金制餐具，穿绫罗绸缎，饰珠宝翡翠？…… 老天爷在上，绝对不是！他打算给朱埃勒娶一个公主，把爱 诺卡特嫁给一个王子！有什么办法呢，他脾性如此。然 62

而，信使如不适时到来，得不到和他手中的纬度相配合的经 度，那么，他愿望的就会完全落空，等打开卡米尔克总督的 金库，那就为时太晚了。 昂蒂费尔师傅不再惹人不安了，他在家也待不住。况 且，他出去闲散一下，大家倒落得安宁。只有在吃饭的时 候，才能见到他。甚至，他吃饭也是狼吞虎咽，很快吃完。 不论什么时候，好心的特雷高曼都甘心情愿地挨他的训斥， 以便缓和一下气氛，使他的朋友得到些宽慰。可他对特雷 高曼却总是怒斥一顿，把他赶走。总之，大家担心他会病 倒。他每天唯一要做的事，便是当火车到站的时候，去火车 站，轮船到港的时候，去锡隆码头，设法在那些外来的旅客 当中，找到可能是卡米尔克总督使者的人。那一定是一位 埃及人，也许是一位亚美尼亚人。总之，是一位外国人，从 他的举止、言语、服装打扮，一眼便可以认出来。而且，他可 能向经纪人打听皮埃尔·塞尔旺·马洛·昂蒂费尔的住 址…… 什么也没有！杳无音讯！一些诺曼底人，布列塔尼人， 还有英国人或挪威人，应有尽有……从东欧来的仅一名旅 客，还有一位马耳他人，一位勒旺岛人，都是些毫不相干的 人。 二月九日，午饭时，他缄口无言，吃喝完毕，又照例散 步，来到迪奥冉诺等待信使。如果说他没有效仿古代最伟 大的哲学家，大白天打着灯笼的话，那是因为他那双目光炯 炯的眼睛，能使他老远便可以认出他焦急地等待着的人。 他穿过市区狭窄的石子路，街道两旁是花岗石的高大 63

房屋。他顺着贝姨大街向迪盖·特鲁安公园走去，看了看 市政府的大时钟，又向夏朵布里扬广场走去，绕过叶子脱落 已光的枫树下的小亭子，跨过半圆形的城门，便来到了锡隆 码头。 昂蒂费尔师傅左顾右盼，东张西望，叼着烟斗，不停地 抽着，喷出一口一口的热气。所到之处，人们都向他打招 呼。因为，他是圣马洛城的一位知名之士，一位颇受敬仰的 人。但是，他对这些招呼，差不多都没回礼。由于厌烦和心 不在焉，甚至根本就没发觉人家在向他打招呼。 港口里停泊着无数的船只，有汽船和各类帆船，三桅帆 船，双桅帆船，二樯船，小帆船和沿岸航行的小舟。当时，正 是落潮时候，必须等两三小时，信号机发出信号，大船才能 进港。 昂蒂费尔想，最明智的办法是应该先去车站等候快车。 这天可能是他几周来最走运的一天吧？ 然而，人毕竟不是机器，精力有限，往往会出现差错。 昂蒂费尔四顾行人，竟然没有发现一个不知姓名，确实值得 他注意的人，跟在他的后边已经二十分钟了。 那是一个外国人，头戴饰有黑流苏的淡红色土耳其帽， 身穿一件长大衣，钮扣一直扣到颈部，下着肥腿长裤，裤角 直拖到肥大的阿拉伯式的鞋上。这位先生年岁已经不小 了，大约六十到六十五岁，略有驼背，一双瘦骨零丁的长手 摊在胸前。此人是否是等待已久的东方人？无疑，他是来 自地中海沿岸的国家，是一位埃及人，一位亚美尼亚人，一 位叙利亚人，还是一位土耳其人…… 64

总之，那位外国人迈着迟疑的步子，跟着昂蒂费尔，时 而和他并排而行，时而又停下来，生怕搞错了。终于，在码 头拐角处，他加快了步子，赶过了圣马洛人。然后，掉转身 来，急速往回走。这样，两人便相撞了个满怀。 “莽闯鬼！……”昂蒂费尔被冲了个趔趄，喊道。 然后，他揉了揉眼睛，用手在额前遮住光线一看，便连 珠炮似地说道： “嗯？……啊！……喔？……这大概是？……肯定，这 是双 K 的使者……” 这要真是所说的那个使者，可有些其貌不扬。此人脸 上无须，双颊满是皱纹，尖鼻子，兜风耳，薄嘴唇，尖下巴，贼 眉溜眼，面色就象是熟透了的柠檬——总之，獐头鼠目，尖 嘴猴腮，让人感到诡诈，不可轻信。 “刚才一位好心的水手告诉我说，您是昂蒂费尔先生， 请问，可对？”他操着蹩脚的法语，讲得不合语法，自不必说， 但却可以听得懂，甚至布列塔尼人也能听得懂。 “昂蒂费尔·皮埃尔·塞尔旺·马洛！ ”他回答道， “您 是……” “勃·奥马尔……” “埃及人？……” “在亚历山大当公证人，现投宿于鱼市大街联合旅社。” 公证人红印在手，非同等闲之辈！显然，在这些东方国 家，公证人和法国的也不一样。法国公证人通常的装束打 扮是系白领带，着黑衣服，戴金丝眼镜。在古埃及国王的巨 民中，官方的公证人寥寥无几。 65

昂蒂费尔深信，在他面前的便是那位神秘的信使，身上 带着经度的人，是卡米尔克总督信中告知已达二十年的那 位救世主。然而，他没有象人们担心的那样，会喋喋不休地 讲起来，也没急于向那位勃·奥马尔提问题。他城府很深。 这个活木乃伊的奸诈面容使他产生了戒心。吉尔达·特雷 高曼简直不会相信，他这位炮筒子朋友竟会如此谨慎。 “那么，勃·奥马尔先生，您找我有什么事吗？”他观察 着狡谲不安的埃及人说道。 “昂蒂费尔先生，我想和您谈谈。” “您想到我家里去谈吗？” “不，最好找一个谁也不能听到我们讲话的地方。” “那么，这是件秘密的事啦？” “也是，也不是……确切地说，是一笔交易……” 听到这句话，昂蒂费尔师傅打了一个寒颤。这位特殊 人物肯定带来了经度，看来，他并不愿意把它白白地交出 来。可是，签署着双 K 的信并没谈到什么买卖的事。 “要见风使舵，”他心里想，“不能让他占了上风！ ” 然后，他用手指着港口的偏僻的角落，说：“到那儿去 吧。有什么秘密，我们都可以说。但是，天气这么干冷，寒 风刺骨，得快点！” 那个角落不远，相隔仅二十来步。停泊在码头的船上空 无一人。海关人员在一百米开外的地方踱着步。 不一会儿，两人便到了那个无人的角落，坐在了一根桅 杆木上。 “这个地方行吗，勃·奥马尔先生？”皮埃尔·塞尔旺· 66

马洛问道。 “好……喔！很好！” “现在，讲吧。开门见山，别兜圈子，让人丈二和尚摸不 着头脑。” “没有什么不可直言的，昂蒂费尔先生，我坦率地说 吧。”勃·奥马尔答道，口气可又不象。 他咳嗽了两三下，然后说： “您有个父亲？” “对……在我们国家，人人如此。还有呢？” “听说他去世了？” “去世已经八年了。还有呢？” “他在海上航行过？” “这还用说，他是海员嘛。还有呢？” “他在哪些海上航行过？” “在所有的海。还有呢？” “这么说，他到过近东？” “到过近东，也到过西方！还有呢？” 这些简短的回答步步紧逼，公证人又说： “在航行中，六 十年前，他是否到过叙利亚海岸？” “可能到过……也可能没到过。还有呢？” 这些“还有呢”就象连珠炮似的向勃·奥马尔打来，他 的脸色变得十分尴尬。 昂蒂费尔师傅心里想： “老兄，你在跟我转弯抹角，耍手 腕。好啊，来吧！你是想让我给你当领港员吧！ ” 公证人明白必须单刀直入了。 67

“您是否知道，”他说，“您父亲曾为某人……帮过 忙……一个大忙……确切说，是在叙利亚海岸？” “一无所知。还有呢？” “啊！”勃·奥马尔对这一回答十分惊讶。 “您不知道他 收到过一位卡米尔克总督的信？” “一位总督？” “对。” “那个官儿有多大？” “这不关紧要，昂蒂费尔先生。关键是您是否知道您父 亲收到过一封信，那封信可十分重要……” “我一点儿也不知道。还有呢？” “难道您没翻过他的文件了……那封信是不会毁掉 的……我再重复一遍，那封信中提到一件极其重要的 事……” “对您很重要，勃·奥马尔先生？” “昂蒂费尔先生，对您也同样重要。因为……总之…… 我是受人委托要看看那封信……那就是我们进行交易的东 西……” 顷刻间，皮埃尔·塞尔旺·马洛心里完全清楚了：有人 掌握了经度，而他因缺少纬度，不能确定万贯之财藏在何 处，勃·奥马尔正是为此受托而来的。 “这些狗崽子！”他喃喃地骂道。 “他们要骗走我的秘 密，买走我的信……然后去挖我的宝库！” 这样推测大概不会错吧？ 在他们谈话的时候，昂蒂费尔师傅和勃·奥马尔听到 68

了一个人的脚步声。那人转过码头的拐角，从他们身边向 车站方向走去。 他俩都不说话了，至少是公证人，说了半句话便停住 了。他似乎向那个行人斜瞟了一眼，向他示意不该从此处 经过。那个行人显得十分不快，气呼呼地加快脚步，一会儿 便不见了。 那是一个外国人，三十三岁，埃及人打扮，深灰色的皮 肤，贼眉溜眼，中上个头，身体健壮，神态果断，脸庞不大好 看，甚至显得粗野。公证人和他认识吧？很可能。他们现 在假装互不相识？肯定是。 不管怎样，昂蒂费尔师傅在这套把戏中，并没发现什 么——一个眼色和一个手势，只此而已。——于是，他又谈 了起来。 “现在，勃·奥马尔先生， ”他说道， “您是否给我解释一 下，为什么您非要那封信不可，想了解信的内容？如果我有 那封信的话，您甚至想买到手吗？” “昂蒂费尔先生，”公证人十分窘迫地答道， “在我的顾 主里边，有一位卡米尔克总督。我是负责他的利益的……” “您说，您有一位……” “是的……我是他的遗产的代理人……” “他的遗产？”昂蒂费尔吃惊地喊了起来，这并没使得公 证人感到奇怪。“这么说，他已经不在世了？” “他去世了。 ” “当心！ ”皮埃尔·塞尔旺·马洛嘴里咬着小石头，喃喃 骂道。“卡米尔克总督死了，……更得谨慎从事，如果他在 69

耍什么花招……” “看来，昂蒂费尔先生，”勃·奥马尔挤了挤狡诈的眼 睛，问道，“您没有那封信？” “没有。” “这太遗憾了，因为卡米尔克总督的财产继承人，想要 搜集所有能够纪念自己亲人的物件……” “啊！为了纪念？……多么好心肠的人呀！……” “昂蒂费尔先生，仅仅是为此，正如您所说的，真是好心 肠，为了换回那封信，会毫不犹豫地给您一笔钱……” “给多少呢？” “说有什么用，既然您没有那封信？” “您就说吧……” “噢！……几百法郎……” “呸！……”昂蒂费尔师傅不屑一听。 “甚至可以给几千法郎……” “好吧！ ”昂蒂费尔师傅早已按捺不住了，抓住勃·奥马 尔的脖领，顺手把他揪了过来，简直要咬他一口似的，对着 他耳朵嚷道： “好吧，我有，那封信！ ” “您有？” “署名双 K 的信！” “对……双 K！……我的顾主是那样签名的！” “我有那封信，我反复读过……我知道，干脆说吧，我猜 得出您为什么非要那封信不可！” “先生……” “您甭想得到！” 70

“您拒绝？” “对，老兄，除非您花钱买……” “您要多少钱？”公证人把手伸进口袋掏钱包，问 道。 “多少钱？……五千万法郎！” 勃·奥马尔跳了起来，昂蒂费尔则张着大嘴，翘着嘴 唇，露着满口牙齿，瞧着他。奥马尔肯定从未被人这么盯着 看过的。 然后，他冷冷地，以水手指挥官的口吻，补充说： “干不 干，随您的便。” “五千万法郎！”公证人傻呆呆地重复道。 “别讨价还价了，勃·奥马尔先生……少五十个生丁

①

也办不到！” “五千万法郎！” “那是值的……付现款，黄金或钞票……或法兰西银行 支票都行。” 公证人一时不知所措，渐渐又恢复了冷静。毫无疑问， 这个该死的水手知道那封信对卡米尔克总督财产继承人的 重要性……那封信中没有寻找财富所必需的情况吗？想得 到那封信的企图受到了挫折。这个圣马洛人很警觉。一定 得从他手里买到那封信，也就是要买到和勃·奥马尔的经 度相配合的那个纬度。 但是，人们会问，勃·奥马尔是怎么知道昂蒂费尔师傅

① 法国货币最小单位，一百个生丁等于一法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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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不干随您的便！”昂蒂费尔师傅补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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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封信的呢？而他这个埃及富翁的公证人是否是受委托 来执行卡米尔克总督的遗嘱，来送那个经度的呢？…… 这些读者不久就会知道的。 不管勃·奥马尔出于什么动机，不管他这样做是否受 已故者自然继承人的唆使，他很清楚，要想得到那封信，必 须付出高价。 可五千万法郎…… 于是，他态度谄媚而奸黠地说： “您说五千万法郎，昂蒂费尔先生？” “我说了。” “唉！这提我有生以来，听到的最大的一个玩笑……” “勃·奥马尔先生，您现在愿意听一个更大的玩笑 吗？” “愿意听听。 ” “好吧，您是一个老扒手，埃及的一个老坏蛋，尼罗河的 一条老鳄鱼……” “先生……” “得了！……我不说了！……混水摸鱼的家伙，您想搞 走我的秘密，却不把您的秘密告诉我……把它告诉我，那是 您此行的任务……” “您是在假设？” “我的假设是真的！” “不，那是您自己想象的……” “够了，可恶的骗子手！ ” “先生……” 73

“出于礼貌，我收回这个‘可恶的’字眼！我给您说说信 里让您牵肠挂肚的东西，好不好？……” 公证人大概以为皮埃尔·塞尔旺·马洛讲完这句话， 就要说出秘密来吧？现在，他那双小眼睛象红宝石似的，闪 闪发光。 不！圣马洛人怒不可遏，尽管他气得面色发紫，却仍守 口如瓶： “是的，奥马尔老兄，您操心的绝不是信里讲的，什么我 父亲给那位双 K 的签名者帮过大忙之类的话。不是！那是 四个数字……您好好听着，四个数字……” “四个数字？”勃·奥马尔喃喃自语。 “对……信里有四个数字，每个字一千二百五十万法 郎，我就交给您！就说到这儿吧，已经谈得不少了！……再 见……” 昂蒂费尔师傅把双手插入口袋，便吹着口哨走了。谁 也不知道，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吹的是什么曲子，不象肖邦的 乐曲，却有点象野狗的狂吠。 勃·奥马尔呆若木鸡，好似钉在那儿了，有如一尊山 神，或者一块界石。他本想就象捉弄一个埃及农民那样，轻 而易举地把水手捉弄一番。一旦厄运把那些不幸的农民引 进他的事务所，他是不是曾对他们进行这样的敲榨呢？只 有真主知道。 他的事务所是亚历山大第一流的。 奥马尔不知所措，怒目而视圣马洛人远去，他拖着沉重 的步子，下身摇摇晃晃，一会儿耸耸左肩，一会儿耸耸右肩， 74

打着手势，好象他的朋友特雷高曼在那儿正接受他惯常的 一场暴风雨般的大怒。 突然，昂蒂费尔师傅站住了。是什么障碍挡住了他的 去路？……这个障碍，就是他脑子里刚刚产生了的一个念 头。他忘了点事，几句话就可以弥补的。 于是，他又向公证人走来，公证人一动不动，就象达福 内由于失宠于阿波罗 ①变成了桂树似的。 “勃·奥马尔先生？”他说道。 “您要干什么？” “有一件事我没把它灌到您的耳膜里去。” “什么事？” “是号码……” “啊！号码？……” “我家门牌号码……高房街三号……您知道我的地址 是有好处的，您来我家那天，准会受到友好的接待……” “我去您家那天？” “口袋里装着五千万法郎！” 说完，昂蒂费尔师傅又走了，公证人则两腿发软，支撑 不住，只好祈祷安拉和穆罕默德 ②。

① 阿波罗是希腊神话中的太阳神；达福内是化作月桂树的女神。 ② 安拉是伊斯兰教所信仰的神，而该教的创始人穆罕默德则被认为是 安拉派到人间的使者。穆罕默德也被称为先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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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七 章 一个性 情 暴 躁 的 名 叫 纳 吉姆的 见 习 生 强 加 给 了 勃·奥马尔 二月九日夜里，如果联合旅社十七号房间的门不是关 得严严的，并挂有一个厚门帘，以防声音传出室外的话，那 么，住在雅克·心广场那边房间里的旅客，准会从睡梦中被 吵醒。 事实是，两个人，或者至少两人中的一个在大声喧哗、 咒骂、威胁，这表明此人已经怒不可遏。另一个人在想法安 抚他，由于害怕，在苦苦哀求，但无济于事。 对这场吵闹，大概没人听得懂。因为，他们讲的是当地 西方人不大熟悉的土耳其语。不时地，也夹杂着些法语成 语，说明两人用这种高雅的语言来表达并不困难。 壁炉里，木柴在熊熊燃烧，一盏灯摆在独角桌上，一些 文件半藏半露地放在带扣的公文包的摺子里，公文包已经 用得破旧了。 其中一个人物是勃·奥马尔，他满脸狼狈相，两眼低 垂，看着炉内的火苗。不消说，这火苗还不如他同伴闪闪发 光的瞳孔那么炽烈。 这位同伴是位异国人，面孔凶狠，举止可疑，当昂蒂费 76

尔师傅和公证人在码头尽处谈话时，公证人就是向他作暗 示来着。 这个人不止一次地重复着： “这么说，你失败了？” “是的，阁下，真主作证……” “我不需要真主作证，不要任何人作证！有一件事…… 你没办成功……” “实在令人遗憾。” “那个该死的圣马洛人拒绝给你信？……” （ “该死的”是 用法语讲的） 。 “他拒绝了！ ” “拒绝卖给你？” “卖？……他倒是同意卖……” “笨蛋，你没买下来？……信没拿到手？……你没带 信，就来我这儿了？……” “阁下，您知道他的要价吗？” “唉！那有什么要紧？” “五千万法郎！” “五千万……” 于是，埃及人破口大骂，污言秽语就象战舰左右舷一齐 开火的炮弹一样，乱放一通。然后，当他装炮弹上膛的时 候，又说道： “你这个傻瓜，看来，那个水手知道这件事对他事关重 大？” “他大概发生了怀疑。” 77

“让穆罕默德把他绞死，把你也绞死！ ”暴跳如雷的这位 先生喊叫着，在房间里，急速地踱着步。 “关于你的绞刑，我 要亲自关照一下，因为所发生的一切不幸，责任全归咎于 你……” “阁下，这并不是我的过错！我不了解卡米尔克总督的 所有秘密……” “你本应该了解的，既然你是他的公证人，当他在世的 时候，你就该把全部的秘密弄到手！ ” 炮口又倾泻出来加倍的谩骂。 这位可怕的人物不是别人，正是卡米尔竟总督堂弟 ——姆哈德的儿子，萨伍克。他三十三岁，父亲已死，成了 那位埃及富翁的唯一继承人。如果那笔财富没有瞒着他藏 起来的话，他本来可以继承一笔巨大的财产。其中的始末 原由，我们已经知道了。 这里，我们再简略叙述一下，自从卡米尔克总督带着财 富离开阿勒坡，将其埋藏在某个无名小岛上之后，所发生的 事件。此后不久，一八三一年十月，依普拉金率领一支三万 人的大军，战舰二十二艘，占领了加沙、雅法、凯法。第二 年，一八三二年三月二十七日，圣让达克落入他的手中。 巴勒斯坦和叙利亚的领土看来就要从土耳其政府手中 夺走了，欧洲列强进行了干涉，制止了穆罕默德·阿里的儿 子的征伐。一八三三年，敌对双方，土耳其国王和副国王， 都接受了丘达西亚协定 ①，事情就这样搁置下来了。

① 据此协定，苏丹政府把埃及、叙利亚、巴勒斯坦和奇里乞亚等地划归 穆罕默德·阿里管辖；他则从安那托利亚撤军，承认苏丹的宗主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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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亏，在那动乱时期，卡米尔克总督为了安全起见，已 把财富封存在深穴之中，并标上了双 K 记号。而后，他又继 续他的漫游。在邹船长的指挥下，双桅帆船要把他带向何 方？……他要在远离大陆的，还是紧靠大陆的海域航 行？……， 他访问过远东和亚欧吗？……除了他的船长和他本 人，谁也说不清。我们知道，船上的任何人都不曾踏上过陆 地。水手们全然不知异想天开的主人把他们带到了西方， 还是东方，带到了南国，还是带到了北乡。 但是，遨游之后，卡米尔克总督又欠谨慎，回到了近东。 由于丘达西亚协定中止了野心勃勃的依普拉金的进军，叙 利亚的北部仍在土耳其国王的控制下，那位埃及富翁以为 回到阿勒坡已不会有任何危险了。 然而，不幸，祸从天降。在一八三四年年中，由于天气 恶劣，狂风把他的船推进了圣让达克水域。依普拉金的舰 队剑拔弩张，在沿海巡航。当时，姆哈德已得到穆罕默德· 阿里的正式任命，恰巧，正在一艘军舰上。 双桅帆船的帆架上悬挂着土耳其国旗。有人知道这艘 船是卡米尔克总督的吗？知道也罢，不知道也罢，不管怎么 说，船遭到了军舰的追击，被追赶上之后，帆船失去了靠岸 的可能性。船员进行了英勇的抵抗，结果是船毁人亡，船主 和船长被俘。 卡米尔克总督不久便被姆哈德认出来了。从此，他便 永远失去了自由。 几周之后，邹船长和他被秘密地押送到埃及，监禁在开 罗的城堡中。 80

况且，即使卡米尔克总督仍旧在阿勒坡住下来的话，也 不见得能找到所希望的安全。因为，叙利亚归附于埃及， 忍辱求生。直到一八三九年，土耳其国王对依普拉金代理 人的为非作歹，忍无可忍，这才又撤回他原来不得已所作的 让步。于是，穆罕默德·阿里又挑起了战端 ①，他的部队于 奈兹勃获胜。马赫穆德为此惶恐不安，因为地处欧洲的土 耳其首都已受到威胁。接着，英国、普鲁士、奥地利，应土耳 其朝廷的要求，进行了干预，制止了征服者，答应埃及为他 的世袭领地，终生统治叙利亚，其管辖区是从红海到太巴列 湖以北，从地中海到约旦河，即河这边的整个巴勒斯坦。 副国王被胜利冲昏了头脑，认为他的士兵是战无不胜 的，可能还因为在梯也尔先生的怂恿下，法国给了他外交上 的支持 ②，他拒绝了联军提出的条件。于是，联军舰队采取 了行动。一八四○年九月，当了肖勒伊芒总督的塞尔窝将 军进行了抵抗，但无济于事，英国舰长纳皮埃占领了贝鲁 特。同月二十五日，西顿投降。圣让达克遭到炮火轰击，遍 地瓦砾，宣告投降。穆罕默德·阿里不得不作让步。他把 他的儿子依普拉金召回埃及，整个叙利亚仍置于土耳其国 王马赫穆德的统治之下。 卡米尔克总督想在他心爱的国家，安安静静地结束那 动荡的生活，因此，他急着要回去。他打算把财产带回去， 用一部分来报恩——那些为他帮过忙的人早已忘却这笔

① 一八三九年四月，爆发了第二次土埃战争。 ② 梯也尔（路易·阿道夫）一八四○年任法国政府首脑兼外交部长，奉 行冒险的对外政策，支持穆罕默德·阿里反对土耳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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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债了……可现在，不是在阿勒坡，而是在开罗，他身陷囹 圄，听凭无情的敌人的宰割。 卡米尔克总督知道自己完了，他并不打算用自己的财 富去赎买自由。他的性格刚毅，意志顽强，决不把财富抛给 副国王和姆哈德。这种顽强固执的性格只能用土耳其的宿 命论来加以解释。 他在开罗监狱度过的岁月是极其艰苦的，一直是秘密 监押，和邹船长也不关在一起。当然，他对一向谨慎的邹船 长是放心的。八年以后，一八四二年，靠一个狱吏的帮助， 他得以向外发了几封信，寄给了他的恩人——其中一封就 是寄给圣马洛的托马·昂蒂费尔的。里边写有他对遗嘱安 排的一封信寄到了勃·奥马尔手中，因为奥马尔过去是他 在亚历山大的公证人。 三年之后，一八四五年，邹船长去世，卡米尔克是唯一 知道宝岛地点的人了。但是，他的健康明显地每况愈下，囚 在监牢，整天面对墙壁，精神上所受的极度的折磨缩短了他 本可以还多活几年的寿命。在狱中监禁八年之后，认识他 的人早已把他忘却了。他终于在一八五二年离开了人世， 享年七十二岁。不管是威胁，还是虐待，都不能从他口中掏 出他的秘密。 第二年，他那无耻的堂弟也相继进了坟墓。为了钱财， 他干了伤天害理的事，但却没得到梦寐以求的那笔财产。 但是，姆哈德留下一子，名叫萨伍克。在这小子身上， 有他父亲所有的坏毛病，尽管只有二十三岁，却习惯于粗暴 和残酷。他和当时在埃及举目可见的政治土匪之流鬼混在 82

一起。卡米尔克总督的唯一财产继承人使是他。如果他得 手的话，遗产一定是他的了。因此，他气急败坏，因为，在他 看来，卡米尔克总督一死，唯一了解那笔财产秘密的人便不 复存在了。 十年过去了，萨伍克对那笔财产的下落，也早已丢之脑 后。 在他的冒险生涯中，一个消息猝然而至——一个完全 料想不到的奇遇，从天而降。想想吧，那对他会产生何等的 效果！ 一八六二年初，萨伍克收到一封信，请他立刻去勃·奥 马尔公证人事务所，有要事相商。 萨伍克认识那位胆小如鼠，怯懦无能的公证人。用萨 伍克那种果敢性格去对付他，定会诸事如愿，马到成功。 于是，他到了亚历山大，十分粗野地质问勃·奥马尔为 什么叫他到事务所来。 勃·奥马尔百般阿谀奉承这位杀气腾腾的主顾。因 为，他知道此人什么坏事都干得出来，甚至会用手把他扼 死。奥马尔对打扰了他，表示歉意，低声下气地说： “我想我是在和卡米尔克总督的唯一财产继承人讲话 吧？” “对，唯一的继承人， ”萨伍克叫了起来， “因为，我是姆 哈德的儿子，我父亲是他的堂兄弟……” “您是否肯定除了您之外，再也没有别的亲属了？” “没有了，卡米尔克总督只有我这个财产继承人。不 过，遗产在哪儿？” 83

“在这儿……听凭阁下处理！” 萨伍克抓住了公证人递给他的印封的信札。 “这里面是什么？”他问道。 “卡米尔克总督的遗嘱。 ” “怎么到你手里的？” “在他关进开罗城堡几年之后，他给我寄来的。 ” “在什么时代？” “二十年前。 ” “二十年！”萨伍克大叫道。他死了已经十年了……你 等了……” “阁下，读读吧。” 萨伍克读着封套上的几行字：此遗嘱只能在立遗嘱人 死后十年开启。 “卡米尔克总督死于一八五二年，”公证人说道， “今年 是一八六二年，这就是为什么我把阁下请来……” “该死的，哪儿那么多清规戒律！”萨伍克喊道， “十年 前，我就该得到……” “卡米尔克总督是否是立您为继承人呢？”公证人提醒 说。 “不是我？……那会是谁？……我倒要知道……” 他正要撕掉信札的封条，勃·奥马尔拦住了他，说道： “阁下，为了您的利益，接受遗产时，最好有证明人在 场……” 于是，勃·奥马尔打开门，介绍了他请来的本区的两个 商人，来出席作证。 84

两位要人看到信札没任何破绽，于是便打开了。 遗嘱是用法文写的二十来行字，内容是这样的： 我请亚历山大的公证人勃·奥马尔作为我 的遗嘱执行人。我的财产全系黄金、钻石、珠宝， 价值可达一亿法郎，其中的百分之一送给公证人。 盛着这笔财产的三只橡木桶于一八三一年九月， 放在了在某个小岛南端挖的一个洞中。那个小岛 是很容易找到的，位置是以巴黎子午线为准的东 经 54°57′，纬度已于一八四二年秘密地寄给法国 圣马洛的托马·昂蒂费尔了。勃·奥马尔必须亲 自把此经度带给所说的那位托马·昂蒂费尔，如 果他去世了的话，就去找他的直系继承人。奥马 尔还得陪同那位继承人，去找那笔财产，直到找到 为止，位置是在用我的名字双 K 标志的一块大石 头的下边。 我的堂兄弟姆哈德不配继承，他的儿子萨伍 克也不配继承。勃·奥马尔应迅速和托马·昂蒂 费尔或他的直接继承人取得联系，按照在以后寻 找过程中得到的正式线索，去进行寻找。 这就是我的遗愿，我希望它在任何情况下都 得到尊重…… 一八四二年二月九日于开罗监狱 “卡米尔克总督”亲笔

萨伍克对这个古怪的遗嘱的态度，不需赘述，完成交付 85

遗产的任务，勃·奥马尔可以得到遗产的百分之一，即一百 万法郎。对此，他又惊又喜。但是，遗产必须找到才行，而 要找到它，则先得测定埋藏的位置，经度在遗嘱里已说明 了，纬度则只有托马斯·昂蒂费尔一个人知道。 萨伍克当即制定了决策，面对可怕的威胁，勃·奥马尔 被迫当了他的同谋。他们打听到托马·昂蒂费尔已在一八 五四年去世，留下一个独子。下一步行动便是到他的儿 子——皮埃尔·塞尔旺·马洛那儿去，采取巧妙的手段，搞 到寄给他父亲的那个纬度。然后，便可占有那巨额遗产，从 中取出一份作为对勃·奥马尔的报答。 萨伍克和公证人一天也没耽误，便付诸行动了。离开 亚历山大以后，在马赛下船，然后上了开往巴黎的快车，再 从巴黎换乘去布列塔尼的火车，当天早晨他们便到了圣马 洛。 萨伍克和勃·奥马尔深信可以从圣马洛人那儿搞到 那封信。因为，他可能还不了解那封写着纬度的信的价 值——需要的话，他们可以花钱把它买来。 我们已经知道，他们的企图是怎么化为泡影的。 这样，看到那位萨伍克阁下如此暴跳如雷，可怕的狂躁 和蛮不讲理，也就不会感到惊奇了。他扬言要勃·奥马尔 承担失败的责任。 这就是在旅馆房间里的这场大吵大闹的原由，幸好没 被人听见。倒楣的公证人在想，大概不会活着从这间房子 出去了…… 萨伍克重复道： “对！事，坏就坏在你身上，蠢货！你根 86

本不知道该怎么干！……你，一个公证人，竟让一个臭水手 给耍了！……但是，你不要忘记我同你说过的！……如果卡 米尔克的亿万法郎从我手边滑掉，你可没有好下场！……” “我向您发誓，阁下……” “我，我向你发誓，如果达不到目的，当心你的脑 袋！” 勃·奥马尔知道，萨伍克发了誓，他肯定会干得出来 的！ “阁下，您大概以为， ”他说道，试图缓和一下， “那个水 手只不过是一个穷鬼，一个乡巴佬，容易上当，好吓唬……” “这跟我没任何关系！” “不！那个人激烈，可怕……他什么都听不进去……” 他本想补充一句： “跟您是一路货色” ，但是，他没敢说 出口，原因不言而喻。 “我想，”他又说，“要有耐性……” 他仗着胆子说出了这句话。 “耐性！ ”萨伍克喊叫道，敲着桌子，把灯震翻了，玻璃罩 打碎了……“甘心情愿放弃一亿法郎？” “不……不……阁下，”勃·奥马尔急忙回答道， “我们 作一下让步，把遗嘱让我告诉他的那个经度，告诉那个布列 塔尼人……” “笨蛋，好让他拿着它，去发掘那亿万法郎！” 的确，发火无济于事。萨伍克聪明与狡诈二者皆备，他 终于明白了。完全平静下来，考虑勃·奥马尔刚刚提出的 可行的建议。 87

鉴于圣马洛人的性格，用诈骗手法从他那儿是什么也 得不到的，必须随机应变。 于是，萨伍克和他恭顺的仆人制定了一个方案。—— 奥马尔自然不会拒绝扮演同谋者的角色：他第二天要去昂 蒂费尔家，照遗嘱中所写的那样，把小岛的经度告诉他，并 以此手段套出纬度来。 经纬度一到手，萨伍克便可施展阴谋诡计，先下手为 强。如果此计不成，他就再设法陪着昂蒂费尔师傅一道前 往，伺机把财宝抢夺过来。 如果假设可行，小岛又相距不远，那么萨伍克定会大功 告成。这正是他的如意算盘。 决策一定，萨伍克补充道： “勃·奥马尔，全靠你了。我已把你领上了路……你 可……” “阁下，您放心好了……但是，您得答应给我一份酬 金……” “好的，既然根据遗嘱，你有一笔酬金……但有一个附 加条件，在旅行中，你一刻也不能离开昂蒂费尔师傅。” “我寸步不离！” “也不能离开我！”……我同你一块去！” “以什么身分……用什么名字？” “身分是勃·奥马尔公证人的见习生，名字是纳吉姆！” “您？” 这个“您”字是用一种绝望的声音迸发出来的，说明不 幸的勃·奥马尔已经隐约看到了，在未来的日子里，他将要 88

经受的暴力和灾难。

第 八 章 一场无伴奏的四重唱，吉 尔达·特雷高曼欣然参加 演出 昂蒂费尔师傅到了家门，打开门，走进饭厅，坐在壁炉 的角那儿，烤着脚，一句话没说。爱诺卡特和朱埃勒在窗子 旁谈心；他甚至没注意到他们。纳侬在厨房准备晚饭，他有 个习惯，总是好问“快做好了吧？” 皮埃尔·塞尔旺·马洛完全陷入了沉思。无疑，他认 为同姐姐、侄子、外甥女讲偶然遇到卡米尔克总督的公证 人——勃·奥马尔的事，是不适宜的。 平时，昂蒂费尔吃晚饭时总是喋喋不休地讲话，今天却 变得沉默寡言了。每道菜只尝了一口，就吃最后一道菜了。 他用一个铜大头针，从绿色的贝壳里挖出贝肉，机械地嚼 着。朱埃勒几次跟他讲话，他都不答理。 爱诺卡特问他怎么了，他好象没听见似的。 “喂，弟弟，你怎么了！ ”当他起身准备回房间的时候，纳 侬问道。 “我长了一颗智齿！”他答道。 每个人都在想，要是这能使他在晚年变得更明事理些， 也并不算太迟。 89

然后，连他早晚不离嘴的烟斗都没点，没和任何人道晚 安，便上楼了。 爱诺卡特注意到了：“舅舅有心事！” “大概有什么新消息了吧？”纳侬一边收拾桌子，一边喃 喃地说。 “大概得去找特雷高曼先生？”朱埃勒说。 昂蒂费尔从等待那重要的信使以来，从没有象现在这 样心烦意乱，焦虑不安过。同勃·奥马尔谈话时，是不是欠 冷静，手腕不够灵活？对待那个老兄态度坚定明确，过分生 硬，而不是软硬兼施，没就要害问题进行争论，没想法子同 他和解，这样做对不对呢？把他当扒手、坏蛋、鳄鱼之类来 对待，手段高明吗？如果对自己的利益显得满不在乎，假装 不知道信的重要性，似乎准备交出来，进行谈判，总之要见 机而行，而不是一气之下，提出要五千万，岂不更好些？诚 然，那封信是值五千万的，这用不着怀疑。但是，他本可以 做得更巧妙些。由于公证人已受到一次冷遇，再用新的招 数，他干吗？如果他卷起行李，离开圣马洛，回亚历山大去， 那会带来什么样的结局呢？昂蒂费尔要一直跑到埃及，去 追回那个经度吗？ 因此，他躺在床上，用拳头不停地捶胸击首，一夜没合 眼。第二天，他决心变换风帆，登门拜访勃·奥马尔，以好 言抚慰，对他昨天的粗鲁莽撞表示歉意，作出某些让步，以 便进行安排…… 但是，快八点时，当他一边穿衣，一边思考着这一切的 时候，驳船船长轻轻地推开了房门。 90

纳侬派人去找他，于是他就来了。这个大好人又准得 领教他邻居的训斥。 “船老板，你怎么来了？” “我的朋友，现在是满潮，海水把我推来了。 ”吉尔达· 特雷高曼想用这句水手的俗语把他逗笑。 “满潮……”他生硬地问道， “好啊，退潮时可要把我带 走。” “你准备出门？” “是的，驳船长，你管不着。” “你去哪儿？” “去我应该去的地方。” “别出门了，好啦，你不愿意告诉我你要做的事？” “我要去设法补救一件蠢事……” “很可能蠢上加蠢。” 尽管这个回答是泛泛而谈的，却让昂蒂费尔师傅有些 不安。因此，他决定把情况告诉他的朋友。于是，他一边整 装，一边讲述他和勃·奥马尔的相遇，说公证人企图搞走他 的纬度，并说他对卡米尔克总督的信来个漫天要价，五千万 法郎。 “他一定会跟你讨价还价的。”吉尔达·特雷高曼说道。 “他甚至没来得及讨价还价，因为，我转身走了——我 错就错在这儿。” “看来，这位公证人是专程来圣马洛骗取你那封信 的？……这只是我的看法罢了。” “他专程来此，但不是来尽他所担负的职责。那个勃· 91

奥马尔就是卡米尔克总督所说的，我等了二十年的信 使……” “啊，是这样！那这件事可非同小可？”吉尔达·特雷高 曼脱口而出。 皮埃尔·塞尔旺·写洛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训得他 两眼不敢仰视，两手放在肥胖的腹部，转动着两个拇指。 不一会儿，昂蒂费尔师傅便穿好了衣服，拿上帽子。这 时，房门又开了。 纳侬出现在房门口。 “又有什么事？”她的弟弟问道。 “下边来了一个外国人……他要和你谈谈。” “他叫什么名字？” “这就是。” 纳侬递给他一个名片，上边印着：亚历山大公证人， 勃·奥马尔。 “是他！”昂蒂费尔师傅喊了起来。 “是谁呀？”吉尔达·特雷高曼问道。 “刚才说过的那个埃及人……啊！这倒不错！ ”……既然 他来了，这就是个好兆头！……让他上来，纳侬。” “不光是他本人……” “还有别人？”昂蒂费尔嚷道，“谁跟他在一块儿？” “一个青年人，我不认识，样子也象外国人……” “啊！他们是两个人？……好吧，咱们俩来接待他们！ 驳船长，你跟我一起待在这儿！” “你要干吗？” 92

一个命令的手势就把他的邻居钉在那儿了，又向纳侬 打了一个手势，叫她去请客人上来。 一分钟过后，两位客人被引进了房间，房门又小心翼翼 地给关上了。如果秘密能传出去的话，只能从门锁的钥匙 孔传出去。 “啊！是您，勃·奥马尔先生！ ”昂蒂费尔语气从容而傲 慢，如果他主动到联合旅社去拜访，大概不会这样拿腔拿 调。 “是我，昂蒂费尔先生。 ” “陪您的这位呢！” “他是我的见习生。” 自称纳吉姆的萨伍克被介绍给了昂蒂费尔，他俩冷冷 地互相看了一眼。 “您的见习生知底吗！”圣马洛人问道。 “知底，他的协助对我是必不可少的。” “好吧，勃·奥马尔先生。——告诉我吧，您为何而 来？” “我希望和您再谈谈，昂蒂费尔先生，和您一个人谈。” 他一边说着，一边向吉尔达·特雷高曼瞟了一眼。 “吉尔达·特雷高曼，我的朋友，”昂蒂费尔师傅答道， “‘可爱的阿美丽’号前住船长，他了解那件事。他的重要性 不亚于您的见习生纳吉姆……” 一个特雷高曼，一个萨伍克条件对等，勃·奥马尔没有 任何理由反对。 四个人立即围着桌子坐下来。公证人把公文包放在桌 93

子上。房间里鸦雀无声，谁第一个开腔呢？ 终于，昂蒂费尔打破了沉默，对勃·奥马尔说道： “我想，您的见习生会讲法语吧？” “他不会。”公证人答道。 “至少可以听得懂吧？” “听也不行。 ” 这是萨伍克和勃·奥马尔事先商量好的，这样可以让 圣马洛人放心地讲话，不必担心假纳吉姆听懂。他一旦说 走了嘴，便可将其利用。 “勃·奥马尔先生，现在您讲吧。 ”昂蒂费尔漫不经心地 说，“您的意思是继续我们昨天中断的谈话？” “是的。” “这么说，您给我带来了五千万……” “请您不要开玩笑，先生……” “对，我们都别开玩笑，勃·奥马尔先生。我的朋友特 雷高曼不是那些好开无意义玩笑，浪费光阴的人。对吧，特 雷高曼？” 驳船长从来没有象今天这样一本正经，故作姿态，用他 的小方旗——就是那块手帕，掩着鼻子，他揩鼻涕从来也 没发出过这么大的响声。 “勃·奥马尔先生，”昂蒂费尔师傅说话时，装腔作势， 十分冷淡，尽管他的嘴巴平常没养成这样的习惯，“我担心 我们之间有误会……必须消除它。否则，我们将一事无成。 您知道我是谁，我也知道您是谁。” “公证人……” 94

“一位公证人，也是已故的卡米尔克总督的使者，我全 家等了二十年了。” “请您原谅，昂蒂费尔先生，但是，即使是如此，我没有 授权早点来……” “为什么？” “因为，遗嘱启封半个月，我刚知道您父亲是在什么条 件下，收到那封信的。” “啊！有双 K 的那封信？……勃·奥马尔先生，我们书 归正传了！” “对，来圣马洛，我唯一的想法便是了解信的……” “您此行的目的就是为这个吗！” “仅仅为此。 ” 当两人一问一答时，萨伍克若无其事，装作对所讲的一 个字也不懂的样子。他装得那么自然，吉尔达·特雷高曼 虽然一直打量着他，也没能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皮埃尔·塞尔旺·马洛又说道：“勃·奥马尔先生，我 很尊重您，您知道，我不会对您说半句不中听的话……” 的确，他说得十分肯定，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弯。可 昨天他还把他骂成扒手，坏蛋，鳄鱼呢。 “但是，”他又补充道， “我不得不告诉您，刚才您在说 谎……” “先生！” “是的，您说您此行的目的只是为了打听那封信的下 落，那您就象船上端茶送饭的小伙计一样，在说谎！” “我向您发誓。”公证人举起了手说道。 95

“奥马尔老兄，别作戏了！”昂蒂费尔师傅本想不动肝 火，可又发作起来，白下决心了。 “您认为……” “谁派您来……” “谁也没有，我向您担保……” “不，是已故的卡米尔克总督派您来的……” “他早死去十年了！” “那有何妨！今天，您是执行他的遗嘱，才来到托马之 子，皮埃尔·塞尔旺·马洛家的。您的使命不是索取那封 信，而是告诉他某几个数字……” “某几个数字？” “对……二十年前，卡米尔克总督把纬度寄来了，需要 的是一个经度的数字，以补齐那个纬度！” “驳斥得妙极了！ ”吉尔达·特雷高曼平静地说，摇晃着 他的手帕，好象和海岸上的信号员打旗语一样。 那个所谓的见习生仍然不露声色，尽管他现在已经很 清楚昂蒂费尔师傅是了解底细的。 “是您，勃·奥马尔先生，是您想要改换角色，企图偷走 我的纬度……” “偷！” “是的！……偷！……大概是为了使用它，而使用权只归 我所有！” “昂蒂费尔先生， ”勃·奥马尔慌了手脚，又说： “请您相 信，只要您一给我那封信……我就给您那些数字……” “这么说来，您承认有那些数字啦？” 96

公证人山穷水尽了，他是非常善于辞令的，现在也感到 被对方抓住了，只好按照昨晚萨伍克和他商量的那样，妥协 让步。因此，当昂蒂费尔师傅对他说： “得了，勃·奥马尔先生，还是放老实些吧！花招耍得 也够可以了，交出来吧！ ” 他便回答道： “好吧！” 他打开公文包，从里边取出羊皮纸，上边写着几行粗体 字。 我们已经知道了，这就是卡米尔克总督用法文写的遗 嘱，昂蒂费尔马上便明白了。遗嘱全文是大声宣读的，吉尔 达·特雷高曼对遗嘱的内容一字没漏，全都听清了。昂蒂 费尔师傅听完遗嘱之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记事本，以便记 下标志小岛经度的数字。——每读一个数字，他便伸出右手 的一个手指。然后，就象他在船上观测方位时那样，大声喊 道： “注意，驳船船长！” “注意！”吉尔达·特雷高曼也刚从外衣口袋里取出一 个记事本。 “记上！” 那个可贵的经度——巴黎子午线以东 54°57′，就这样 小心翼翼地给记到本子上了。 羊皮纸又回到了公证人手中，公证人把它放到了公文 包的夹袋内。那个假见习生纳吉姆用胳膊夹起了公文包， 他仍是那么面无表情，就象艾布拉姆 ①时代的希伯来人在 法兰西学院一样。 ① 艾布拉姆(Abraham），一八三六——八九五，法国著名的画家，雕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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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对谈话的结局，勃·奥马尔和萨伍克极为满意。 昂蒂费尔师傅知道了小岛的经度，只需在地图上把两条线 交织起来，在经纬线的相交点上，便可找到小岛的位置。他 真是急不可待啊！于是，他站起来，身子向后一转，用手指 了指楼梯，特意向两位客人致意。毫无疑问，这是向萨伍克 和勃·奥马尔下逐客令。 驳船船长仔细地观察着这个虚假的举动，会心地笑了。 然而，公证人和纳吉姆似乎都没有准备起身的意思。 显而易见，主人在下逐客令。对此，他们却没意识到，或许 根本不想理会。勃·奥马尔窘迫万分，感到萨伍克在用眼 光命令他提出最后一个问题。 他只好照办，于是，他说道： “现在，我完成了卡米尔克总督遗嘱所委托的使 命……” “我们现在就客客气气地彼此告别吧，”皮埃尔·塞尔 旺·马洛答道，“第一趟火车是十点三十七分……” “从昨天起，已改为十点二十三分了。 ”吉尔达·特雷高 曼更正说。 “十点二十三分，亲爱的勃·奥马尔先生，我不愿意让 您和您的见习生纳吉姆误了这次快车……” 萨伍克用脚在地板上打着快速的四分之二拍子，看了 看表，别人会以为他是怕误了出发的时间。 “你们要是有行李要托运的话，”昂蒂费尔师傅继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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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现在就彼此告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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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还来得及……” “这个车站办事可不快。 ”驳船船长补充道。 于是，勃·奥马尔半欠起身子，决定再讲两句： “对不起， ”他低垂着眼睛， “但是，好象我们的话还没有 说完……” “完全相反，都说了，勃·奥马尔先生。我这方面，没有 什么要向您讲的了。” “但是，我还有一个问题要向您提，昂蒂费尔先生……” “这令我惊讶，勃·奥马尔先生。但是，如果这是您的 意见的话，您就提吧。” “我把卡米尔克总督遗嘱中指出的经度转告给您 了……” “对，我的朋友特雷高曼和我，我们俩都记在本子上 了。” “现在，您应该告诉我那封信中提到的纬度数字 了……” “寄给我父亲的那封信？” “就是那封信。” “对不起，勃·奥马尔先生！ ”昂蒂费尔师傅紧锁着眉头 答道，“您的职责是给我送来那个经度吧？” “是的，这个职责，我已经完成了……” “我承认，您完成得很好，意志坚强，满腔热忱。但是， 至于我，在遗嘱里也罢，在信里也罢，都没提到我应该向谁 透露寄给我父亲的纬度数字！” “但是……” 100

“但是，如果您对此有所指教的话，大概我们还可以商 讨……” “在我看来，”公证人辩解道，“在互相尊重的人之 间……” “那您看错了，勃·奥马尔先生。尊重和这些毫不相 干，我们对此早已彼此领略过了。” 显然，昂蒂费尔师傅以愤怒代替了不耐烦，不久就要发 作。吉尔达·特雷高曼为避免他发火，去打开门，为两位客 人出去提供方便。萨伍克没有动，以见习生和不懂法语的 外国人的双重身分，只要他的老板不给他下达命令的话，他 是不能行动的。 勃·奥马尔离开椅子，搓着脑壳，正了正鼻子上的眼 镜，以一种委屈求全的语气说： “对不起，昂蒂费尔先生，您真的打算不告诉我……” “勃·奥马尔先生，卡米尔克的信中告诉我父亲，对此 要绝对保密，我父亲责成我严格照办。” “好吧，昂蒂费尔先生， ”勃·奥马尔说道， “您是否愿意 听听我的忠告？” “什么忠告？” “您可别固执己见，否则一事无成。 ” “为什么？” “因为，在前面的路上，您可能会遇到使您悔之莫及的 人……” “那会是谁呢？” “卡米尔克堂弟的亲生子，萨伍克。由于您，他没能继 101

承遗产，这可不是个善主……” “您认识这个人吗，勃·奥马尔先生？” “不认识， ”公证人回答道， “但是，我知道那是个可怕的 对手……” “好吧，如果您遇到那个萨伍克，请替我转告，我对他嗤 之以鼻，对埃及的诸如萨伍克之类嗤之以鼻！” 纳吉姆神色依然如故。说到这儿，皮埃尔·塞尔旺·马 洛走向楼梯，喊道： “纳侬！” 公证人向门走去，萨伍克忿然尾随其后，慌乱中碰倒了 一把椅子，想急忙溜走，几乎是把勃·奥马尔推下了楼梯。 但是，当跨过房门口的时候，勃·奥马尔站住了，不敢 正视，说道： “先生，您大概忘了卡米尔克总督遗嘱中的一条？” “哪一条，勃·奥马尔先生？” “那就是要我陪您一直到找到财产，挖掘橡木桶时，我 必须在场……” “那好吧，您陪着我好了，勃·奥马尔先生。” “还有，我得知道您去哪儿……” “当我们到达的时候，您会知道的。 ” “是不是在世界的尽头？” “是在世界的尽头？” “好吧……但是，请您记住，我不能不带我的见习 生……” “随您的便，有他和您的陪同，本人不胜荣幸。 ” 102

然后，他俯身向楼下，粗声粗气地喊道： “纳侬！”这喊声说明他已经忍无可忍了。 纳侬出现了。 “给先生们照路！”昂蒂费尔师傅说道。 “对！……大白天照路！ ”纳侬答道。 “你就照吧！ ” 就这样给赶出门之后，萨伍克和勃·奥马尔离开了这 所不好客的房子，大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昂蒂费尔师傅欣喜若狂，他在生活中还很少这么欢乐 过。但是，如果今天他不快活的话，那更待何时呢？ 他拿着渴望已久的经度，梦想就要变成现实！要得到 那笔不可思议的财富，得赶快去找，财富在小岛上正等着他 呢。 “一亿……一亿！”他重复着。 “也就是十万法郎的一千倍！”驳船船长补充说。 此时，昂蒂费尔师傅已不能克制自己了，两脚交替地跳 着，蹲下又站起来，摇摆着臀部，象一个地球仪似地转动着。 终于，又跳了一个水手舞，过去水手舞的种类可多着呢，千 姿百态，不胜枚举。 然后，他抱着他朋友吉尔达·特雷高曼的巨大身躯，逼 他也狂欢乱舞起来，房子震得简直连地基都晃动了。 接着，他大喊一声，玻璃窗震得直抖： 我有啦， 我有啦…… 103

我有……我有经度啦！

第 九 章 昂蒂费 尔 师 傅 用 红 铅 笔 在地图 上 仔 细 地 标 上 了 一个方位 当圣马洛人在疯狂地跳着双人舞的时候，爱诺卡特和 朱埃勒手拉手去市政府和教堂了。在市政府，主管结婚登 记的办事员——一个名符其实的月下老，让他们看了在公 告栏里贴着的结婚证书。在教堂里，主教助理答应唱弥撒， 祈祷，奏大风琴，吹喇叭，插婚姻吉祥草。 这一对表兄妹匹配成双，结成良缘，那可是天作之合。 他们在焦急地期待四月五日这一天，朱埃勒不掩饰这种心 情，爱诺卡特却不那么外露。这个日期简直是从老人家嘴 里抢来的！他们在忙于准备工作，筹办新娘的嫁妆、装饰品 和家具。好心的特雷高曼在布置二层的一间漂亮的房间， 每天都要拿来几样小玩艺儿，全是他过去在朗斯河两岸居 民那里搜集的。其中有一个圣母小雕像，是他用来装饰“可 爱的阿美丽”号船长室的，现在要把它作为礼物送给新郎新 娘。他不正是他们的知心人吗？他们的希望与未来全寄托 在他身上了，还有比这更好的，更可靠的托付人吗？这位受 人尊敬的驳船船长每天不止一次地向他们讲： 104

“对你们的喜事，我全力帮忙，让市长和主教尽快办 理。” “为什么呢，善良的吉尔达？……”姑娘有点不安，问道。 “我的朋友昂蒂费尔可是个脾气古怪的人，他跨上坐 骑，奔驰在通向金钱王国的大路上，可就不好办了。” 朱埃勒也是这么想的。叔叔是个好人，但却有点乱弹 琴，当你听命于他时，只要在市长面前，他还没吐出那个神 圣的字眼“同意”，一切都不能算定局。 况且，海员成家立业，可得寸阴必争，时不待人哪！或 者象驳船船长那样，打光棍；或者抓住时机就成家。大家知 道，朱埃勒要到巴伊夫公司的三桅船上去当大副。那样，数 月，乃至数载，都在穿洋过海，远离妻室儿女于万里之外，这 还得托上帝的保佑。人们知道，军港和商港的海员及其眷 属不得不听天由命，因为上帝不允许人们讨价还价。毫无 疑问，水手的女儿，爱诺卡特深知，漫长的航行会把自己的 丈夫带到遥远的地方。她没有想过生活会是另外一种样 子，只能如此吗？一天也不能迟延了，因为在他们的生活 中，将经常是牛郎织女遥望天河…… 当年轻的船长和他的未婚妻今早买完东西回来，就是 这样谈论他们的未来的。当看到两个外国人比比画画，气 呼呼地走出高房街的家门时，他们吃了一惊。这两人到昂 蒂费尔师傅家干什么来了？朱埃勒觉得有点蹊跷。 当爱诺卡特和他听到楼上叮叮咚咚，有人唱着自编的 小调，反复的叠句都飘到了城墙那边，他们就更相信自己的 判断了。 105

叔叔发疯了吧？难道想那个经度把脑袋都想炸了？如 果不是因追求荣誉而狂癫起来，至少也是金钱迷了心窍 吧？ “姑妈，发生了什么事？”朱埃勒向纳侬问道。 “孩子们，叔叔在跳舞哪。” “但是，他一个人怎么能把房子震得地动山摇的……” “不！是特雷高曼。” “怎么，特雷高曼也跳舞？” “大概是为了让舅舅开心吧！”爱诺卡特说道。 三个人走上楼来，看到昂蒂费尔师傅这个疯狂劲，他们 肯定会以为他得了精神分裂症，只听他在声嘶力竭地不停 喊着：我有啦，我有经度啦！ 特雷高曼面红耳赤，冒着热气，看去真有得中风的危 险，他合着节拍唱着： “对对，他有经度啦！” 突然，一个念头在朱埃勒脑子里一闪。刚看见走出去 的那两个外国人是干什么的？是不是卡米尔克总督的瘟神 信使终于来了？ 青年人面色变白了，拦住了狂跳的昂蒂费尔师傅： “叔叔，您有经度啦？”他喊道。 “有了，侄子！” “他有经度啦……”吉尔达·特雷高鼻低声嘟囔道。 他坐在一把椅子上，椅子承受不了那么大的压力，简直 要散架了。过了片刻，圣马洛人才喘过气来。爱诺卡特和 朱埃勒知道了昨天以来所发生的一切。勃·奥马尔及其助 106

手来过了，他们企图把卡米尔克总督的信搞走；遗嘱的内 容，埋着财富的小岛的确切经度，也全晓得了……昂蒂费尔 师傅只需俯身拾取！ “唉，叔叔，现在他们已经知道金山在哪儿了，他们会抢 在我们之前，先下手的！ ” “一分钟也抢不了先，侄子！”昂蒂费尔师傅耸了耸肩。 “我不是傻瓜，你以为我会把保险柜的钥匙交给他们！” 吉尔达·特雷高曼作了一个否定的手势。 “……一个锁着上亿元财产的保险柜！” 这个“亿”字堵塞了皮埃尔·塞尔旺·马洛的嘴，几乎 使他喘不上气来。 不论如何，他本想这个宣布一定会受到热烈的欢呼，但 他很快就明白自己想错了。怎么！雨点般的黄金，财神爷 都会嫉妒的，钻石、珠宝象暴雨似地落在高房街的这所普普 通通的房子上，还不伸手去接，还不捅破房顶，让它们一滴 不漏地全掉进屋里来吗？ 事实正是如此，在圣马洛人胜利地宣布了那一字万金 的话之后，恰恰是冰冷的沉默。 “啊！这样！ ”他喊叫道，看看姐姐，瞧瞧侄子，又瞧瞧外 甥女和朋友， “你们怎么都声色不露？” 尽管如此，大家仍没有改变那冷淡的表情。 “怎么着，我向你们宣布，我现在和克雷苏 ①一样有钱， 我从埃尔多拉多 ②来，用黄金压舱，就是印度伊斯兰国的富

① 古利亚国王，被称为最富有的人。 ② 想象中的一个南美国家，盛产钻石，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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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怎么都声色不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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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也望尘莫及，你们还不搂住我的脖子给我祝贺？……” 没有任何回答，大家垂下眼睛，把脸转了过去。 “你，纳侬？……” “是的，兄弟，”姐姐回答道，“这可宽裕多了！” “宽裕多了！如果愿意的话，每天三十万法郎可以花一 年。你呢，爱诺卡特，你也认为这很宽裕吗？” “天哪，舅舅，没有必要那么富有……”姑娘答道。 “对，我知道，我了解你的言外之意！……财富不等于幸 福！远洋船长先生，您也是这么看吗？”叔叔直接向侄子问 道。 “我的意见是，那个埃及人本应该把总督头衔传给您。 因为，有那么多的钱，可没头衔……”朱埃勒答道。 “嘿，嘿！……昂蒂费尔总督！”驳船船长微笑着说。 “你说说看，”昂蒂费尔师傅以命令降第二桅帆的口吻 叫道， “你说说， ‘可爱的阿美丽’号船老板，你大概也想乘兴 打几句哈哈吧！” “我，我的好朋友！”吉尔达·特雷高曼辩解道。 “老天 爷有眼，既然你当了百万富翁，非常高兴，我就得向您恭贺 亿万次。” 为什么全家对家长的快乐持如此冷淡的态度？他大概 把外甥女和侄子的婚事早忘得一干二净了？他大概变卦 了，（既然他的经度是四月六日之前到手的， ）朱埃勒和爱诺 卡特的婚事要告吹，或者至少是延迟。说真的，这正是叫爱 诺卡特和朱埃勒，纳侬和吉尔达·特雷高曼感到忧虑不安 的缘故。 109

吉尔达·特雷高曼想让他的朋友解释一下……最好是 照原来的计划办喜事。至少，大家可以讨论一下，通过讨 论，可以让这位可怕的叔叔理智些，而不一意孤行。 “喂，朋友，”他鼓起勇气说道，“假设你有那几千 万……” “假设，驳船船长？……为什么要假设？” “好吧，就算你有几千万，象你这样的一个好人，已经习 惯子过俭朴的生活，要那些钱干什么用呢？” “我喜欢要。 ”昂蒂费尔师傅冷冷地答道。 “你不会买下整个圣马洛的，我想……” “圣马洛、圣塞尔旺、迪纳尔，如果我愿意，连那个可笑 的朗斯河也买下，它只不过是一条小溪，涨潮时，才有水！” 他知道，贬斥朗斯河，会刺痛一个在这美丽的河流里航 行二十年的人的心。 “好吧！”吉尔达·特雷高曼辩驳道，咬着嘴唇， “但是， 你多吃不了一口，也多喝不了一口，除非你再去买一个 胃……” “淡水河的航行者，我需要买什么，就买什么。即使有 人反对我，即使我在家里人中遇到反对派……” 这些话是冲两位未婚夫妻说的。 “一亿，我都吃掉，扔掉，把它烧成烟，化成灰，朱埃勒和 爱诺卡特甭想我会给他们每人一半……” “应该说全给他们俩，我的朋友……” “为什么？” “因为他们就要结婚了……” 110

这一下可干柴碰到了火。 “嘿，驳船船长！”昂蒂费尔师傅声音象洪钟似地喊道。 “你去爬爬最大的桅杆，看我是不是跟得上！” 听话听音，这明明是打发吉尔达·特雷高曼走的一种 方式。因为，他这大块头要上到任何桅杆的顶端，不靠绞盘 是不行的。 纳侬、朱埃勒、爱诺卡特都不敢介入谈话。青年船长气 得脸色发白，可以看出他在极力克制着一触即发的怒火。 但是，驳船船长不是见人有难而不顾的人，他走向他的 朋友： “可是，你已经答应……” “答应什么……” “同意他们结婚……” “对……如果经度没到的话，现在经度已经到了……” “还有，得为他们的幸福着想……” “说得对，驳船船长，对极了……所以，爱诺卡特要嫁给 一位王子……” “如果有的话……” “朱埃勒要娶一位公主……” “那就甭想结婚了！ ”吉尔达·特雷高曼反驳道，他简直 没词儿了。 “拿五千万作嫁妆，总找得着的！” “那你就去找吧……” “我去找……我找得着的……，在哥敦年鉴

①

里有

① 哥达年鉴：从一七六三年起，每年在哥达用法文和德文出版介绍世界 各国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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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 他把哥达说成了哥敦，这个执拗、顽固的家伙想把昂蒂 费尔家族的血缘和君王的血缘结合在一起。 况且，他不愿意再继续谈下去，对婚姻一事决心不作丝 毫让步。他明确宣布，他要独自待在房间里，并说，晚饭前， 谁也不见。 吉尔达·特雷高曼认为，以不要违抗他为宜。于是，大 家都回到楼下的房间去了。 人们绝望了，泪水从姑娘美丽的眼窝里往外直淌。吉 尔达·特雷高曼忍不住了。 “我不喜欢哭鼻子，即使遇到伤心的事，也不能哭，孩 子！”他说道。 “但是，好朋友， ”姑娘说， “一切都完了！……舅舅固执 极了！……那笔巨额财产使他晕头转向……” “是呀，”纳侬附议说，“当我兄弟一打定主意……” 朱埃勒没吭声，他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一会儿叉起胳 膊，一会儿又放下；时而张开手，时而又握紧拳头。突然，他 喊道： “不管怎么说，他不是家长！……我结婚用不着他批 准！……我已经长大成人了……” “但是，爱诺卡特还没到年龄，他以监护人的身分可以 反对……”驳船船长提醒说。 “是的，我们大家都得听他的！”纳侬低着头说道。 “因此，我的意见是最好别和他硬顶，他这种怪脾气不 112

是不可以过去的，特别是如果大家都装作听凭摆布的样 子……” “您说的大概有道理，特雷高曼先生， ”爱诺卡特说道， “至少，我希望来软的，比来硬的成功的可能性更大……” “况且，他还没拿到几千万呢！”驳船船长说。 “不， ”朱埃勒坚持说， “尽管有纬度和经度，要想把财宝 拿到手，大概麻烦少不了！得很多时间！” “很多时间！ ”少女喃喃自语。 “唉，我亲爱的爱诺卡特，又得推迟了！……啊，该死的 叔叔……” “这些从该死的总督那儿来的该死的畜牲！”纳侬骂道。 “我真该用扫帚揍他们一顿……” “他们最后会狼狈为奸， ”朱埃勒解释道， “那个勃·奥 马尔负有使命，是不会让他延迟的！ ” “这么说来，舅舅要出发了？”爱诺卡特问道。 “可能，”吉尔达·特雷高曼答道， “既然他要去考察小 岛的位置！” “我要陪他一起去！”朱埃勒说。 “你，我的朱埃勒？”姑娘叫了起来。 “是的……必须这样……我在的话，可以让他少干些蠢 事……把他领回来……如果他迟迟不归……” “完全在理，孩子。”驳船船长说道。 “为了找那笔财产，谁知道他会跑到什么地方去，会遇 到什么样的危险呢？” 爱诺卡特满面愁容，但她心里明白：朱埃勒这样决定倒 113

是个好主意，说不定旅程会缩短呢？ 年轻的船长尽量安慰她。他会经常给她写信……告诉 她 所发生的一切……纳侬不会离开她，特雷高曼也不 会……，他每天都要来看她，教她学会忍耐…… “相信我吧，孩子，”驳船船长非常激动地答道。 “我尽 力为你开心分忧！……你不了解‘可爱的阿美丽’号的业 绩吧？” 爱诺卡特是不了解，特雷高曼由于害怕昂蒂费尔师傅， 还从未敢讲过。 “好吧，我给你讲……有趣得很呢……光阴似箭，我们 很快就会看到我们的朋友腰缠万贯归来……也许两手空 空……我们的好朱埃勒会从家里一下子跳到圣马洛的教堂 去……我是不会让他们迟延的……如果你愿意，在他们走 后，我做一件参加你们婚礼的礼服，每天早晨，我都穿 着……” “喂！……驳船船长？” 这个熟悉的声音把大家吓了一跳。 “他在叫我。 ”吉尔达·特雷高曼说。 “他要你干什么呢？”纳侬问道。 “这不是他生气时的声调。”爱诺卡特提示说。 “不，”朱埃勒答道，“这次的声调多半是不耐烦……” “特雷高曼……你来一下！” “就来……”吉尔达·特雷高曼答道。 在驳船船长的脚步下，楼梯嘎嘎直响。 过了一会儿，昂蒂费尔师傅打开屋门，把他推到房间 114

里。然后，又把他拖到摊着平面球形地图的桌子前面，递给 他一个两脚规： “拿着！”他说道。 “这个两脚规？……” “是的！”昂蒂费尔师傅粗声粗气地答道。“那个小 岛……价值上亿元的小岛……我要在地图上找到它的位 置……” “但是，地图上没有呀！ ”吉尔达·特雷高曼说话的语气 与其说是惊奇，倒不如是高兴。 “谁告诉你的？”昂蒂费尔师傅辩驳道。 “地图上怎么会 没有那个小岛，可怜的驳船船长？” “那么，有？” “有，我会叫你相信的……但是，我太紧张，手有些发 抖……拿着这个两脚规，手指头火烧火燎的，没法在地图上 去找……” “你要我来找，朋友……” “如果你干得了的话……” “啊！”吉尔达·特雷高曼叹道。 “哼！想必朗斯河的老领航员还干得了这个！……你试 试看吧，拿住两脚规，顺着经线五十四度，——顺着五十五 度也行，因为小岛在五十四度五十七分……” 经度的数字把这位大好人弄得晕头胀脑。 “五十七度五十四分？”他睁大两眼重复着。 “不是，笨蛋！”昂蒂费尔喊道。 “弄反了。好……开始 吧！” 115

吉尔达·特雷高曼用两脚规在地图上，从西边开始量 起来。 “不对！”他的朋友吼叫起来。 “不在西边！在巴黎子午 线东边，听见没有……真蠢！在东边，东边！” 谩骂和斥责把吉尔达·特雷高曼搞得手足失措，再也 不能把工作进行下去了。眼睛罩上了一层黑影，额前滚动 着汗珠，两脚规在手指间如同响着的电铃似的抖动着。 “量经度五十五度！”昂蒂费尔师傅大声喊道。 “从地图 上边开始……然后，向下直到纬度二十四度的地方！” “纬度二十四度？……”吉尔达·特雷高曼口吃了。 “是的！……这家伙真让我受罪！对……经纬线相交 的方位就是小岛的位置……” “位置……” “对！……你向下了吗？” “我在向下……” “啊！叫花子！……他还在向上量！ ” 其实，驳船船长也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仿佛他还是不 如他的朋友似的。两个人都处于思绪混乱之中，他们的神 经犹如偌大的琴弦，在演奏奏鸣曲最后一个乐章时那样颤 抖着。 昂蒂费尔师傅以为他要发疯了呢。于是，只好另想它 法了。 “朱埃勒！ ”他大叫道，声音之大就好象从传声筒里出来 的一样。 年轻的船长几乎马上就来了。 116

“您要什么，叔叔？” “朱埃勒……卡米尔克总督的小岛在哪儿？” “在经度和纬度相交的方位……” “好，找一找……” 人们真以为昂蒂费尔师傅马上就会计算出那个交叉后 的数字呢！他接着说道： “给我找出来！” 朱埃勒没要任何解释，叔叔那慌乱的样子已经说明了 所发生的一切。他一只手稳稳地拿着两脚规，然后，把规尖 放到地图北部经度五十五度的起点，开始顺着线向下移动。 “说一下经过的地方！”昂蒂费尔师傅命令道。 “是，叔叔。 ”朱埃勒答道。 于是，他便讲了起来： “法兰士-约瑟夫地群岛，在北冰洋。 ” “好。” “巴伦支海。 ” “好！” “新赞伯勒。 ” “下边呢？” “喀拉海。” “然后呢？” “俄国亚洲北部地区。” “经过哪些城市？” “第一个是，叶卡捷琳布尔卡。” “然后呢？” 117

“咸海湖。” “往下！” “土耳其斯坦的基瓦。” “到了吗？” “快了！波斯 ①的赫拉特。” “到了吗？” “到了！马斯喀特，在阿拉伯半岛的东南端。” “马斯喀特！ ”昂蒂费尔师傅向地图俯下身子，喊道。 经度五十五度和纬度二十四度的相交点，正好在马斯 喀特伊斯兰教的领土上，在波斯湾前的阿曼湾部分，这块地 方把阿拉伯半岛和波斯隔开。 “马斯喀特！ ”昂蒂费尔师傅重复道。 “马斯考特？”吉尔达·特雷高曼听错了，也重复道。 “不是马斯考特……是马斯喀特，驳船船长！”他的朋 友喊道，肩膀简直要耸到耳朵那儿了。 总之，经纬线只是个大概齐，因为没有用度来标志，更 谈不上以分来记了。 “这么说，朱埃勒，那就是马斯喀特啦？” “是的，叔叔……距那儿大约有一百公里左右。 ” “你能不能再算得确切些？” “可以，叔叔。” “好，朱埃勒，再精确些，你没见我早就不耐烦了吗！” 可以肯定，如果锅炉烧到这个程度，也会爆炸的。

① 现在的伊朗，在古代称为波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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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埃勒又拿起了两脚规，照经度的分来计量，终于找到 了小岛的位置，误差不多于几公里。 “怎么样？”昂蒂费尔师傅问道。 “是这样，叔叔，位置不是在马斯喀特的土地上。要稍 靠东一些，在阿曼湾里……”他说道。 “好极了！” “好极了……为什么？”吉尔达·特雷高曼问道。 “既然是一个小岛，就不能在大陆上， ‘可爱的阿美丽’ 号的前任船长！” 说话的口气不容争辩，也极为恰当，因为驳船终归不是 主顾。 昂蒂费尔又补充说：“明天，我们开始作出发的准备工 作。” “您说得很对。 ”朱埃勒回答道，他决定不违背叔叔的意 愿。 “我们看看在圣马洛有没有即将开往塞得港的船。” “那将是最理想的交通方式了，因为我们要争取时 间……” “别人偷不走我的小岛了！” “除非有一个高明的扒手！”吉尔达·特雷高曼说道。 昂蒂费尔师傅又耸了耸肩，算是对他的回答。 “朱埃勒，你和我一道去。”昂蒂费尔师傅说道。 “是，叔叔。 ”青年人照着他所决定的回答道。 “驳船船长，你也跟我去……” “我？”吉尔达·特雷高曼喊了起来。 119

“是的，你！ ” 这两个词是以命令的语气讲出来的，这位大好人垂下 了头，表示赞同。 他原打算在皮埃尔·塞尔旺·马洛走后，给可怜的爱 诺卡特开心解闷，给她讲“可爱的阿美丽”号在朗斯河航行 的故事呢！

第 十 章 乘加的夫的轮船“斯特尔 斯曼”号从圣马洛到塞得 港 二月二十一日，英国轮船“斯特尔斯曼”号在早潮时，离 开了圣马洛码头。这是加的夫港的一艘九百吨位的煤船， 只往来于纽卡斯尔和塞得港，运载煤炭。通常，这艘轮船从 未在此停泊过。这次，因为机件磨损，蒸汽箱漏气，不得不修 理。然而，并没有去瑟堡修船，因为，船长想在圣马洛看望 一个老朋友，便在圣马洛停泊修理了。四十八小时之后，轮 船便又驶向大海。当向读者提及此船时，它正位于弗里亚 角东北，距离大约三十海里左右。 有成千的船只经过英吉利海峡，英国就用这些船只，把 它的煤炭制品倾销世界各地。为什么偏偏讲这艘煤船，而 不提别的船呢？ 120

要问为什么吗？因为，昂蒂费尔就在这艘船上，和他在 一起的，有他的侄子朱埃勒和他的朋友吉尔达·特雷高曼。 他们怎么没去乘坐铁路公司的舒适的列车，却登上了英国 轮船呢？见鬼！当一次旅行就可以拿一亿法郎时，旅行者 讲究排场些，花销大些，又算得了什么。 富有的卡米尔克总督的继承人，昂蒂费尔师傅现在的 情况就是这样。如果能更舒适地旅行，他当然是很乐意的。 指挥“斯特尔斯曼”号的西坡船长是昂蒂费尔师傅的老 相识。从前，在这艘船停泊期间，这位英国人总是去拜访一 下圣马洛人。在高房街的房子里，他受到了热情地接待，这 自不必说了。当他得知他的朋友准备去塞得港时，他便请 他坐“斯特尔斯曼”号，并且价钱公道。这艘船性能良好，在 平静的大海上，航速可达十一节 ①，只需十三、四天，便可跨 过从英国到东部地中海的五千五百海里的航程。的确，“斯 特尔斯曼”号并不是载旅客的，但水手们都好说话，总可以 找到一个合适的房舱的。而且，这次航行没有回船货—— 这倒是有利可图的。 显而易见，这对昂蒂费尔师傅是有一定吸引力的。关在 火车车厢里，走这么远的路程，对他可不是惬意的事。在他 看来，宁愿在凉爽的海风中，在船上度过两个星期，也不愿 在滚动着的车厢中，呼吸烟屑和灰尘，度过六天。朱埃勒的 意见也是这样，而驳船船长却不是这么看的，他所见识的范 围只不过是朗斯河沿岸而已。由于有了连接西欧和东欧的

① 航速单位，等于 1 海里/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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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路，他想大部分旅程乘火车，但他的朋友却作了相反的决 定。并不在于一天的得失，过一个月到还是两个月到，小岛 反正永远在标定的方位上。除了昂蒂费尔师傅，朱埃勒和 吉尔达·特雷高曼，谁也不知道它的位置。三十一年来，财 宝就埋藏在用双 K 标记的洞中，再等待几个星期，也不至 于发生什么意外…… 因此，皮埃尔·塞尔旺·马洛尽管急不可待，还是代表 他的伙伴和他本人，接受了西坡船长的建议。这就是为什 么向读者介绍一下“斯特尔斯曼”号的原因。 昂蒂费尔师傅、他的侄子、他的朋友特雷高曼就这样在 船上安顿下来了。他们带了数目可观的黄金，由驳船船长 将其系在腰间，带了一个时钟，一个精制的六分仪，一本观 测气象的旧书。此外，还带了挖土用的一把鹤嘴锄和一把 洋镐。这艘煤船相当不错，人手齐备，有两个驾驶员，四个 司炉和十来个水手。“可爱的阿美丽”号船老板有些怏怏不 乐，他只领略过内河的美景和笑意，而今不得已跋涉重洋， 去迎接那呼啸翻腾的海浪。但是，当昂蒂费尔师傅吩咐他 打好行李，并搬上了“斯特尔斯曼”号时，他没敢说半个不 字。四处是令人心碎的告别声，爱诺卡特温存地依附在朱 埃勒的胸前，纳侬一颗心既牵挂着侄子，又牵挂着兄弟。吉 尔 达 ·特 雷 高 曼 小 心 翼 翼 地 拥 抱 着 敢 于 投 入 他 怀 抱 的 人…… 好在已经答应，离别只是短暂的，用不了六个星期，全 家就将重聚在高房街的住宅里……不管昂蒂费尔师傅当上 百万富翁与否，都得让他给这一对青年人了却耽搁了的终 122

身大事。后来，轮船向西驶去，年轻的姑娘目送着它，直到 船桅在天边消失…… 怎么？“斯特尔斯曼”号是不是把两个重要的人物忘记 了？——他们不是有义务去陪同卡米尔克总督的继承人的 吗？ 的确，公证人勃·奥马尔和那个所谓的纳吉姆——萨 伍克，没在船上。他们误了船？ 事实是，轮船想接待这位埃及公证人也不可能。在他 乘船从亚历山大来马赛时，由于不适应，他就病倒了。现 在，又时运不佳，他只好先到苏伊士，从那儿……天晓得从 什么地方……他发誓只要能避开水路，走旱路也可以。萨 伍克对此没表示任何异议。况且，昂蒂费尔师傅也并不想 有勃·奥马尔这样的旅伴，他只是告诉他下月底在苏伊士 相会，并没告诉他要一直到马斯喀特……为此公证人后来 还被那个不讲信义的家伙训斥了一顿。 昂蒂费尔师傅甚至补充说： “既然，您的主顾让您以遗嘱执行人的身分参加遗产的 挖掘，您就去好啦。但是，鉴于我丝毫不想和您的见习生和 您建立更广泛的交往，如果情况迫使我们非一道旅行不可 时，我们也得各行其是！ ” 从这一婉转的提示，我们便可看出圣马洛人的倔强性 格。 因此，萨伍克和勃·奥马尔在“斯特尔斯曼”号出发前， 便离开了圣马洛。在西坡船长的旅客中没有他们俩，原因 就在于此——对此，谁都不会埋怨的。大家很清楚，公证 123

人一方面怕不参加挖掘财富，丢掉酬金；另一方面，为萨伍 克所驭使，又不能丢开昂蒂费尔师傅。他甚至提前到了苏 伊士，在那儿心焦地等待着他。 “斯特尔斯曼”号沿法国海岸快速航行。由于陆地的遮 挡，吹来的南风对船的颠簸并不算大。吉尔达·特雷高曼 在自我庆幸，他打算利用这次旅行研究一下命运让他走过 的各国的风俗习惯。但是，由于这是他平生第一次到大海 上，他担心会晕船。因此，他用好奇而又恐惧的目光，扫视 着那天连水，水连天的尽处。这位大好人，当他在甲板上踱 步时，他既没有摆出海员的架势，也没作好对付船的上下 起伏和前后晃荡的准备。他那习惯于站在驳船船板上的双 脚，很快就站立不稳了。他坐在船尾楼舱的凳子上，抱肘而 倚或者抓着船栏杆，一副忍耐的样子，这招来了不知可怜别 人的皮埃尔·塞尔旺·马洛的失礼的玩笑。 “喂，驳船船长，怎么样？” “直到现在，我还不太难受。” “嘿！嘿！……我们在沿着海岸走，只能算是内河航 行。所以说，你还在‘可爱的阿美丽’号上，在朗斯河两岸！ 要是来一场大的北风，大海就会把跳蚤似的小船掀起。那 时，即使有跳蚤咬你，你也顾不上去搔痒了。” “我身上没有跳蚤，朋友。” “这只是一种表达方式，等我们一离开海岸，到了海上， 你看着吧……” “你想我会生病？” “大病一场，我敢打赌！ ” 124

昂蒂费尔师傅有他特有的说服人的本领，这是公认的。 因此，朱埃勒想改变一下这些预言的效果，他说道： “我叔叔言过其实了，特雷高曼先生，您不会病的…… 象……” “象一个小海豚？……但愿如此。”驳船船长一边指着 尾随在“斯特尔斯曼”号后边，跳来跳去的大海中的两三个 小丑，一边答道。 晚上，轮船驶过布列塔尼角，进入了夹在隆起的海岸之 间的福拉运河。尽管有风，大海却是平静的。乘客八、九点 钟就去睡觉了。船在夜里驶过了圣玛丽角、布雷斯特地峡、 杜瓦尔纳内兹海湾、塞纳急流、穿过伊鲁瓦兹，向西南方向 驶去。 驳船船长做了一个梦，梦见他病死了。幸好这是一场 梦。早晨来临了，尽管船左右摇摆，前后颠簸，在浪峰之间 起伏上下，他还是想登上甲板。既然，命中注定他要在大海 上旅行，他就要把旅行中能遇到的各种见闻刻在记忆里。 于是，他出现在船梯的最后阶梯上，露出了半个身子。 他仰靠在甲板的横栏上，面色苍白，近乎虚脱，就象咕咕往 外冒酒的的酒桶似的，向前滚动着。他看到了什么呢？ 昂蒂费尔师傅——皮埃尔·塞尔旺·马洛自己呢，在 穿过布洛涅海峡到福克斯通时，也在颠簸的船上直筛糠，如 同一位娇嫩的英国贵妇人遇上了坏天气。 陆地和海洋上所能听到的谩骂，他全端出来了！在船 颠簸得最厉害的时候，见他的朋友仍表情安详，面色红润， 好象一点也没感到恶心似的，他骂得更凶了。 125

“是的……五雷轰的！”他喊道， “这难道可信吗？…… 十年来没上船，我……沿岸航行的船长意然比一个驳船船 长病得还厉害！” “但是，我可没病。”吉尔达·特雷高曼微微一笑说道。 “你没病！……为什么没病？” “我也感到奇怪，朋友。 ” “但是，一刮起猛烈的西南风来，这个伊鲁瓦兹海可不 能跟你那朗斯河同日而语呀！” “从来都不能相提并论。 ” “你那样子甚至象没有经过颠簸似的……” “很遗憾， ”吉尔达·特雷高曼答道， “虽然，这好象使你 不大愉快……” 这真是一位盖世的铁打金刚啊！ 我们得赶忙补充一下，昂蒂费尔师傅的不适很快就过 去了。在“斯特尔斯曼”号驶过西班牙西北端的奥尔塔卡勒 角前，即还在加斯科涅湾水域时，尽管大西洋波浪涛天，圣 马洛人站在船上，稳如泰山，能吃能喝。他这种情况和其它 人一样——即使是身强力壮的航海者，如果有一段时间没 去海上的话，也会如此的。当他想到“可爱的阿美丽”号船 主，河里小船的指挥竟安然无恙，而他自己却几乎把五脏六 腑都给翻转过来，感到羞愧万分，自尊心直接受到了打击。 当“斯特尔斯曼”号随着排排巨浪，穿过科罗尼和埃尔 费罗尔时，夜晚是很难熬的。西坡船长甚至想抛锚停泊，如 果不是昂蒂费尔师傅表示可以坚持下去的话，他可能就决 定了。他有些不安，怕耽误时间。因为，苏伊士的商船在波 126

斯湾一个月只停一次。在夏至这段时间，最怕遇到难以对 付的坏天气。因此，只要没有妨碍前进的危险，最好不要停 泊。 “斯特尔斯曼”号在继续航行，和西班牙沿海暗礁保持 着相当的距离。它把比戈小海湾及其长方形的码头抛在左 后边，接着迎来的是风景如画的葡萄牙海岸。第二天，在船 的右方，看到了一排神像，这是上帝特意安排，给人们导航 的。它表明，来自远海的船只已经靠近大陆。 您可以想象得到，在那漫长的无所事事的时间里，大家 谈的无非是探宝大事，这次奇异的漫游，并坚信定可大功告 成。昂蒂费尔师傅的精力和体力都恢复过来了。他叉着两 腿，轻蔑地注视着天际线，在甲板上迈着坚定的步子，踱来 踱去，想在驳船船长的气色很好的脸上，找出有病的症状 来，但却一点也看不出来。 于是，他说道：“你觉得大洋怎么样！ ” “全是水呀，朋友。” “是的，比朗斯河水可多呢！” “当然啦，但是，不应该讨厌朗斯河，它也有它的美 呢……” “我不是讨厌它，驳船船长，我是不把它放在眼里……” “不要小看，叔叔， ”朱埃勒说道， “一条小河也有它的价 值……” “就象一个小岛一样！”吉尔达·特雷高曼补充道。 听到这句话，昂蒂费尔马上竖起了耳朵，因为这触到了 他敏感的地方。 127

“当然啦，”他喊道，“有些小岛是值得列入第一流 的……比如，我那个。” 这个代词——我那个，表明布列塔尼人脑子里在想些 什么。那个阿曼湾的小岛，从遗产的角度看，确实是属于他 的。 “关于我那个小岛， ”他又说， “朱埃勒，你是不是每天都 注意时钟走得怎样？” “当然啦，叔叔，我很少见过这么好的仪表。” “还有你那个六分仪呢？” “请您放心好了，它和时钟一样好。 ” “谢谢上帝，就是价钱太贵了！” “它们能给你带来一亿，价钱多少也就无关紧要了。 ”吉 尔达·特雷高曼明确而委婉地说。 “驳船船长，你说得太好了！” 事实上，也真没顾得价钱多少。时钟是布雷金厂制造 的——其完美程度不需赘述。六分仪则可与其媲美，操纵 灵巧，角度误差不超过一秒。然而，只有年轻的船长才能使 用，借助这些仪器，他可以绝对准确地确定小岛的位置。 但是，诚然昂蒂费尔师傅和他的两个伙伴完全有理由 百分之百地相信这些仪表，可对卡米尔克总督的遗嘱执行 人——奥马尔，确是一百个不放心。一天，叔叔对侄子说： “我讨厌那个奥马尔，我要仔细地观察他一番。 ” “谁知道我们会不会在苏伊士见到他？”驳船船长以疑 惑的口气答道。 “去他的吧！ ”昂蒂费尔师傅喊道， “他在苏伊士等几个 128

星期，几个月，活该！……那个坏蛋来圣马洛还不是为了偷 走我的纬度？” “叔叔，”朱埃勒说， “我想，您提防那个埃及公证人没 错。依我看来，他不是个好东西，他的见习生纳吉姆比他还 要坏！” “我想的和你一样，朱埃勒。”驳船船长补充道。 “那个 纳吉姆根本不象一个见习生，比我还不象……” “倒象舞台上的一个小丑！”皮埃尔·塞尔旺·马洛嘴 里滚动着小石头，说， “不象，那个见习生相貌和他的身分完 全不符……不过，在埃及，也有一些小人物，其派头竟和穿 着马靴，留着小胡子的土耳其高级军官一样，这也不足为 奇！……糟糕的是，他不讲法语……本应多套他几句，看他 是否会说我们的语言……” “让他多开口，叔叔？从他主子嘴里都套不出什么来， 告诉你吧，从见习生嘴里，您更甭想。我认为您应该考虑一 下那个萨伍克……” “哪个萨伍克？” “姆哈德的儿子，卡米尔克总督的侄子，因为您，他失去 了继承权……” “他敢来横的，朱埃勒，我就把它竖过来！遗嘱难道不 是正式的？……那位土耳其总督的后代，想把我们怎么样？ 我要把他那一肚子坏水全给倒出来！ ” “但是，叔叔……” “唉！我更担心勃·奥马尔，如果这个以给人家办契约 为生的家伙搞歪门斜道的话……” 129

“朋友，你要当心！ ”吉尔达·特雷高曼说道， “你不能摆 脱掉公证人……他有权也有义务陪你去寻找……跟你到岛 上去……” “我的小岛，驳船船长！……” “对，你的小岛！……遗嘱明确规定，他可以得到百分 之一即一百万法郎的酬金……” “在他屁股上踢他一百万下！ ”圣马洛人喊道，想到勃· 奥马尔应领取的一笔巨大的报酬，他怒不可遏。 谈话被震耳欲聋的汽笛声打断了。“斯特尔斯曼”号从 圣文森特角的顶端和矗立于该角的大海上的岩石中间驶 过，靠近大陆。 西坡船长从没忽略过向修建在悬崖高处的修道院致 敬，修道院院长则赶忙为他祈祷，以作为还礼。几个年老的 僧侣出现在高台上，为轮船祝福。船绕过角端，向东南方向 驶去。 夜里，船在沿岸几海里处航行，可以看到加的斯的灯 火，船驶过了特拉法尔加海湾。黎明，在南方显现出斯帕特 尔角的灯塔。“斯特尔斯曼”号正在直布罗陀海峡中航行， 船右方是丹吉尔的雄伟壮观的山丘，在郁郁葱葱的林木之 间，点缀着一排排白色的漂亮的别墅，船左方，在塔里法后 面，是层层叠叠的丘陵地。 从这儿开始，西坡船长凭借着地中海的风势，加快了船 速，接近了摩洛哥海岸。休达已经在望，这座城市和西班牙 的直布罗陀一样，是建在岩石上的。船掉头转向东南，二十 四小时以后，阿尔沃兰岛便被抛在了后边。 130

航行令人心旷神怡。当船经过非洲海岸时，江山如画， 旅客们感到难以言传的情趣。 这是一幅充满着诗情画意的图景，作为背景的群山构 成和谐的侧影，锯齿般的海岸千姿百态，滨海城市突如其 来地出现在两岸峭壁的拐弯处。地中海的气候使这一带得 天独厚，四季常青。 驳船船长面对大自然的美景，赞赏不已。在他的脑海 里，从迪纳尔到迪南那一段，那心爱的朗斯风光是不是逊色 了呢？奥兰 ①城外观好似一个圆锥体，阿尔及尔一层高一 层地铺在山坡上，斯托拉湾举目皆是壮观的岩石，布日伊、 菲利普维尔、波尼，这些半现代化、半古老的城市藏在海湾 的深处。总之，面对着展现在眼前的秀丽海岸，吉尔达·特 雷高曼有何感触？这是一个悬而未决的问题，将来也不会 有定论。 “斯特尔斯曼”号穿过了卡勒，便离开了突尼斯海岸，向 邦角方向驶去。三月五日傍晚，当太阳隐没在薄雾中的时 候，迦太基高地曾有片刻时间显现在洁白的天幕上。在夜 里，轮船驶过邦角之后，便一直航行在延伸到近东的地中海 的东方部分。 天气分外宜人。有时刮起飓风，但大风过后，则是阳光 普照，天晴气朗。正是在这种条件下，班泰雷利亚岛露出它 的顶端。——这座沉睡的火山，有一天还是会苏醒的。况 且，这部分海的下面，从邦角直到遥远的希腊群岛，都是火

① 奥兰又叫瓦赫兰，是阿尔及利亚第二大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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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地区。一些岛屿在这一带海域出现，如，桑托林岛和许多 其它的岛屿，可能也会形成一个新的群岛。因此，朱埃勒对 他叔叔说： “幸好，卡米尔克总督没选择这一带水域的小岛来埋藏 他的财宝。” “真是不幸……万幸啊！ ”昂蒂费尔师傅回答道。 想到他那小岛可能也是由于海底的力量不停地作用， 而从海中冒出来的，他的脸一下子变得刷白。幸亏，阿曼湾 那儿没有这种可能性。他不了解这种地质变化的情况，小 岛不会搬家的，它永远会在地理经纬线所标志的位置上。 驶过了戈佐岛和马耳特岛，“斯特尔斯曼”号直抵埃及 海岸。 西坡船长认出了亚历山大。尼罗河的出海口在罗塞塔 和达米埃塔之间，形成一个扇形。绕过出海口，船于三月七 日清晨到达塞得港。 苏伊士运河当时正在开凿中，它正式通航是一八六九 年。因此，轮船停在了塞得港。在法国的影响下，塞得港全 是欧式的建筑：尖顶的教堂，离奇古怪的别墅，如雨后春笋， 平地而起。在大海，运河和曼扎拉湖之间的这条狭长的沙 质地带，挖掘出来的土填平了一部分沼泽地，垫成了平台， 作为城基。那儿，教堂、医院、工厂什么都有。一座座如画 的建筑物面对着地中海，曼扎拉湖中间岛屿星罗棋布，一片 翠绿。小岛中间，渔舟来往如梭。这是一个面积达二百三 十公顷的避风海湾，有两道大堤，一个是西式的，带有灯塔， 全长三千五百米，另一个是东方式的，比前者短七百米。 132

昂蒂费尔师傅和他的伙伴们告别了西坡船长，对他给 予的接待深表谢意。第二天，他们搭上了当时来往于塞得 港和苏伊士之间的火车。 当年，运河还没竣工，真令人遗憾。朱埃勒多么想横渡 运河呀！尽管提姆萨湖和伊斯梅利亚湖不象迪南那样具有 布列塔尼风光，又比迪纳尔更具东方色彩，吉尔达·特雷高 曼仍会以为是航行在朗斯河两岸呢！ 昂蒂费尔师傅如何呢？说真的，他想到过要领略那美 丽的风光吗？不！他既没想过要欣赏那美丽的大自然，也 没想过要饱览那人工的美景。对他来说，世界上只存在阿 曼湾的小岛，他那个小岛，就象一枚闪闪发光的金属钮扣， 吸引着他，他的整个身心都倾注在这个点上了。 当今，苏伊士是一座占有如此重要地理位置的城市， 然而，他经过那里大概什么也没看。但是，在出站口，他一 眼就看到了两个人，一个人在频频致敬，另一个则保持着东 方人的严肃表情。 那两个人便是勃·奥马尔和纳吉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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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吉尔达·特雷高曼说， 他的朋 友 昂 蒂 费 尔 可 能 会发疯 遗嘱执行人、公证人勃·奥马尔和他的见习生已经在 约会地点了。他们怕误了大事，到苏伊士有好几天了，他们 等待圣马洛人的焦虑心情是可想而知的！ 昂蒂费尔师傅示意朱埃勒和吉尔达·特雷高曼不要 动，三个人假装在专心致志地聊天。 勃·奥马尔阿谀奉承的样子，走了过来，这是他习惯的 姿态。 大家显然看到他了。 “终于……先生……”他冒昧地说，竭力使语气和蔼、委 婉。 昂蒂费尔掉转头来，瞧了他一眼，就象从不认识他似 的。 “先生……是我……是我呀……”公证人点头哈腰地 说。 “谁……您？” 他没有清楚地说出来：这具从棺材里跑出来的木乃伊 想要干什么？ 134

“先生……是我……勃·奥马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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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是我……勃·奥马尔……亚历山大的公证 人……您不认识我了？……” “你们认识这位先生吗？”皮埃尔·塞尔旺·马洛问道。 他挤着眼睛问他的伙伴，小石头一会儿鼓起右腮帮，一 会儿又鼓起左腮帮。 “我想……”吉尔达·特雷高曼有些可怜局促不安的公 证人。“这是勃·奥马尔先生，我们早已有幸见过……” “不错，确实……”昂蒂费尔师傅分辩道，他好象在回忆 一件很久以前的事。“我记起来了……勃·奥马尔……勃· 奥马尔？” “就是我。” “那么……您在这儿干嘛？” “怎么……我在这儿做什么？我在等您呀，昂蒂费尔先 生。” “您等我？” “这还用问……您忘记了吗？……我们约定在苏伊士 相会的呀？” “约会？……那为什么？”圣马洛人答道，装出十分惊讶 的样子，公证人差点儿上当。 “为什么？……但是，卡米尔克总督的遗嘱……他留下 的上千万法郎……那个小岛……” “我觉得，您在说我的小岛。” “对……您的小岛，看来您想起来了。由于遗嘱要 我……” “对，勃·奥马尔先生……您好……您好！” 136

他没有道再见，耸了一下肩，示意朱埃勒和驳船船长跟 着他走。但是，当他们就要离开车站时，公证人叫住了他 们。 “在苏伊士您打算投宿何处？”他问道。 “随便哪一家旅店。”昂蒂费尔师傅答道。 “我和我的见习生纳吉姆投宿的旅店可中您的 意？” “哪个都行，无所谓！反正我们在这儿只待四十八小 时。” “四十八小时？”勃·奥马尔语调中带着明显的不安。 “您的旅行还没结束？” “差远着咧！ ”昂蒂费尔师傅答道，还有一段海路……” “一段海路？”公证人喊道，面色已经变得苍白了，好象 船的甲板已经在脚下晃动起来。 “我们要走的这段海路不会让您开心的，要乘开往孟买 的邮船“奥克苏”号…… “孟买！” “邮船后天从苏伊士出发，我请您乘此船，既然您非得 陪同我们不可……” “那么，小岛在哪儿呢？”公证人作了一个绝望的手势， 问道。 “在它在的地方，勃·奥马尔先生。 ” 说到这儿，昂蒂费尔、朱埃勒和特雷高曼向最近的一 个旅店走去。他们不多的行李不久也运到了。 过了一会儿，勃·奥马尔找到纳吉姆。一位旁观者也 137

会看出来，那个所谓见习生对他的接待是不怎么礼貌的。 啊！要不是有几千万法郎的百分之一归他，要不是害怕萨 伍克的话，他早就高高兴兴地把卡米尔克总督的遗嘱和继 承人，都打发一边去了。他才不长途跋涉，漂洋过海，去找 那个无名小岛呢！ 要是有人告诉圣马洛人，从前阿拉伯人把苏伊士叫苏 也斯，埃及人把苏伊士叫克莱奥巴特利，他准会赶忙回答 说： “这和我来这儿干什么，完全无关！ ” 观赏几个清真寺，看了几所毫无特色的古老建筑，逛逛 两、三个广场，其中最引人入胜的要算粮市广场了。还可以 参观一下拿破仑将军下榻过的临海官邸，这倒是这位焦急 不安的人所未曾想过的。但是，朱埃勒想，只有对这座城郭 不整，失修，住有一万五千居民的城市，有个梗概的了解，才 算更好地利用了四十八小时的停泊时间。 因此，吉尔达·特雷高曼和他本人都把时间用来逛大 街，串小巷，探索海港了。这是个深达十六至二十米的港 口，可容五百艘船只顺利停泊，整个季节都受不到不停刮来 的北风和西北风的袭击。 苏伊士港远在运河开凿之前，就进行海上贸易了。那 时，主要靠来往于开罗和亚历山大港之间的铁路进行的。 由于该港位于海湾深处，长达一百八十公里的运河又是沿 埃及海岸和苏伊士海峡开凿的，运河因此得名，称为苏伊士 运河。这样，这座城市便成了红海的门户。在未来的日子 里，发展尽管缓慢，但始终保持稳定上升的景象。 138

昂蒂费尔师傅对此又一次表现出他那少有的冷漠态 度。当他的两个伙伴在街上漫不经心地游逛时，他却寸步 不离已经变成游览胜地的美丽海滨。他觉得有人在监视 他，事实也是如此。有时是纳吉姆，有时是勃·奥马尔。这 两个人虽不走近他，但一直盯着他。而他则假装丝毫没有 注意到这点。他坐在长凳上，全神贯注，陷入沉思，目光寻 视着红海的水平线，试图望尽那茫茫无边的海面。可是，有 时，一种固定的念头完全支配了他的想象力，他竟以为看见 了小岛——“他的小岛”从南部的弥漫的雾色中浮起。然 而，这不过是海上沙滩尽处经常出现的那种奇妙景致—— 海市蜃楼而已，人们的眼睛总会产生这种错觉的。 三月十一日清晨，“奥克苏”号邮船终于完成了启船前 的准备工作。备足了煤，经过几次定期停泊，就可横渡印度 洋了。 昂蒂费尔师傅、吉尔达·特雷高曼和朱埃勒一大早就 来到船上，勃·奥马尔和萨伍克随后也赶来，这也是毫不为 奇的。 这巨大的邮船，虽说是一艘货轮，但也可以用来运载旅 客。旅客大部分是去孟买的，也有一些则在亚丁和马斯喀 特上岸。 “奥克苏”号上午十一点起航，驶出了狭长的苏伊士港。 北风和西北风颇有凉意，似乎要转成西风。由于连续不断 地停泊，这次航行需十五天。朱埃勒预订了有三个隔断的 客舱，布置得很理想，白天能睡午觉，夜里可以休息。 不用说，萨伍克和勃·奥马尔住的是另一间客舱。公 139

证人很少露面，就是出现，也是短暂的。昂蒂费尔师傅决 定，除非不得已则不跟他们俩来往。这只“海熊”一开头就 以他那特有的细心，向走了败运的公证人宣称： “勃·奥马尔先生，说好了，我们是结伴旅行。不过，咱 们各行其是，井水不犯河水……您只须在场证实一下我占 有了那笔财富就行了。事后，但愿我们不再重逢，无论在人 间还是在阴曹！” 高高的海岸挡住了季风， “奥克苏”号沿海湾顺流而下， 如同行驶在平静的湖面上。但是，吹在红海上的凉风，掠过 阿拉伯平原时，却十分冷酷地欢迎了“奥克苏”号邮轮。相 当多的乘客被强烈的旋风弄得很不舒服。不论是昂蒂费尔 师傅、他的外甥，还是内河海员俱乐部的老手——特雷高 曼，都未能幸免。至于公证人，更无需描绘他那狼狈不堪的 窘态了。他从未在甲板上，客厅和饭厅里出现过。人们听 见他在舱室的角落里呻吟着。航行过程中，甚至没看见过 他的影子。这木乃伊式的旅行对他可能更为适宜。精干的 驳船船长出于某种怜悯之心，不时光顾他一下。这举动并 未使人感到诧异，因为他本性是善良的。至于昂蒂费尔师 傅，他决不能原谅企图偷走他的纬度的勃·奥马尔。当吉 尔达·特雷高曼试图叫他可怜可怜那个不幸的乘客时，他 只是耸耸肩膀。 “好吧，驳船船长， ”他对他说，时而鼓起右腮帮，时而鼓 起左腮帮，“你的奥马尔已经精疲力尽了吗？” “差不多。” “可喜可贺！ ” 140

“我的朋友……你不去看看他吗？……哪怕看一次 呢！” “不，驳船船长，不去看！……当他只剩下躯壳时，我会 去看的！” 跟用这种腔调嘻嘻哈哈回答问题的人，是没法子讲道 理的！ 然而，在横渡大洋时，诚然公证人没有碍事，他的见习 生纳吉姆却接二连三地惹得昂蒂费尔师傅不得不发火。并 不是纳吉姆非要在他面前出现……不！……再说，他为什么 要那样做呢？他们两个讲的不是同一种语言，不可能进行 交谈。但是，这个所谓的见习生老是在那儿窥视圣马洛人 的一举一动，好象在履行主人交给他的某种职责。要是这 个埃及人命中注定，从船上被抛下去，昂蒂费尔师傅才开心 呢！ 尽管不是烈日炎炎的三伏天，沿红海顺流而下，也是相 当难受的。大家知道，当时只能雇佣阿拉伯人当司炉，只有 他们能在几分钟内连鸡蛋都能煮熟的地方而不被煮沸。 三月十五日， “奥克苏”号驶进曼德海峡最狭窄的水域。 当邮轮左侧擦边越过英属丕林岛后，三个法国人向在非洲 海岸奥博克城堡上飘扬的法国国旗致敬。然后，轮船开进 亚丁港，准备在亚丁港抛锚，有些旅客将在那里下船。 亚丁港是拴在大不列颠帝国腰带上的一把钥匙，是打 开红海那串钥匙中的一把，是一个不辞劳苦的好管家婆。 丕林岛已变成另一个直布罗陀港，依靠这个岛屿，英国把守 着通向印度洋水域六百海里的狭长海上走廊的大门。即使 141

亚丁港部分淤沙，它的东部仍然可以容纳大量船只停泊；而 它的西部足可接纳整个一只舰队。英国人从一八二三年 起，就在这里扎下了根 ①。目前的这座城市，在十一、十二 世纪曾经历过繁荣昌盛的时代。这说明为什么后来它变成 了与远东通商的仓库。 拥有三万居民的亚丁港，这天夜里又增加了三位法籍 人。在二十四小时的停泊期间，法兰西在这里也有了自己 的代表，这就是毫不逊色于古代英国冒险家的，圣马洛探险 家们。 昂蒂费尔师傅决意不离开邮船。他讨厌这次停泊，老 是咒骂。因为，这会引起严重的麻烦，使得公证人有机会出 现在甲板上。上帝！他怎么成这个样子了！两条腿勉强把 身子拖上瞭望台。 “噢，是您，勃·奥马尔先生！ ”皮埃尔·塞尔旺·马洛 用嘲弄而又带几分严肃的口吻说。“没错！是您，我几乎认 不出来了！……这次旅行，您是坚持不到最后了。我要是您 的话，我就留在亚丁……” “我倒想那样做……”可怜的奥马尔回答道，声音微弱， 几乎奄奄一息了。“休息几天或许会恢复过来的，如果您也 打算等下一班邮船……” “很抱歉，勃·奥马尔先生。我多么想把应属于您的那 份可观的财富，放在您的手心里呀！十分遗憾，我不能半路 上停留！”

① 一 九 六 七 年 十 一 月 三 十 日 ，南 也 门 人 民 结 束 了 英 国 的 殖 民 统 治 ，宣 告独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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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很远吗？” “远着哪！ ”昂蒂费尔师傅答道，他作着手势，画了一个 似象非象直径的曲线。 说到这儿，勃·奥马尔便回自己的房舱去了，他拖着双 腿，活象一只龙虾。可以想象，这段简短的对话并没给他什 么安慰。 朱埃勒和驳船船长在吃晚饭时回到了船上。他们觉得 没有必要讲述他们在亚丁的见闻。昂蒂费尔师傅似乎也不 想听他们的谈论。 第二天下午，“奥克苏”号继续航行。大家认为无须赞 颂印度洋的海神——吉尔达·特雷高曼却满口称颂海神。 女海神脾气大，任性，神经质，船上的乘客对此都有所领略。 对勃·奥马尔客舱里发生的一切，还是别去打听为好。 他又被人扶到甲板上来，用床单裹着，脚上好象系着一个沉 重的铁球，作为供品被放在女神的双膝之上，而他本人又无 力反抗这不公正的殉葬仪式。 第三天头上，当风转向西南时，恶劣的天气才平息下 来——总算使邮船得到了哈德拉茅海岸的蔽护。 萨伍克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经受住了航行中发生的 突变，这无须赘述了。虽说肉体上没吃苦头，但精神上却并 非如此。受这该死的法国人摆布，无法从他嘴里掏出关于 小岛的秘密。因而不得不老是跟在他的后边，直到……直 到他打算停歇的地方！……也许在马斯喀特、苏拉特或孟 买， “奥克苏”号才抛锚吧？……在马斯喀特停歇后，他不会 继而奔向霍尔木兹海峡吗？……卡米尔克总督的财宝是否 143

就埋在波斯湾数百个岛屿中的一个小岛上呢？ 对此不敢肯定，毫无所知，萨伍克经常处于焦躁不安的 状态中。他多么想从昂蒂费尔师傅的五脏内掏出这一秘密 啊！多少次他试图从昂蒂费尔和他的伙伴的谈话中，抓住 几个词！他假装听不懂法语，以便大家对他的出现不会起 疑心……这一切都毫无结果。而正是这个所谓的见习生使 人感到厌恶，至少是不信任，他的一举一动都让人反感。昂 蒂费尔师傅和他的伙伴都表现出了这种本能的，不理智的 情绪。萨伍克不止一次发现，每当他走近时，他们就走开。 “奥克苏”号在阿拉伯沿岸的比尔阿利港停留了十二个 小时，那是三月十九日白天。然后，从这儿出发，继续沿阿 曼海岸向前航行，以便逆流而上，开往马斯喀特。两天后， 可越过哈德角。再过二十四小时，便可抵达伊斯兰王国首 都，昂蒂费尔师傅也就到达这次旅行的目的地了。 再说，是时候了。越接近目的地，圣马洛人越紧张，越 不合群。他的整个生命都倾注在那渴望见到的小岛上，那 属于他的宝石和黄金上。他隐约看到了阿里巴巴山洞 ①， 而他就是这山洞的合法主人。正是卡米尔克总督的离奇举 动，把他带到了《一千零一夜》的国度里。 “你们知道， ”他对伙伴们说， “如果那位善良的埃及人 的财富……” 他随便谈论着，就象一个外甥在谈论他将去继承送给 他一笔遗产的美洲舅舅。

① 《一千零一夜》中的一个故事，主人公叫阿里巴巴，他的山洞里藏有 数不胜数的金银珠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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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知道，要是这笔财富都是金元宝的话，那可真使 我为难了，怎样把它运到圣马洛去呢？” “我相信您有办法，叔叔。”朱埃勒答道。 “不过， ”驳船船长插上一句， “咱们把旅行袋，衣袋，帽 子都塞得满满的……” “亏你想得出！ ”昂蒂费尔师傅高声说，把价值上百万的 黄金装在衣袋里！” “我是设想，朋友……” “可你还从未见过价值上百万的黄金吧？” “从未见过，作梦也没见过！” “你不知道那有多重吧？” “确实不知道。” “可我却知道，驳船船长，我曾怀着好奇心计算过！” “说说看。” “价值百万的黄金大约重三百二十二公斤……” “不会比这更重吗？”吉尔达·特雷高曼天真地反问了 一句。 昂蒂费尔师傅斜眼看了他一眼。不过，提出的反问完 全出于善意，昂蒂费尔师傅并未因此而感情用事。 “是呀！”他继续说下去， “价值百万的黄金重三百二十 二公斤，那么上亿元的黄金就是三万二千二百五十六公 斤！” “要想搬运价值上亿元的黄金，假设每人搬一百公斤， 你知道需要多少人力吗！ ” “说下去，朋友。” 145

“需要三百二十三人。可是，咱们仅仅三个人。一旦到 了我的小岛，咱们的困难，你就可想而知了！幸好，我的财 宝主要是金钢钻和宝石……” “我叔叔说的有道理。”朱埃勒回答道。 “我想插一句，”吉尔达·特雷高曼说， “那位杰出的卡 米尔克总督一切都安排得称心如意。 ” “噢！那些钻石，”昂蒂费尔师傅高声说， “那些钻石在 巴黎和伦敦的珠宝商那儿，很容易销售出去！……多好的生 意，朋友们，多好的买卖！……当然罗，不能全卖掉，不，不能 都卖掉！” “你仅卖掉一部分吗？……” “是的，驳船船长，是的！ ”昂蒂费尔师傅答道，他面部抽 动着，眼睛闪闪发光。“是的！……首先，我自己得留一 颗……一颗价值上百万的钻石……把它别在我的衬衫 上。” “别在衬衫上，我的朋友！ ”吉尔达·特雷高曼说， “那会 叫人眼花缭乱呢！简直不敢正面看你了……” “第二颗是送给爱诺卡特的，”昂蒂费尔师傅补充说， “瞧，一个小石头会把她变得美貌超群……” “骏马不靠鞍辔，美女不凭服饰。她不戴首饰，才更漂 亮呢！”朱埃勒急忙说道。 “不，我的侄子……不……第三颗宝石送给我的姐姐！” “啊！善良的纳侬！”吉尔达·特雷高曼叫起来， “她将 被打扮得跟满目深情的波尔贡大街的圣母一样了！哈哈！ 你想让人再来向她求婚吗？” 146

昂蒂费尔师傅耸耸肩，说道： “还有，第四颗是送给你的，朱埃勒，一颗漂亮的钻石， 你用别针别在身上……” “谢谢叔叔。 ” “那第五颗是送你的，驳船船长！” “我？是不是得把它装饰在‘可爱的阿美丽’号船头的 正面……” “不，驳船船长，戴在你的手指上……是戒指……钻石 戒指……” “一颗钻石……戴在我这粗大发红的手指上……象旧 金山人穿袜子那样，对我倒更合适。 ”驳船船长解释着，同时 伸出一只粗壮的大手，一只用来拉纤的，而不是炫耀钻石戒 指的手。 “没关系，驳船船长！不信你找不到一个女人，情 愿……” “你这是说给谁呀？我的朋友……恰好有一位漂亮而 壮实的寡妇，圣塞尔旺开杂货铺的……” “开杂货铺的……开杂货铺的！”……昂蒂费尔师傅喊 起来……“当爱诺卡特嫁给一个王子，朱埃勒娶了一个公主 时，你瞧，你那个开杂货铺的在我们家里该是一副什么尊 容！” 谈话到此结束了。但青年船长，一想到由叔叔勾起的 那些荒诞的梦想，便不由得叹起气来……假如坏运气，—— 是的，坏运气偏叫他成为小岛上数百万财富的占有者，怎样 才能把他引导到纯洁的念头上去呢？ 147

“可以肯定，事情再稍有进展，他将失去理智的！ ”单独 在一起的时候，吉尔达·特雷高曼对朱埃勒说。 “令人害怕！”朱埃勒答道，一面看着自言自语的叔叔 说。 两天以后，即三月二十二日， “奥克苏”号到达马斯喀特 港。三个水手把勃·奥马尔从他房舱的角落里拉了出来。 啊！那副样子了只剩下骨架了……或者更象一具木乃伊。 因为，皮还附在这位交了厄运的公证人的骨架上！

第十二章 萨伍克 决 定 牺 牲 卡 米 尔 克总督财宝的一半，以 便确保得到另一半 当吉尔达·特雷高曼请朱埃勒给他指出马斯喀特在地 图上的准确方位时，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朗斯河 上的“可爱的阿美丽”号前船主被带到了如此遥远的地 方……如此遥远……已经进入亚洲的海域了！ “朱埃勒，看来，我们已经到达阿拉伯海的尽处了吧？” 他一边摆正夹鼻眼镜，一边问。 “是的，特雷高曼先生，在东南端了。” “这个出口象个漏斗似的海湾呢？” “这是阿曼湾。” 148

“那个象一只烤羊腿似的海湾呢？” “是波斯湾。 ” “连接两个海湾的海峡呢？” “是霍尔木兹海峡。” “我们朋友的小岛呢？” “应该位于阿曼湾的某个地方……” “假如真有的话！ ”驳船船长加上一句，断定昂蒂费尔师 傅听不见他的话。 马斯喀特王国 ①位于东经五十三度和五十七度，北纬 二十二度和二十七度之间，疆界长五百四十公里，宽二百八 十公里。需要指出的是，这里有从腊斯哈德到莫吉斯坦的 波斯湾海岸的第一航区；有地处霍尔木兹和基斯特汗沿岸 的第二航区。另外，在非洲，还有从赤道省到德尔加杜角， 包括桑给巴尔、朱巴、莫兰德和苏法拉整个部分。都算在 内，这个国家的面积是五十万平方公里——几乎相当于法 国的面积——拥有一千万人口，有阿拉伯人、波斯人、印度 人、犹太人和大量的黑人。伊斯兰国王是位颇受尊敬的君 主。 “奥克苏”号在阿曼湾逆流而上，驶向马斯喀特。它沿 着一条荒芜，贫瘠，悬崖峭壁的海岸行驶着——那海岸好 似封建时代建筑物的废墟。 稍往后看，则是一些五百米高的圆形的山丘，那就是海 拔三千多米的阿什达尔山主脉的山基。这个国家土地干

① 马 斯 喀 特 王 国 的 疆 域 在 十 九 世 纪 十 分 辽 阔 。现 在 的 马 斯 喀 特 是 阿 曼首都，亦可指阿曼王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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旱，没有一条象样的河流可供灌溉。然而，首都的郊区足以 养活六万居民。无论什么时候，都不缺水果：葡萄、芒果、 桃、无花果、石榴、西瓜、酸甜的柠檬，特别是栗子，取之不 尽，用之不竭。绝妙的是，栗子树是这片阿拉伯土地上的主 体树种。人们根据栗树的多少来估价财产。据说，占有三 千或四千棵栗子树，相当于在法国占有三、四百公顷的土 地。这个阿拉伯王国贸易尤其兴隆；因为，国王不仅是一国 之君，最高教主，而且是本国的最大商人。王国拥有的船只 不下两千艘，总吨位达三万七千吨。它的海军拥有战舰百 余艘，并配有几百门大炮。军队的总人数为两万五千人。 国家收入可达两千三百万法郎。此外，国王自己有五艘船， 既可用来搜查臣民的船只，又可以作为他个人急需之用 ——这一切给他的事业带来了极为可观的发展。 再说，在这个国家，国王是至高无上的君主，一五○七 年曾被葡萄牙人征服，后来推翻了葡萄牙的统治。独立后 的一个世纪来，得到了英国人的支持。无疑，英国人希望继 西班牙、亚丁、丕林岛的直布罗陀之后，建立一个波斯湾的 直布罗陀。这些顽强的撒克逊人终有一天会把该海湾所有 海峡都直布罗陀化的。 离开法国之前，昂蒂费尔师傅和他的伙伴们是否从政 治上，工业和贸易方面，认真研究过马斯喀特呢？ 完全没有。 这个国家会使他们感兴趣吗？ 绝非如此，因为，他们的注意力只集中在海湾的一个小 岛上。 150

但是，在某种程度上，这不是也给他们提供了研究这个 王国现状的机会吗？ 不是吗，他们正打算和在阿拉伯这块地方的法兰西的 代理人打交道呢。 在马斯喀特有他们的代理人吗？ 从一八四一年国王和法国政府签订条约以来，一直有 一位法国代理人。 这位代理人在这儿干什么？ 确切地说，是给那些到印度洋沿岸进行贸易的同胞们 提供情报。 皮埃尔·塞尔旺·马洛认为有必要拜会一下那位先 生。 事实上，该国的警察组织严密，且十分多疑。如果这三 位法国人给这次旅行找不到一个合理的托辞，警察当局可 能对他们来到马斯喀特产生怀疑。 当然啦，他们是不会披露真正意图的。 经过四十八小时的停泊之后，“奥克苏”号将继续向孟 买方向进发。因此，昂蒂费尔师傅，驳船船长和朱埃勒立即 下了船，根本不想去理睬勃·奥马尔和纳吉姆。当昂蒂费 尔师傅一行已开始在海湾进行侦察时，两个家伙再去打听 他们的行踪吧！ 昂蒂费尔师傅打头，朱埃勒在中间，吉尔达·特雷高曼 压尾，由一个向导引路，穿过现代化的巴比伦大街和广场， 向一家英国旅店走去。行李随后也到了。他们对在圣马洛 买的六分仪和时钟——特别是对那个时钟，保管得精心至 151

极！就是手捧装着耶稣圣体的神龛，昂蒂费尔师傅也不会 怀着如此崇敬的心情——简直到了虔诚的程度——他亲自 负责保管。也难怪，您想，那是用来确定非同寻常的小岛 的经纬度的仪器呀！每天准时上发条，小心翼翼，不让震 动，生怕影响了它的运转。圣马洛人对这个用来确定巴黎 时间的时钟，体贴入微，简直胜过丈夫对妻子的关心。 这一切使在马斯喀特上岸的驳船船长大为吃惊，犹如 在路易十四的宫廷里，看到了一位热那亚 ①的共和领袖。 我们的旅行家们选好房间后，就到代理人的办事处去 了。看到三位法国人出现在门口，代理人十分惊讶。 这是一位法国外省人，五十多岁，名叫约瑟夫·巴尔。 他经营东方人所喜爱的各种商品：棉花、工业品、印度披巾、 中国丝绸以及绣有金丝、银丝的布料等。 几位法国人来到这位法国外省人的家里，大家很快就 结识了，并拉上了关系。 昂蒂费尔师傅和他的伙伴们首先屈尊通报姓名和身 分。彼此握手寒暄，喝着饮料，代理人向来访者询问此行的 目的。 “我很少有机会接待本国同胞， ”他说， “先生们，在此欢 迎你们，我很高兴，愿为诸位效劳。 ” “不胜感谢， ”昂蒂费尔师傅答道， “您若能介绍一下这 个国家，对我们将是十分有益的。” “单是为了游览吗？”

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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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那亚是意大利的一个大城市，路易十四奉行对外扩张政策时，曾 侵占这个城市。

“也是，也不是……巴尔先生，我们三个都是海员，我侄 子是远洋轮船长，吉尔达·特雷高曼是‘可爱的阿美丽’号 前司令官……” 这回，他朋友听到自己被称为“司令官”感到特别满意。 昂蒂费尔师傅谈到这艘驳船，好象在谈论一艘三桅巡洋艇 或一艘战舰。 “我本人是快艇艇长，”他补充一句， “我受圣马洛一家 大公司的委托，准备在马斯喀特，阿曼湾或波斯湾建立一个 子公司。” “先生， ”约瑟夫·巴尔答道，显然有意插手这笔有利可 图的生意。“我完全支持你们的计划，并愿为促成计划的实 现而尽力。” “既然如此， ”朱埃勒说， “请问是在马斯喀特，还是在沿 海别的城市，适合创办贸易公司呢？” “最好在马斯喀特，”代理人答道， “由于同波斯、印度、 莫里斯、留尼汪、桑给巴尔以及非洲海岸的交通往来，该港 的重要性在与日俱增。” “出口商品有哪些？”吉尔达·特雷高曼问道。 “栗子、葡萄干、硫磺、鱼、树胶、阿拉伯胶、贝壳、犀牛 角、油类、椰子、大米、小米、咖啡以及果酱等。” “果酱？”驳船船长重复着，他已经垂涎欲滴了。 “是的，先生，”约瑟夫·巴尔回答道， “一种本地人叫 ‘比尔瓦’的果酱，是用蜂蜜、糖、面筋浆和杏仁制成的。” “要是我们有口福尝尝，先生……” “你可以敞开吃， ”昂蒂费尔师傅插话说， “不过，还是书 153

归正传吧，我们到马斯喀特来，不是为品尝果酱的美味。巴 尔先生是想给我们列举一下主要的商品……” “除此之外，还要加上波斯湾盛产的珍珠， ”代理人接着 说，“每年打捞的珍珠价值可达八百万法郎……” 人们或许发现了，昂蒂费尔师傅撇了撇嘴，不屑一听的 样子。价值八百万的珍珠，在一个拥有价值上亿元宝石的 人的眼里，又算得了什么！ “实际上，”约瑟夫·巴尔说下去， “贩卖珍珠的生意被 印度商人控制着，无法和他们竞争。 ” “在马斯喀特港以外也是如此吗？”朱埃勒问。 “说实话，就是在马斯喀特以外，那些商人对到这儿来 的外国人也是冷眼相待……” 朱埃勒用这个问题扭转了话题。 实际上，伊斯兰王国首都恰好位于东经 50°20′，北纬 23°38′。因而，根据小岛的经纬度，应该到该地区以外去寻 找财宝。关键是得离开马斯喀特，借口去寻找另外合适的 地方，创办所谓的圣马洛子公司。聪明的办法是走访王国 的其它地方，询问一下沿岸有哪些城市。 “有阿曼港， ”约瑟夫·巴尔答道。 “在马斯喀特北部吗？” “不，在东南。” “那，在北部和西北部呢？” “最大的城市是鲁斯塔克。” “在海湾吧？” “不，在内地。” 154

“在沿海呢？” “那是苏哈尔。” “离这儿多远？” “大约二百公里。” 朱埃勒挤挤眼睛，向他叔叔示意这个回答的重要性。 “苏哈尔……是一座商业城市吗？” “商业很发达。有时国王陛下心血来潮住在那儿……” “陛下！”吉尔达·特雷高曼说。 显而易见，这一称呼，驳船船长听了十分顺耳。也许只 有土耳其大帝才配得上这一称呼。但是，约瑟夫·巴尔饶 有兴趣地把它奉献给伊斯兰教的国王。 “陛下在马斯喀特，”他补充一句， “你们选好创办子公 司的城市后，不妨求见……” “但愿陛下不会拒绝我们。”圣马洛人说。 “正相反， ”代理人回答， “他巴不得同意你们的求见，只 要出一笔钱……” 昂蒂费尔师傅作个手势，说明他准备诚心实意地付出 款子。 “去苏哈尔怎么走？”朱埃勒问。 “随骆驼商队去。” “骆驼队！”驳船船长略有不安，高声说。 “不错！ ”约瑟夫·巴尔指出， “在王国既无铁路，又无电 车，甚至连四轮马车都没有。交通工具是小轮车或骡子，不 然，只好步行……” “肯定得隔好久才有一批骆驼商队吧？”朱埃勒问。 155

“请原谅，先生， ”代理人答道， “马斯喀特和苏哈尔之间 贸易往来十分活跃，明天，恰好就有……” “明天？”昂蒂费尔师傅问道， “好极了！那么，明天我们 就加入商队吧！” 正如他的朋友所说的， “加入商队”的前景会使吉尔达· 特雷高曼满意吗？不见得，看看他作鬼脸的样子就知道了。 但是，他到马斯喀特来是不该给昂蒂费尔添麻烦的，他只好 忍受，在较为艰苦的条件下旅行。 不过，他认为应该对从马斯喀特到苏哈尔之间的这段 行程提出自己的看法。 “去吧，驳船船长。”昂蒂费尔师傅回答。 “好吧， ”吉尔达·特雷高曼说， “我们三个都是海员，是 吧？” “两个， ”他的朋友反驳道，并对“可爱的阿美丽”号前船 主使了个眼色。 “我不明白， ”驳船船长接着说， “为什么我们不取海道 去苏哈尔。二百公里……用一艘牢固的船……” “为什么不乘船去呢？”昂蒂费尔师傅说， “吉尔达说的 有道理，再说，这可以争取时间……” “确实如此，如果不冒风险的话，我第一个建议你们取 海道……” “什么危险？”朱埃勒问。 “先生们，阿曼湾上可不大安全，搭一艘海员齐备的商 船，也许没什么可怕的……” “怕什么？”昂蒂费尔喊了起来，“怕风袭击……怕飓 156

风吗？” “不，怕海盗，他们经常出没在霍尔木兹海峡附近……” “见鬼！”圣马洛人说道。 这下可把他镇住了，他只想过在带着那笔财宝返航时， 要当心强盗。 总之，听了代理人的意见后，我们的旅行家们本来打算 返航时坚决不走海路，此刻认为去时也没必要走海路了。 跟一支商队去，随另一支商队归，这是万无一失的。吉尔 达·特雷高曼只好同意走旱路，但他对这种方式的旅行，内 心里仍感到忐忑不安。 这次谈话就到此结束了。三位法国人对法兰西的代理 人十分满意。回来时，他们还想去拜访他，把所作所为告诉 他，他们只遵照他的意图行动。狡滑的昂蒂费尔言谈之间， 还流露出创办子公司会使生意兴隆起来，那么，法国办事处 亦会受益。 分别前，约瑟夫·巴尔再次提到晋谒国王陛下一事，他 将力争使这些外国贵宾受到接见。 这些外国贵宾接着返回旅店。 此时，勃·奥马尔和纳吉姆正在同一旅店的一个房间 里交谈。可以想象，谈话的气氛是热烈的，但中间夹杂着萨 伍克激烈而生硬的言词。 所谓的见习生和公证人也来到了马斯喀特。好啊！但 是，他们尚且不知马斯喀特就是这次旅程的目的地。昂蒂 费尔师傅是否还会向远处进发呢？了解这一点自然是奥马 尔这个混蛋的事，因为，他才有这种权利。不过，关于这点， 157

他并不比假纳吉姆知道得多。 “横渡时病了一场，真蠢！你怎么没把身体搞好呢？” 公证人也是这么看的……还得照旧跟那个法国流氓谈 话，探听他的秘密，了解财宝埋在何处吗？ “请大人冷静点儿，”勃·奥马尔回答， “我今天就去看 昂蒂费尔……我会打听到……只要他不再搭船！ ” 再说，得弄清楚卡米尔克总督的财产继承人可能在什 么地方进行侦察；毋庸置疑，这一侦察将使他成为遗产的占 有者。既然遗嘱要求遗嘱执行人必须在场，而执行人不是 别人，正是勃·奥马尔；昂蒂费尔师傅不会拒绝给他一个明 确回答的。但是，一旦到了小岛，当他拿到了三只珍贵的小 木桶时，萨伍克能从占有者的手中夺回来吗？对公证人不 止一次向他提出的这个疑问，他从未予以答复，或许他不置 可否。他不择手段，企图占有他认为是属于他的那笔财富， 这是千真万确的。卡米尔克总督剥夺了他的继承权，而奉 献给了一个外国人，这正是使勃·奥马尔感到恐惧的。这位 文质彬彬的，随和的普通公务员，不喜欢动武。他深知， 这位大人对一个人的生命就象对待衰败的干枯无花果一 样。无论如何，在侦察过程中，要盯住那三个法国人，挖掘 财宝时务必在场……一旦落到他们手中，得见机行事。 主意已定，对勃·奥马尔又说了些可怕的威胁话，一再 说，他对发生的一切要负责任。说完这些话，这位大人走出 房间，并嘱咐他要对回到旅店的昂蒂费尔师傅进行监视。 昂蒂费尔夜里很晚才回来。当吉尔达·特雷高曼和朱 埃勒兴致勃勃地在马斯喀特大街上游逛时，昂蒂费尔师傅 158

则沉浸在幻想中，漫游在数百里之外的苏哈尔东部，他的小 岛的一侧了。至于王国首都给他留下的印象，则无须询问。 街道如此繁华，店铺中顾客络绎不绝。由阿拉伯人、印度人 和波斯人融合起来的居民，具有某种特殊的格调，对这一 切，他一无所知。他什么也不想看，朱埃勒和驳船船长却对 这座典型的东方都市里的一切，都有浓厚的兴趣。他们总是 在琳琅满目的商店前逗留，观赏各式各样的商品：头巾、腰 带、呢大衣、棉布，还有当地叫作“麦尔塔班”涂釉彩的坛子， 光彩夺目。当这些美丽的商品映入朱埃勒眼帘时，他不由 地想到，若是亲爱的爱诺卡特能占有这一切，该多叫人高 兴。他对这次突如其来的，不适时宜的云游，会留下多么美 好的回忆啊！那些稀奇古怪，价廉物美的首饰，当她从未婚 夫那里得到时……不是比佩戴上舅舅的宝石，倍加感到幸 福吗？是呀…… 吉尔达·特雷高曼也是这么想的，他对他的年轻朋友 说： “我们给姑娘买下这个项链，回家时，你送给她。” “回家！”朱埃勒叹了口气，答道。 “还有戒指，多漂亮……我是说，一只戒指……十只戒 指……给她每个手指戴一只……” “可怜的爱诺卡特，她在想什么呢？”朱埃勒自言自语地 说。 “想你呀，小伙子！当然是想你，永远是想你！ ” “我和她现在是海角天涯……” “啊！”驳船船长打断他的话， “别忘了给她挑选一罐巴 159

马斯喀特的一个小店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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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先生向我们夸耀的那驰名果酱……” “不过，”朱埃勒说，“买之前，最好先尝尝……” “不，小伙子，不！ ”吉尔达·特雷高曼反驳道， “我想叫 爱诺卡特第一个享口福……” “如果她觉得味道不好呢？” “她一定会觉得甘美无比，因为是你从如此遥远的地方 给她带回去的。” 精明的老海员很了解姑娘们的心，尽管她们当中的任 何一位——无论在圣马洛，在圣塞尔旺还是在迪纳尔—— 都从未想作特雷高曼夫人。 总之，他们俩对在王国首都的漫游并不后悔。这里市 容体面、整洁，使许多欧洲大都市相形见绌，——只有他的 家乡例外，皮埃尔·塞尔旺·马洛认为，圣马洛是世界上首 屈一指的城市。 朱埃勒还注意到，这里为数众多的警察训练有素，叫人 不能不望而生畏。 这些警察不停地监视着在马斯喀特下船的，来路不明 的外国人的行踪。欧洲某些国家的警察叫人头疼，什么出 示护照啦，令人厌恶的盘问啦，不一而足。然而，这里的警 察却与此相反，他有识是跟踪这三个圣马洛人，走到哪儿， 跟到哪儿，避免提出冒昧的问题。事实正是这样，当他们踏 上王国的土地，国王尚未弄清他们的来意时，警察就寸步不 离了。 幸好，昂蒂费尔师傅对此并未生疑，因为，他只是对这 次探险的结局感到真正的恐惧。把价值上亿元的财宝，从 161

阿曼湾小岛上搬走，关心自身利益的陛下是绝不允许的。 在欧洲，国家要把发掘的财宝拿走一半；在“联即国家”的亚 洲，干脆全部归君主所有。 顺便提一下，当昂蒂费尔师傅回到旅店的时候，勃·奥 马尔向他提了一个极为不慎的问题。他十分谨慎，推开圣 马洛人的房门，拐弯抹角地问道： “我可以知道吗？” “什么？” “昂蒂费尔先生，我们继续向哪个方向走？” “右边第一条街，左边第二条街，然后，一直往前 走……” 说到这儿，昂蒂费尔师傅突然关上房门。

第十三章 驳船船 长 特 雷 高 曼 兴 致 勃勃地 驾 驶 着 “ 沙 漠 之 舟” 第二天，三月二十三日拂晓，一支骆驼商队离开王国首 都，走在海岸附近的大路上。 一支真正的商队，驳船船长还从未在伊尔－维兰 ①荒

① 法国西部沿海省分，属于布列塔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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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见过这样的商队。当他向朱埃勒说出这一情况时，朱 埃勒并不感到吃惊。这支商队由上百名阿拉伯人、印度人 和几乎同等数目的牲畜组成。人多势众，旅途上的危险可 以排除了。不必担心陆地蟊贼赤手空拳的袭击，他们远没 有海盗危险。 在土著人中间，还发现有两、三位金融家和商人，法国 代理人提到过他们。他们旅行中并不讲求排场，精力都放 在苏哈尔进行的生意上。 商队的外国成员是三位法国人：昂蒂费尔师傅、朱埃 勒、吉尔达·特雷高曼和两位埃及人：纳吉姆和勃·奥马 尔。 这后两位小心在意，唯恐耽误了商队出发的时间。他 们听说第二天要动身，所以也作好了准备。圣马洛人对勃· 奥马尔和他的见习生自然是丝毫不予理睬。他们愿意跟 着他，就让他们跟着，不必为此操心。他决意作出不认识他 们的样子。看见他们走在商队的中间，甚至不跟他们打招 呼。看见他那威严的目光，驳船船长连头都不敢转向他们。 坐骑和驮货的牲畜分三种：骆驼、骡子和驴。除了简陋 的小轮车，别的运载工具都是无济于事的。车轮怎么能在 坎坷不平的陆地上走呢，根本没有路；有时是沼泽地带，完 全是人们称之为“荒芜之地”的潮湿草原。于是，人们各行 其便地骑在牲畜上。 两头壮实、肯卖劲儿、中等个头的骡子驮着叔父和侄 子。马斯喀特的牲畜出租者是犹太人，精通业务，给他们备 好了适合旅行用的鞍具——要出大价钱，这自不必说。昂 163

蒂费尔师傅会在乎几百个铜板吗？显然不会的。但是，不 管出多大价钱，也租不到一头壮实的骡子能跟特雷高曼的 体重相称。骡类牲畜中，没有任何一头能在五十公里的行 程中，承受得起这肥大的身躯。因此，需要给这位“可爱的 阿美丽”号前船长搞到一头更为壮实的牲畜。 “你知道你的处境很困难吗？驳船船长？”昂蒂费尔师 傅把一个个试过的骡子退回后，彬彬有礼地对他说。 “你说怎么办呢，我的朋友？……本来不该非让我陪 你！……让我留在马斯喀特吧，我在那儿等你……” “绝对不行！ ” “我总不能让人把我切成几块驮着走……” “特雷高曼先生，”朱埃勒问道，“您讨厌骑骆驼吗？” “一点儿也不讨厌，小伙子，如果骆驼不讨厌驮我的 话。” “好主意！”昂蒂费尔师傅喊起来， “他骑在一头骆驼上， 会很舒服的……” “这才叫‘沙漠之舟’呢！”朱埃勒补充说。 “好吧，乘‘沙漠之舟’！”随和的驳船船长只好这样回 答。 就这样，那天，特雷高曼跨上了标准的反刍类中的庞然 大物，坐在了它的双峰中间。他没感到任何不自在。别人 处在他的位置或许会感到自豪呢。他即使心里有这理所当 然的自豪感，也不会有任何流露的。他只想驾驭好他的“航 船” ，避免离开航道，保持正确的方向。无疑，当商队加快步 伐时，坐在骆驼上也是很艰苦的。不过，驳船船长那肉敦敦 164

的臀部足以抵销掉颠簸时的撞击。 萨伍克情愿走在商队的后面，骑在一头敏捷的骡子上， 俨然是一个精明干练的骑士。走在他旁边的是奥马尔，他 精神集中，生怕掉队，骑一头小毛驴，两脚几乎擦地，——这 样以防万一失去重心，摔下来。叉开两腿骑在骡子上，公证 人还从未敢试过，他真会从上边摔下来的。这些阿拉伯骡 子敏捷、骤悍、任性，需要一只强有力的手才能驾驭。 商队每天行进十余里 ①，中午休息两小时。如果不耽 搁的话，四天就可能到达苏哈尔。 四天功夫，对昂蒂费尔师傅来说，该是多么漫长啊！那 个小岛使他梦寐以求，牵肠挂肚。不过，这次冒险家式的旅 行就要接近尾声了……再走一段路程，就要到达目的地 了……为什么越接近那最后的时刻，心情越紧张不安呢？ 谁跟他说话他都不答理，他的伙伴们只好自己互相交谈。 驳船船长骑在骆驼上，在两个驼峰之间摇摆着，他提出 了这样的看法： “朱埃勒，告诉我，你真相信有卡米尔克总督的财宝 吗？” “咳！”朱埃勒答道，“看样子有些太离奇！” “朱埃勒……要是小岛不存在呢？” “假设有那个小岛，特雷高曼先生，然而却没有那份财 宝呢？……我叔叔只好效仿那位著名的马赛船长了，他去寻 找波旁王，结果没找到，只好又返回了马赛！”

① 法国古里，约合 4 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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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对他将是一个可怕的打击，朱埃勒，我真不知道他 的大脑神经是否经受得起！” 人们自然认为，驳船船长和他的年轻朋友不会当着昂 蒂费尔师傅的面，争论这种种猜测。那有什么好处呢！没 有什么东西能动摇这位固执家伙的信念。价值连城的钻石 和珠宝，被卡米尔克总督埋在了那个已经完全掌握了方位 的小岛上，对此，他可从未有过半点怀疑。为了使这次远征 以胜利告终，他唯一担心的是，在进行过程中可能遇到的某 些困难。 实际上，去路比较容易，可能会一帆风顺。一到苏哈尔 就买一只小船，去寻找小岛，把那三只木桶挖出来……没有 什么东西能扰乱我们这位圣马洛人坚定不移的念头。有驳 船船长和朱埃勒陪同他，骑在骡子上，走在商队的中间，还 有比这更方便的吗？可以设想，把财宝转移到苏哈尔，也不 会遇到什么障碍。但是，返回马斯喀特时，需要把这些盛满 黄金和宝石的木桶放在骆驼的驮架上，就象沿海商品过境 时那样。怎样把这些东西装上船，不惊动海关人员，又无须 交纳重税呢？……谁知道国王会不会把它们掠为己有，宣布 他是在他国土上挖掘出的财宝的绝对主人呢？昂蒂费尔师 傅说“我的小岛” ，等于白说，小岛不是属于他的……不是卡 米尔克总督留给他的遗产，无可争辩，那个岛屿是马斯喀特 王国的一部分！ 这就是使他不知所措的几个主要原因，且不谈返回路 上运输中，和搭去苏伊士的下班邮轮时，将遇到的困难。那 位埃及富翁把他的财宝安置在阿曼湾的一个小岛上，岂不 166

是荒诞无稽吗？……不是还有成千上万的岛屿分布在海面 上吗？哪怕是安置在太平洋无数群岛的中间，照样可以逃 过一切监视，没人会提出财产权的要求。那么，继承人不是 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得到这份遗产，而不引起任何怀疑 吗？…… 总之，事物本来就是那样安排的，无法改变。从我们的 星体地质形成之日起，小岛就占据着阿曼湾的一个方位。 它将存在到世界末日。不能拴上一条拖船把它拖到圣马 洛，多么糟糕啊！……如能那样，工程可就简便多了。 人们都觉察到，昂蒂费尔师傅忧心忡忡，内心深处极为 焦躁不安。啊！这个可怜的旅伴始终喃喃自语，对任何问 题都不予回答，骑在骡子上独自走着，不时向那牲口打上几 冤棍……老实说，那如此耐心的骡子真的四蹄猛跳一下，把 骑士从背上抛下去，是没理由抱怨它的。 对叔父的不安，朱埃勒已猜到了，但却不敢提及。 坐在驼峰之间的吉尔达·特雷高曼，也明白他朋友脑 海中闪过的念头。两个人都摆脱不掉这精神上的折磨，相 对无言，不置可否地摇着头。 开头的一天没带来过度的疲劳。不过，在这一纬度线 上，气温已经升高。和欧洲的温带区截然相反，在夏至线的 边缘地带，阿拉伯南部的气候是无法忍受的。灼热的风掠 过被火辣辣的热气吞噬的天空，经常从高山那边吹来；凉爽 的海风无力驱散这股热流。朝南耸立的群山犹如一幅垂 幕，一架巨大的接受器，反射着太阳的光辉。此外，烈日炎 炎季节，夜里天气闷热，无法入睡。 167

尽管如此，在旅程的最初阶段，三位法国人并未吃更多 的苦头。因为，商队是行进在沿海有树木的平原上。在马 斯喀特四周，看不到任何沙漠地区的旱象，植物生长茂盛。 土地干旱时，种植谷子；河水上涨时，种植水稻。再说，在那 无花果的森林里，在盛产阿拉伯胶的树丛中，不缺庇荫之 处。这种树胶大批出口，是该国财富主要来源之一。 夜里，露宿在小溪旁。西部小泉泉水先流入小镇，然后 缓缓流向海湾。人们解下僵绳，让牲畜自由地啃青草，甚至 不需看管，因为它们是那样习惯于这有规律的停歇。谈谈 故事中的人物吧，叔叔和侄儿把他们的骡子撒放到公共草 原上，商队一停下，萨伍克也照此办理。驳船船长骑的骆 驼，象一个晚祷时念诵可兰经的虔诚教徒，跪在地上。吉尔 达·特雷高曼则跳了下来，抚摸着他的坐骑。至于勃·奥 马尔的毛驴，它是突然停住的。由于骑士下来动作缓慢，它 冷不防地扬起后蹄，把他摔滚在地上。公证人直挺挺地躺 在地上，面向麦加城 ①，作出一个伊斯兰教徒祈祷的姿势。 或许他此刻所想的不是诅咒那该死的毛驴，而是在瞻仰真 主及其使者——穆罕默德吧。 在这距马斯喀特四十多公里，商队经常停歇的地方，一 夜露宿过去了，平安无事。 第二天，天刚破晓，就动身了，继续踏上通往苏哈尔的 路程。 这是一个地势开旷的地区。在一望无垠的广阔平原 ① 伊斯兰教的圣地，在沙特阿拉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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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沙子已开始取代青草，呈现出一幅撒哈拉沙漠的景象。 一切都不方便，缺水，无处庇荫，随之而来的是疲劳……对 那些习惯于商队行当的阿拉伯人来说，这样的旅行已习以 为常。在三伏天，他们可以在炽热的阳光下，长途跋涉。但 是，欧洲人能经受得起吗？ 还是早点告诉读者吧，他们也都安然无恙。尽管几周 后，驳船船长那肥硕的身躯好象被热带的焦灼的阳光给溶 化了。他好似躺在摇篮中，随着骆驼那富有弹性的步伐，有 节奏地摆动着，痴呆地在驼峰中间打起盹来。他似乎变成 了那牲口身上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丝毫不必担心会摔下来。 再说，他很快就意识到，那称心如意的坐骑比自己更了解路 途的艰难。他索性不去管它了，就是用纤绳拉着“可爱的阿 美丽”号，沿着朗斯河航行，也不会比这更安全。 至于年轻、充满活力的朱埃勒，当他漫游在马斯喀特和 苏哈尔之间这片王国大地上时，他的心却已飞到了布列塔 尼的高房街，飞到了爱诺卡特等待他的那所房前……叔父 想给他娶一个了不起的公主，对此，他根本没放在心上。除 了那漂亮的表妹以外，他永远不会娶任何别的女人！世界 上又有哪一个女人能同表妹相媲美呢！即使是一位出身皇 族的公爵夫人。 不，卡米尔克总督的价值数百万的财宝，也无法改变他 的主意。这次探险只不过是那《一千零一夜》中不可实现的 梦想罢了。 不用说，一到达马斯喀特，朱埃勒就给他的未婚妻写了 信。可是，她什么时候才能收到呢？ 169

乘“可爱的阿美丽”号也没有这么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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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昂蒂费尔师傅显得比前一天更为忧愁，而第二 天，则会更加愁容满面的。那三只桶的运输问题使他一直 牵肠挂肚，惴惴不安。当然，这是有根据的。 他若是知道，在商队中已受到特别的监视，他将会感到 如何恐惧呢？的确，有一位五十多岁，面目清秀，从未引起 他疑心的土著人，在注意他了。 事实上，来往苏伊士和马斯喀特之间的邮船，在为期半 个月的停泊期间，不会不引起王国警察的特别关注。除了 叫所有踏上王国领土的外国人交纳关税外，君王对前来拜 访他的欧洲人，还表现出东方人所特有的好奇心。他要了 解到他国家来的人的目的，如果只是过路停留，那一切都将 很自然……因此，当三位圣马洛人登上码头，住进一家英国 旅店后，警察局长毫不迟疑地对他们进行了巧妙地保护。 然而，正如我们指出的，马斯喀特警察不仅在维护街道 安全方面组织得出色，在对从海上或陆路来到这里的旅行 家们的监视，亦毫不逊色。他不要求出示所规定的证件，因 为那些混蛋总是随身携带着的。他也不进行那些家伙已准 备好答案的询问。但是，不让他们溜掉，眼睛盯着他们。他 谨慎，办事留有余地。总之，以东方人引以为荣的机敏“跟 踪”他们。 因而，昂蒂费尔师傅处在一个警察的监视之下。他的 任务就是跟踪昂蒂费尔师傅，走到哪儿，跟到哪儿。警察没 有问过他，但终于弄清了这些欧洲人到王国来的意图。他 们生活在这个民族中间，却不懂得人家的语言，多么不方便 啊！而这个民族又那么殷勤，对他们照顾得无微不至。鉴 171

于这种情况，国王认为，除非出于某种原因，无兴趣挽留他 们，他是不会让这些外国人离开的。 人们会看到，这种监视异常地阻碍了昂蒂费尔师傅的 伟大事业。发掘一笔无价之宝，把它带回马斯喀特，再装上 开往苏伊士的邮船，这可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倘若国王陛 下也知道了事情的底细，那可就凶多吉少了。 幸好——无须赘述——皮埃尔·塞尔旺·马洛对这一 切还都蒙在鼓里。 眼前的忧虑足以把他压得透不过气来。他不知道，甚 至也不会怀疑他是在王国警察眼睛的监视下，进行旅行。 无论是他的两个伙伴，还是他本人，原来都没注意到，在商 队的人群中的那位矜持寡言，十分谨慎，从未和他们攀谈过 的阿拉伯人。 然而，如果说这一手避开了圣马洛人的注意力的话，不 见得能骗过萨伍克。勃·奥马尔的那个所谓见习生会讲阿 拉伯语，会去跟苏哈尔的一些商人交谈的。而这些人对警 察并不陌生，总会透露秘密，说出他的身分的。当警察注意 昂蒂费尔之际，萨伍克已经发生了怀疑。这不能不引起他 的担心。实际上，如果说他不愿使这笔遗产落入一个法国 人的手中，那他更不愿意使它落入国王的手中。人们还发 现，警察丝毫不怀疑两位埃及人，他不能想象他们和三位欧 洲人寻求同一个目的。他们本民族的旅行者经常去马斯喀 特，人们对这些毫不怀疑，——这说明，即使在陛下的伊斯 兰王国里，警察也并非完美无缺。 经过一天的劳累，中午休息了一下，商队在夕阳西下 172

时，开始宿营。在一个半干枯，类似池塘的附近，有一件这 地区的自然古董。这是一棵能供整个商队乘凉的大树。中 午烈日当空，在这儿荫蔽一下，真是难得。那茂密的枝叶构 成一个圆形屋顶，就象一块巨大的苫布，高出地面足有十五 尺，阳光是无法透射过去的。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树！ ”朱埃勒高声说道，他的骡子在 大树的枝叶下自动停下来。 “我大概再也不会看见这样的树！ ”驳船船长答道，并从 刚刚卧下去的骆驼双峰中间站起身来。 “您说呢，叔叔？”朱埃勒问。 叔父一言不发，因为，他对那引起他朋友和侄子惊异的 东西，根本没注意。 “在我看来， ”特雷高曼说，“我们好象在圣波德莱昂， 在我们的布列塔尼的一个去处，在一座奇异的颇有名气的葡 萄园里……” “说得对，特雷高曼先生。不过，怎能把葡萄园和这棵 大树相提并论呢！” 不，不管圣波德莱昂的葡萄园多么了不起，在这株巨大 的植物面前，只不过是一片普通的灌木林而已。 这是一株榕树——或是一株无花果树，树干粗大无 比，假如您愿意的话，不妨好好量一量！树围足有一百尺。 树干就象一座塔，它发出带有十多个细枝的树叉，枝叶交织 在一起，盘根错节，舒展开来，周围半公顷内可以乘凉。这 是一把能遮住烈日的巨大阳伞，也是一把能避开暴雨的巨 大雨伞。总之，无论阳光还是雨水都不能透过它。 173

驳船船长假如有时间，他是会心满意足地去欣赏这棵 参天大树的，他可有这份耐心呢。 这种好奇心果真得到了满足。这是在下述情况下实现 的。当他观察大树低矮的枝叶，转来转去，伸着手，翘起指 头的时候，听到有人在他身后说出这样几个字来： “一万。” 这是两个英文字，用很重的东方人的口音迸出来的。 他对这种语言一窍不通，不知什么意思。 但朱埃勒会说英文，他和土著人交谈几句，那人提供了 下述情况： “看来有上万个枝叉！”他对驳船船长说。 “上万？” 这位阿拉伯人至少刚才是这样说的。他不是别人，正 是想摸清在王国逗留的外国人底细的那个警察。找到了和 他们拉关系的好机会，他是要利用的。朱埃勒和这位阿拉 伯人用英语进行几句问答。这位阿拉伯人自我介绍，说他 是马斯喀特英国军团的翻译，很乐意为三位欧洲人效劳。 朱埃勒谢过土著人之后，把这一情况告诉了他叔叔，他 认为这是一次幸运的机遇，对到达苏哈尔后的活动有益。 “好吧……好吧！”昂蒂费尔师傅答道， “尽可能跟这个 人搞好关系。告诉他，我们会重重酬谢他的……” “至少要有酬谢金！”不开窍的特雷高曼嘟哝着。 朱埃勒觉得应该为这一相遇而感到庆幸；不过，萨伍克 可能并不太满意。看到警察和三个圣马洛人打交道，这的 确给他多带来一份担心。他打算仔细监视这位本地人的行 174

动。还有，勃·奥马尔是否会知道人们的去向，旅行已接近 尾声，还是会再延长呢？……小岛是卧在阿曼的海面上，霍 尔木兹海峡里，还是在波斯湾？……需要沿阿拉伯海岸或波 斯沿海去寻找？甚至得到阿拉伯王国与苏丹王国交界处 去？……如何行动，要多少时间？……昂蒂费尔师傅打算在 苏哈尔重新搭船吗？他在马斯喀特并未乘船，这是否说明 小岛的方位远在霍尔木兹海峡之外呢？……除非还跟商队 继续向查尔迪亚、埃尔卡利夫方向进发，可能直至古兰和波 斯湾海底？…… 残酷的捉摸不定，令人不安的假设，不停地刺激着萨伍 克的神经，最后，势必拿公证人这个可怜虫出气。 “这是我的错吗？”他重复着， “昂蒂费尔师傅那么顽固， 完全把我当成局外人！” 不，比这还要坏，象对一个来路不明的人那样。因为， 公证人的出现不过是遗嘱制定人强加给他的罢了！啊！倘 若不为那百分之一的酬金……但这百分之一却得经受一番 考验呢！……只是，何时考验才能结束呢？…… 第二天，商队穿行在一望无际的平原上，一片看不到绿 洲的旷野。这天和以后的两天，由于炎热，令人感到极度的 疲劳。驳船船长以为他将要融化了，就象那离开了北冰洋 冰川的一个冰块，流向低纬度地区一样。可以断定，他那超 重量级的体重减少了十分之一。被他压在身躯下的双峰驼 可明显地感到满意了。 行程的最后阶段，没发生任何意外。需要指出的是，那 位自称为塞利克的阿拉伯人和朱埃勒，因为都会操英语，彼 175

此更加熟悉了。但是，请放心，年轻的船长始终谨慎，谈吐 适当，丝毫没有泄露他叔父的秘密。在沿海，寻找一处适合 建立子公司的城市，也就是向马斯喀特法国代理人编造的 那个故事，同样得到那个所谓翻译官的赞助。他果真相信 吗？朱埃勒只能认为如此。这个狡猾的家伙玩弄这套把 戏，不过是为了探听到更多的东西罢了。 话休叙烦，三月二十七日下午，商队经过四天半的路 程，终于越过了苏哈尔的城墙。

第十四章 昂蒂费尔师傅、吉尔达· 特雷高 曼 和 朱 埃 勒 在 苏 哈尔度 过 了 令 人 烦 恼 的 一天 我们的三位欧洲人到苏哈尔来，幸好不是为了游览，而 是为了办事情。就城市本身来说，没什么值得向旅游者介 绍的。走马观花地看一下足够了：街道相当整洁，广场被灼 热的太阳烘烤着；唇干舌燥的三伏天，只有一条河流勉强可 供几千居民的需要；房舍布局显得有点儿杂乱无章，只有东 方式的天井能见到阳光；有一所较大的建筑，却毫无特色， 完全没有阿拉伯雕刻所特有的细致精巧。伊斯兰国王有时 到王国北部休养上两、三周，他对此建筑却颇为满意，来此 176

屈驾下榻。 尽管规模不大，在阿曼湾沿岸，苏哈尔并不是无足轻重 的。它的地理位置选得十分理想，就是最好的证明。 该城市位于东经 54°29′，北纬 24°37′。 根据卡米尔克总督信中所指出的方位，应该在苏哈尔 东部二十八分和北部二十二分相交的地方寻找小岛，也就 是距海岸四、五十公里的地方。 苏哈尔的旅店不多，只能找到类似大车店的骆驼商队 客栈。这是一个四合院，每个房间只有一个睡铺，说是班房 也许更恰当些。那位殷勤的翻译官把昂蒂费尔师傅，他的 侄子和朋友带到了客栈。 “遇上这位助人为乐的阿拉伯人，真是幸运！”吉尔达· 特雷高曼一再重复道， “遗憾的是，他不会说法国话，至少不 会说布列塔尼话！” 但是，朱埃勒和塞利克却交谈自如，毫无语言障碍。 这一天，朱埃勒和驳船船长旅途十分疲劳，只想好好地 饱餐一顿，睡上十二个小时。可是，叫皮埃尔·塞尔旺·马 洛接受这一如此合乎情理的想法是不容易的。来到小岛附 近，他的欲望更加强烈了，生怕错过时机……他想立刻租一 条帆船！……休息！……现在，已近在盈尺了，——他恨不得 一步跨十二里，一步踏上卡米尔克总督埋藏诱人的木桶的 那个海湾小岛。 总之，这是一个惊心动魄的场面，朱埃勒的叔父是何等 焦急和紧张，简直到了疯狂的程度。他终于平静下来…… 认为需要谨慎从事。慌里慌张会引起苏哈尔警察的怀 177

疑……再说，财宝在二十四小时之内，不会不翼而飞的…… “但愿财宝埋在那里！”吉尔达自言自语地说。 “如果根 本没有或者已不在那儿了，我那可怜的朋友会发疯的……” 善良的驳船船长的担心似乎是有道理的。 另外，请注意，假如昂蒂费尔师傅希望落空，前功尽弃 的话，这失望势必影响到萨伍克。尽管对二者影响不尽相 同，但其后果都是不堪设想的。假纳吉姆也是火冒三丈，把 勃·奥马尔弄得焦头烂额。他跟圣马洛人一样心急如焚。 可以断定，那天夜里，在商队客栈的客房里，至少有两位旅 客彻夜未眠。他们是不是同床异梦？一个等待着天明好去 租船；另一个想以一笔重赏为诱饵，雇上二十个亡命徒，企 图在回苏哈尔的路上，把财宝劫走。 黎明的曙光宣告 3 月 28 日这值得纪念的一天来临了。 看来，必须想方设法利用塞利克提供的方便。和那位 助人为乐的阿拉伯人拉关系的任务，自然得由朱埃勒承担， 方能马到成功。那位阿拉伯人越来越疑心，那天就在客栈 的院子里过了一夜。 朱埃勒求塞利克帮忙，也感到有些为难。三个外国 人——确切地说，三个欧洲人，昨天刚到苏哈尔，今天就急 忙找船……说是为了游览——能否找到别的借口呢？—— 到阿曼湾上去游逛，至少游四十八小时？……这计划是不是 有点离奇，令人不可思议呢？或许朱埃勒的担心是多余的， 翻译官不一定觉得这一计划有什么古怪的地方。 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朱埃勒一遇到塞利克就请他给 找一只能在海上坚持两天的小船。 178

“你们打算横渡阿曼湾去波斯湾海岸吗？”塞利克问。 朱埃勒想回答得自然些，把问题回避过去，从而避开一 切怀疑，特别是苏哈尔当局的怀疑。 “不，只是一次地理上的考察， ”他反驳道， “考察的目的 是想确定一下海湾主要岛屿的位置……苏哈尔海面上不是 有些岛屿吗？” “有一些，但没有一个大的。”塞利克答道。 “没关系，”朱埃勒说， “去海岸前，我们想观察一下海 湾。” “那随你们的便。” 尽管塞利克对年轻船长的回答持怀疑态度，但并不坚 持。实际上，这位警察已经知道了他们在法国代理人面前 宣布的计划，即在伊斯兰王国的一个沿海城市建立子公司 的计划。他自然会想，创办子公司跟阿曼湾水域的考察是 风马牛不相及的。 这样，圣马洛人和他的两个伙伴更显得形迹可疑，被置 于更加严密的监视之下。 这给他们的行动带来了麻烦，能否成功还是个问号。 小岛上一发现财宝，国王陛下的警察马上会得到情报，这是 毫无疑问的。那么，至高无上的陛下会传旨干掉卡米尔克 总督的遗产继承人，免得以后有人提出财产权的要求。 塞利克负责去找海湾考察用的船只，并答应配足可以 信得过的海员，带上够三、四天吃的食物。 秋分季节，天气变化正常，很可能迟归，要有所准备。 朱埃勒谢过翻译官，并说以后要重重地酬谢他，请他放 179

心。塞利克对此十分感激，并说： “我陪你们一起去游游岂不更好吗？你们对阿拉伯语 一窍不通，也许跟船主和水手们打交道会遇到一些不方 便……” “您说得对，”朱埃勒回答道。 “我们在苏哈尔逗留期 间，您就待在我们身边吧。再说一遍，您不会白帮忙的。” 两人分手后，朱埃勒来找他叔父。他正在海滩上漫步， 特雷高曼陪着他。朱埃勒把进展情况告诉了他。驳船船长 听说那个阿拉伯人作向导和翻译，心中不胜欢喜；他觉得那 个人有一副天资聪颖的面孔，不是没有根据的。 皮埃尔·塞尔旺·马洛点点头，表示赞同。然后，吐出 被牙齿磨损了的小石头，说： “那船呢？” “叔叔，那位翻译官帮我们搞的，并负责备足粮食。” “在港口搞一只船，我看一两个小时足够了……见 鬼！……又不是去周游世界……” “不，我的朋友，”驳船船长说道， “需要给人家找的时 间！……请您别这样性急……” “我愿意急！ ”昂蒂费尔师傅反驳道。他瞪着两眼，看着 吉尔达·特雷高曼。 “那么，随您的便吧！ ”正直的驳船船长躬身毕恭毕敬地 回答。 时间在一秒一秒地过去，朱埃勒仍未得到关于塞利克 的任何消息。可以想象，昂蒂费尔师傅是多么恼火，他扬言 要把嘲弄他侄子的那个阿拉伯人抛进海湾的深渊。朱埃勒 180

试图替阿拉伯人辩解，但无济于事，得到的却是冷遇。至于 吉尔达·特雷高曼，他本想替塞利克的才智说几句袒护的 话，此刻也只好俯首帖耳，沉默不语了。 “你们的翻译官是个无赖，”昂蒂费尔师傅叫起来， “是 个流氓，是个蟊贼！我压根儿就不相信他，他只有一个念 头，就是想偷我们的钱！ ” “我分文也没给他，叔叔。” “这就是你的不是啦！……如果你先付给他一笔 钱……” “可您不是说他想偷我们的钱吗？” “那有什么关系！” 吉尔达·特雷高曼，朱埃勒不想继续这种自相矛盾的 谈话了。重要的是劝劝圣马洛人冷静下来，免得他做出一 些愚蠢或不慎的事来，引起怀疑。这是一个什么话都听不 进去的人，他们能做到吗？港内有没有渔船停泊？……只要 能搞到一艘，和船员谈妥……搭上船……开动机器……向 东方驶去。 “但是，咱们听不懂这些人的话，连一句阿拉伯语都不 会说……”朱埃勒重复着。 “可他们一句法国话也不会！ ”驳船船长补充道，他仍然 坚持己见。 “为什么他们不会？”暴跳如雷的昂蒂费尔师傅反驳一 句。 “这就是他们的不是了，绝对是他们的错误。”吉尔达· 特雷高曼答道。他想通过这个让步，使他朋友消消火气。 181

“朱埃勒，这全都怪你！ ” “不，叔叔！我是尽力而为了。我们的翻译官先生很快 就会来找我们的……好吧，若是您不相信他，您可以利用一 下勃·奥马尔和他的见习生。他们会讲阿拉伯语……他们 也在码头上……” “他们？永远办不到！够了……他们老是跟在屁股后 面，已够叫人伤脑筋的了！” “勃·奥马尔好象打算给我们护航。”吉尔达·特雷高 曼提醒说。 “好吧，随他去好了。驳船船长，我要把他撞翻到海底 去！” 实际上，萨伍克和公证人已经准备上船，进入圣马洛人 要去的水域了。当昂蒂费尔师傅离开客栈后，他们一直跟 着他。他们的义务不就是别让他溜掉吗？他们的权利不就 是要目睹那关系到金钱的事业的结局吗？可这结局是否会 变成一场悲剧呢？ 因此，萨伍克催勃·奥马尔去质问那可怕的皮埃尔· 塞尔旺·马洛。但是，公证人看他正在火头上，不想去冒犯 他。萨伍克真想把这个胆小鬼打翻在地。也许他很后悔不 该假装不懂法语，这样他就无法直接介入了。 朱埃勒深知，他叔父对勃·奥马尔的态度只会把事情 弄糟，试图再次让他明白这一点。他觉得时机很有利，即然 公证人也想跟他叔叔谈话。 “瞧，叔叔， ”朱埃勒说， “您应该听我的劝告，哪怕您火 冒三丈！……我们都理智些，我们都是有理智的人……” 182

“要知道，朱埃勒，你所说的理智，正是不理智！……好 了，你想干什么？” “想问问您，到达目的地时，您是否还固执己见，压根儿 不跟勃·奥马尔说话呢？” “我就是要固执己见，决不松口！这个流氓，他想窥探 我的秘密，岂不知倒把他自己的秘密泄露给我了……这个 无赖……这个加勒比人 ①！” “这我知道，叔叔，我不想袒护他。但是，不管怎样，您 得同意他在场，这不是卡米尔克总督遗嘱中明文规定的 吗？” “是的。” “当您在岛上挖掘那三只木桶时，他不是应该在场吗？” ‘是的。” “他难道没权利估价那笔财宝吗？根据规定，他应当得 到百分之几的。” “不错。” “好，挖掘时，他要在场，那么，他不该知道您在何时、何 地行动吗？” “应该知道。 ” “如果由于您的错误或者由于别的什么情况，他没能以 遗嘱执行人的身分协助您行动，您的继承权势必会引起争 议，这不会让人家抓住把柄，去控告您吗？这场官司，您肯 定得输。” ① 欧洲人初到拉丁美洲时，称加勒比人为没开化的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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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呀。” “最后，叔叔，在海湾航行过程中，您不得不容忍勃·奥 马尔的陪同吧？” “是的。” “那么，您同意告诉他，准备跟您一起搭船啦？” “不！”昂蒂费尔师傅回答。 这个“不”字是用如此可怕的声音迸出来的，就好似一 颗子弹打在公证人的胸膛。 “瞧，”吉尔达·特雷高曼说， “你不听讲道理，你错了。 为什么一意孤行，铤而走险呢？听朱埃勒的话是明智的，听 他的劝告是理智！说实在的，我更不相信这个勃·奥马 尔！……但是，既然得试探着干，就让我们知难而进吧。” 吉尔达·特雷高曼很少讲这么长一段独白，他的朋友 也很少象这次竟让他把话说下去。当他倾吐肺腑之言时， 昂蒂费尔是怎样地欢迎他：双手颤抖，上下颚嚼动，面部抽 搐！这位出色的驳船船长或许对自己的口才十分满意，自 以为说服了固执的布列塔尼人。当他最后一句话话音刚 落，昂蒂费尔师傅问道： “讲完了，驳船船长？” “讲完了。 ”吉尔达·特雷高曼回答，向朱埃勒投过去闪 着胜利光辉的目光。 “你呢，朱埃勒，也讲完了？” “讲完了，叔叔。” “好吧，你们俩都给我见鬼去吧！……如果你们愿意的 话，去跟那位公证人发表这套议论吧！……至于我，我跟他 184

说话时，只不过是把他当成一个可怜虫，一个扒手而 已！……鱼和熊掌二者不可兼得，由你们选！” 皮埃尔·塞尔旺·马洛说了一通粗鲁侮辱的话，还夹 杂着海员们常挂在嘴皮子上的脏字；他那个小石头从嘴里 啐了出来，好象一颗青豆迸出了豆荚。然后，连吐出的弹丸 都没来得及放回嘴里，就转动一下舵杆，乘风而去。 不过，朱埃勒终于部分地得到了他想知道的东西。他 叔叔知道他也是迫不得已，所以并不阻拦他把计划告诉给 公证人。公证人本来是萨伍克鼓动来的，圣马洛人离去后， 也不象刚才那样害怕了；他向前走近几步，想再说上两句： “先生， ”勃·奥马尔说，样子卑躬屈膝，好象为了赎回 刚才胆大妄为的罪过，“先生，请原谅，我想……” “开门见山说吧，您想干什么？”朱埃勒说道。 “我想知道，我们是否到达了旅行的终点？” “差不多……” “我们找的小岛在哪儿？” “离苏哈尔十二里远的海面上。” “什么，”勃·奥马尔叫起来，“还要走海路？” “好象是。” “看来，您的运气很不好！ ”驳船船长说，他对那个丧魂 失魄，几乎两腿都站不稳的可怜人，表示出怜悯之情。 萨伍克看着他，装作无动于衷——一副对人家讲的话， 连一个字都听不懂的那种茫然的样子。 “好，鼓起勇气来， ”吉尔达·特雷高曼说， “两、三天航 行，很快就过去……我想，您会象老练的水手那样，在船上 185

站稳脚跟的。不过，要适应一段时间！” 公证人摇摇头，擦去额上的冷汗，用沮丧的的语调说： “我，奥马尔……” “先生，你们在哪儿搭船？……”他对朱埃勒说。 “就在这儿。 ” “什么时候？” “等小船一备好，就……” “能搞到船吗？” “也许今晚，明天早晨肯定没问题。您和您的见习生纳 吉姆作好动身的准备吧，您的身边少不了他呀！ ” “我会按时动身的。”勃·奥马尔回答。 “真主保佑您！”驳船船长插进来说了一句。昂蒂费尔 师傅不在场，他又能充分发挥他的天性了。 除了那迷人的小岛外，勃·奥马尔和萨伍克没什么要 打听的了。但是，既然年轻的船长不提供这方面的情况，他 们也就离开了。 朱埃勒说今晚或最迟明早，船就可备好，是不是言之过 早呢？正如吉尔达·特雷高曼指出的那样。事实上，已是 下午三点钟了，翻译官还未出现。他们俩一直为此而担心。 如果不要塞利克帮忙，只用手势跟苏哈尔渔民打交道，该多 么困难呀！租船的条件、进行侦察的性质、海湾上的航向、 所有这些，他们都应付得了吗？不错，勃·奥马尔和纳吉姆 会说阿拉伯语……但是，通过他们打交道…… 幸好，塞利克没有失信，他说话是算数的。下午五点左 右，当驳船船长和朱埃勒准备返回客栈时，塞利克到港口码 186

头上来找他们了。 “可来了！”朱埃勒喊起来。 塞利克迟到了，他对此表示歉意。搞到一只船可不容 易，是出一笔高价才租到的。 “这算不了什么！”朱埃勒回答，“今晚我们能出海 吗？” “不行，”塞利克答道，“水手要相当晚才能到齐。 ” “那么，我们动身……” “明天拂晓。 ” “一言为定。 ” “我到客栈去找你们，”塞利克补充说， “我们在落潮时 搭船。” “如果风顺，我们会一路平安的！”吉尔达·特雷高曼 说。 因为刮的是西风，昂蒂费尔师傅要到东边去寻找小岛， 这自然是一路顺风咧。

第十五章 万里晴空，朱埃勒帮他叔 父观测方位 第二天，太阳还未把海面镀上金色的霞光，塞利克已来 叩客栈的大门了。昂蒂费尔师傅一夜没合眼，此刻他已起 187

身了；紧接着，朱埃勒就来找他。 “船备好了。 ”塞利克说道。 “我们跟您去。”朱埃勒回答。 “驳船船长呢？”昂蒂费尔师傅喊道， “瞧着吧，他会睡得 跟海豚一样，我得使劲把他摇醒！” 于是，他来到“海豚”的房间；他正在酣睡，一只强有力 的手很快把他摇醒——他睁开了双眼。 这当儿，朱埃勒按照事先约定好的，去通知公证人和纳 吉姆。他们已作好出发的准备。纳吉姆多少有些按捺不住 焦急的心情；勃·奥马尔面色苍白，踉踉跄跄地走着。 塞利克看见出现两位埃及人，不由为之一惊。这没有 逃过年轻船长的眼睛。为何吃惊，事出有因吧？这些不同 民族的人怎么会相识，一起搭船，互相配合探索海湾呢？这 足以引起警察的怀疑。 “这两位外国人想跟你们一起去吗？”他问朱埃勒。 “是的，”朱埃勒答道，颇感到为难的样子“……是旅 伴……从苏伊士到马斯喀特，我们乘的是一条船……” “你们认识他们吗？” “当然……因为我叔叔脾气不好，他们总是单独待在一 起……” 很明显，他的解释吞吞吐吐。总之，没什么必要他非 得向塞利克进行解释。他乐意叫这些埃及人来，他们就来 了…… 尽管情况使塞利克生疑，但他却没盘根问底，他决定象 对三位法国人一样，严密监视这两个埃及人。 188

这时，昂蒂费尔师傅也出现了。他拉着驳船船长，就 象一只小拖船拖着一条大型商船走来了。 说得形象点，那艘大型商船——特雷高曼，刚作好起锚 的准备，他仍在半睡状态，两眼睡意蒙眬。 不必说，皮埃尔·塞尔旺·马洛不愿看见勃·奥马尔 和纳吉姆的出现。他走在前头，塞利克在他身旁，大家都随 着他向码头走去。 在码头桥头的水面上，漂浮着一只前后都拴着纤绳的 双桅船。大帆吊在缆绳上，只需一放，扬起三角帆和后帆， 就可驶向海面。 这只船是“贝尔贝拉”号，配有二十多个水手。一艘五 十吨位的船，也用不了这么多人。皮埃尔观察了这一切，但 没发表看法。很快他又有了一个新的发现：这二十多个人 中，有一半不象水手。事实上，他们是苏哈尔的警察，在塞 利克指挥下，来到船上的。如果卡米尔克总督继承人的上 亿元的财富，确实在小岛上，一个有头脑的人，不会只肯赏 给每个水手一百法郎的。 乘客们都象熟练的水手，敏捷地跳上了“贝尔贝拉”号。 说实在的，当吉尔达·特雷高曼跳上甲板时，船明显地向左 倾斜了一下。如果不是纳吉姆抓住公证人的身子，把他从 船帮上提溜过去，公证人上船可能也成了问题。勃·奥马 尔随船猛烈地摇晃着，一下子栽进后舱室，发出长而痛苦的 呻吟。 那些仪器全被精心地保管着——特别是时钟，吉尔 达·特雷高曼把它包在一块手帕里，紧紧捏住四个角。 189

船主是一位上了年纪的阿拉伯老人，他板着面孔，十分 严峻。遵照塞利克传达的朱埃勒的指示，解开缆绳，扬起篷 帆，船向东北方向驶去。 帆船行驶在通向小岛的航道上。借助西风，二十四小 时或许就可到达目的地。但是，专门与人作对的大自然，却 偏偏惹人烦恼。顺风行船，高空必有云彩随风飘过。不能 一味往东，必须到达准确的方位。为此，每天要测定两次经 纬度。一次在上午，一次在太阳通过子午线时。然而，为了 测定方位，太阳的圆盘必须露面，而这天，任性的星宿好象 顽固地拒不出现。 昂蒂费尔师傅在甲板上踱来踱去，忐忑不安。与其说 他注视着大海，不如说他凝视着天空。他寻找的不是天边 的小岛，而是被晨雾笼罩着的太阳。 驳船船长坐在船头饰物旁，失望地摇着头。天不遂人 意，朱埃勒倚肘向右，噘着嘴。耽搁……一再耽搁……这次 旅行没完没了吗？……他好象看到了亲爱的爱诺卡特，在千 里之外，在圣马洛的小屋里，等待着情侣的书信…… “要是太阳总不露面呢？”驳船船长问。 “那我就无法观测。”朱埃勒回答道。 “没有太阳，根据月亮，星星，不能计算吗？” “当然可以，特雷高曼先生，但现在是新月；至于星星， 我担心跟白天一样，夜里也是阴天！再说，观测是复杂的， 在如此摇摆不定的小船上，更是十分困难。” 风开始带有凉意，西部天空已浓云密布，犹如威力无穷 的火山喷射出的雾气。 190

驳船船长十分烦恼，他紧紧护住放在双膝上的时钟盒 子，朱埃勒手里拿着六分仪，等待时机，准备观测，然而却 是枉然。 这时，人们听到船前部爆发出怪叫和厉声责骂。这是 昂蒂费尔师傅挥动着拳头，在威胁太阳。 《圣经》上记载，太 阳对若苏埃 ①是非常顺从的。 太阳有时探出头来，有时一缕阳光从云隙间穿过。但 云隙又迅速合拢了，好象天神在云霄之上一针又把它缝上 了。无法抓住这个星辰，测量它的高度。朱埃勒试了好几 次，六分仪还没来得及用，就又放下了。 阿拉伯人对天文仪器的使用很不熟悉。船上的水手也 不甚了解年轻的船长想干什么。塞利克本人可能多受过一 些教育，但也全然不了解朱埃勒观测太阳的重要意义。然 而，大家知道，乘客们极不顺心。圣马洛人走来走去，又是 斥责，又是咒骂，暴跳如雷，好似魔鬼附了身，人们真以为他 是一个疯子呢。不，他不疯；不过，有变成疯子的危险。这 正是他侄子和他朋友所担心的。 当吉尔达·特雷高曼和朱埃勒请昂蒂费尔进午餐时， 他把他们支走了。他只啃了一片面包，然后走到大桅杆下 躺下来，禁止别人跟他谈话。 下午，天气无任何变化。风头总是伴着乌云。如同水 手们所说的，海水翻滚是“不祥之兆”。这征兆说明要起风， 确实如此——就是从西南方刮来的暴风雨。有时，由沙漠

① 《圣经》中讲的神话人物，若苏埃是希伯莱酋长，和耶路撒冷王作过 战，他有使太阳停止转动的本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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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带扑向埃及的这股可怕的热风，会突然变化，在横扫阿拉 伯海岸后，最后的气流遇上印度洋上的波涛相互撞击着。 “贝尔贝拉”号颠簸得十分可怕。船帆本来很低矮，尽 量减少张度，仍不能支持。船帮紧贴水面，无法抵御汹涌波 涛的袭击。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向东北方向逃去。朱埃勒 观察到的，昂蒂费尔师傅可能也观察到了。如果他稍加注 意，还会发现船主在谨慎而熟练地驾驶着帆船。船上人员 表现出真正水手所特有的镇静和勇敢。这些勇敢的人们并 非是与海上风暴搏斗的新手。然而，他们当中只是一部分 人习惯这狂风暴雨；另一部分人则躺在甲板上，很不适应航 船的颠簸。显然，这些人从未在海上航行过。朱埃勒想，他 们已经被警察盯梢了……塞利克可能是……对卡米尔克总 督遗产的继承人来说，事情肯定不妙！ 这坏天气把萨伍克弄得十分恼火。如果风暴一连持续 几天，就不可能进行观测，怎么确定小岛的地理位置 呢？……他觉得无须再待在甲板上，躲进舱室去了。勃·奥 马尔象一只散了箍的木桶，摇摇晃晃地待在那儿。 朱埃勒和驳船船长遭到昂蒂费尔师傅的拒绝后，走了 下去，只好把他一个人撇在桅杆下，让他躲在一块苫布底 下。他们俩则躺在水手的凳子上。 “我们的远征看来不顺当。”吉尔达·特雷高曼嘟囔着。 “我也是这么看。”朱埃勒答道。 “但愿明天是个好天，你就可以观测了……” “但愿如此，特雷高曼先生。” 他关心的不是天气情况，但他没说。太阳总要露面的， 192

“贝尔贝拉”号颠簸得异常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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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它在阿曼湾水域的上空……假如小岛存在的话，肯定 会找到它的……但是，“贝尔贝拉”号船上这些可疑的人参 与进来…… 夜里，雾气弥漫，一片漆黑，这会给小船带来严重的危 险。危险不在于船太轻巧，轻舟可以漂浮在波涛之上，从而 避过浪头。危险的是那骤变的狂风的袭击。若不是船主掌 舵熟练，敏捷，船早就被吹翻十次了。 午夜过后，下了一场雨，风势弱了下来，或许明天天气 会有变化？……当白天来临时，虽不象前一天那样，乌云滚 滚，刮着一股股暴风，但天空仍被浓雾笼罩着。在昨夜的瓢 泼阵雨之后，现在又乌云压顶，下起了蒙蒙细雨。云层很 低，水蒸气还未形成大雨点，就象用喷雾器喷了下来似的。 朱埃勒走上甲板时，不由地露出厌恶的神情。看天的 样子，又不能进行观测了。夜里改换航道后，方向不明，船 此刻在何处？尽管船主十分熟悉阿曼湾，也答不出来。看 不到一块陆地，已经越过小岛所在的水域了吗？很可能。 也有理由推断，在西风的推动下， “贝尔贝拉”号向东走得太 远了。不过，也无法证实这一点，因为，任何观测都是不可 能的。 皮埃尔·塞尔旺·马洛从苫布下走出来，来到船头。 当天际线又进入他的视野时，听他那喊声，看他那忿怒的动 作吧！他没去和他侄子说话，而是一动不动地站在放锚的 左船帮旁。 昨天以来，他叔父一直一言不发，朱埃勒不想打破沉 默。他得对付塞利克提出的各式各样的问题，而对这些问 194

题，他只能含糊其辞地回答。 翻译官走近他，并说： “先生，瞧，这天气可不妙！” “很不妙……” “您不能用仪器观测太阳了……” “恐怕是不能了。” “那怎么办呢！” “等呗。” “我想提醒您，带的粮食可只够三天的。如果老天爷继 续作对，船就返回苏哈尔……” “那也只好如此了。” “在这种情况下，你们是否放弃考察阿曼湾的计划 呢？” “可能……至少得推迟到风调雨顺的季节了。” “你们在苏哈尔等吗？” “在苏哈尔或在马斯喀特等，哪儿都无所谓！” 年轻的水手说话是有保留的，他对塞利克存有戒心；塞 利克没捞到指望得到的情况。 驳船船长几乎和萨伍克同时出现在甲板上，看到离“贝 尔贝拉”号十分之二、三海里外的弥雾遮住了天际线，一个 丧气地噘着嘴，一个怒气冲冲。 “不顺利吧？”吉尔达·特雷高曼握着青年船长的手 说。 “糟透了！”朱埃勒回答。 “我们的朋友在哪儿？” 195

“那儿……在船头。” “但愿他别一头栽到海里去！”驳船船长小声说着。 他一直怕圣马洛人一时想不开，走上绝路。 上午就这样过去了。六分仪还放在盒子里，好象是放 在珠宝箱里的女人项链，派不上用场。没有一丝阳光透过 弥漫的雾幕。吉尔达·特雷高曼携带着时钟，完全是凭着 职业的责任感而已；直到中午，仍不能用它通过巴黎和小船 所在方位的时差，来确定经度。 下午也不怎么顺当。尽管他们注意观察着航线，仍说 不出小船所处的确切位置。 船主好象也向塞利克提醒了这一点。船主告诉他，假 如第二天天气仍无好转，他将向西驶去，以便靠近陆地。陆 地在哪儿呢？……是苏哈尔和马斯喀特海岸，还是更往北 些，大约在霍尔木兹海峡的入口处，或者更往南些，在印度 洋和哈德角沿岸一带？ 塞利克认为，有必要把船主的意思转告给朱埃勒。 “好吧！”青年船长说道。 这就是他的全部回答。 直到天黑，没发生任何意外。太阳已落在西方迷雾的 后边，没有透出一丝光线。雨小了，下的是毛毛细雨，好似 波浪冲激时溅起的点点水星。或许这预示着天气将会变 好。另外，风也平息了，只是不时地吹一下。风过后，驳船 船长把手指蘸湿，放到空气中，他感到一股清风自东方吹 来。 “啊！若是在‘可爱的阿美丽，号上， ”他自言自语地说， 196

“在那儿……在迷人的朗斯河上，我会知道该怎么办的！” 但是，好久前， “可爱的阿美丽”号就被当烧火的木板卖 掉了。再说，这只双桅船此刻并非行驶在迷人的朗斯河上。 和吉尔达·特雷高曼一样，朱埃勒也发出了同样的感 叹。同时，他觉得太阳在水平线上消逝的刹那间，似乎象一 个好奇的人扒着门缝，通过云隙在窥视着。无疑，皮埃尔· 塞尔旺·马洛也发现了这缕阳光。他两眼突然明亮起来， 愤怒地瞪了一眼，回敬那白昼星辰的闪光。 夜降临了，开始用晚餐，只剩下够二十四小时吃的了， 大家都很省吃俭用，除非确知“贝尔贝拉”号离陆地不远，否 则明天就得返航。 夜晚很平静，象在狭窄海湾常见的那样，风激起的浪花 很快就落了下去。本来向东吹的风，渐渐鼓起船右舷帆。 由于方位不清楚，根据塞利克转达的朱埃勒的建议，船主开 始抛锚，等待天明。 近清晨三点钟，雾气完全消逝了，只剩下最后一批星辰 在高空闪烁。可以指望进行一次顺利的观测了。 黎明，太阳的圆盘拱出了水平线，光芒四射。因折光的 作用，光轮逐渐增大，在弥漫雾霭的反衬下，霞光万道，灿烂 的阳光洒落在海湾的水面上。 吉尔达·特雷高曼彬彬有礼地脱下油漆帽，向朝阳致 以敬意。一位拜火教的教徒也从未象他那样虔诚地迎接太 阳的光临。 不难想象，人们的思绪多么纷乱。乘客，水手，所有的 人都怀着多么焦急的心情，等待观测时刻的到来呀！尽管 197

没看到一块陆地，这些阿拉伯人也深信，欧洲人会有办法找 出船只所处的位置。他们急于了解，“贝尔贝拉”号此刻是 在阿曼湾，还是被抛向了哈德角的彼岸。 天朗气晴，万里无云，太阳高悬在天空，没什么可担心 的了。青年船长认为，获得子午线高度的时刻终于来到了。 快中午时，朱埃勒开始了准备工作。 昂蒂费尔师傅来到他身旁，咬着双唇，目光炯炯，一言 不发。驳船船长站在右边，摇晃着大脑袋，满脸涨得通红。 萨伍克在后面，塞利克在船帮处，大家都关切地注视着即将 进行的观测。朱埃勒挺起胸脯，叉开双腿，左手拿起六分 仪，对着天际线开始瞄测。 双桅船随着荡漾的微波，轻轻起伏。 一定准方位，朱埃勒就说： “测好了。” 然后，看了看刻度表上的数字，走进房舱去进行运算。 二十多分钟后，他回到甲板上，宣布观测结果。 双桅船现在位于北纬 25°2′，比小岛所处的纬度偏南 三分。 作为补充观测手段，需要测量一下时角。 是呀！对昂蒂费尔、朱埃勒、驳船长和萨伍克来说，时 间从未流逝得这样缓慢过，盼望的时刻似乎不会来临了！ 那时刻终于到来了。“贝尔贝拉”号又行驶在准确的航 道上，按照朱埃勒的指示，双桅船的航向略微转向南方。 两点半钟，青年船长又进行了一系列的观测，驳船船长 记下时钟的时间。计算结果是东经 54°58′。 198

几乎与此同时，听到一声喊叫。一个阿拉伯人用手指 着西边两海里外的一个隆起的褐色的东西。 “我的小岛！ ”昂蒂费尔师傅叫起来。 这只能是那个小岛，因为看不见任何一块别的陆地。 瞧，这位圣马洛人走来走去，比比画画，急躁不安，好象 跳舞跳得着了迷。吉尔达·特雷高曼不得不走过去，用有 力的双臂把他紧紧抱住。 双桅船立刻向发现的目标驶去。轻盈的东风鼓起篷 帆，半小时准能到达。果然，船开到了小岛。朱埃勒根据观 测后经过的航道判断，确认小岛的位置完全符合卡米尔克 总督所指出的方位：即托马斯·昂蒂费尔传给他儿子的纬 度——北纬 24°59′，由勃·奥马尔带到圣马洛的经度—— 东经 54°57′，在巴黎子午线以东。 人们放眼向远方望去，映入眼帘的仍是阿曼湾广漠的 海面。

第十六章 事实证明，卡米尔克总 督海上漫游时，确实到 过阿曼湾的水域 藏有上亿元财富的小岛就在那里，昂蒂费尔的脑海里 估计的至少是这个数目。不！少七十五生丁都不转卖，即 199

使罗特希尔德 ①兄弟愿意按法律术语所说的“原封不动”地 买下来，也不干！ 从外部看，这只是一堆光秃秃的，干旱的山丘，没有一 点翠绿，没有植物，是一堆带状的隆起的岩石，坐落在方圆 二海里到二海里半的岛屿上。它的四周嶙峋交错，有的地 方尖突，有的地方低凹。不过，双桅帆船可以停泊在任何一 个向西张开口的凹陷处避风。那里海水清澈如镜，可看见 二十多尺深处布满海底植物的沙底。抛锚时，“贝尔贝拉” 号随着激起的波浪，轻微地摆动了一下。 然而，这轻微的一晃竟使公证人在船上多待了一分钟。 他缓慢地移动到升降口的梯子处，爬上甲板，又登上下船舷 梯，准备跳上陆地。 这时，昂蒂费尔师傅抓住他的肩膀，拦住了他，并大声 喊道： “站住，勃·奥马尔先生！……让我先下去！……” 不管愿意不愿意，公证人只好等着，让不容人的圣马洛 人去占领他的小岛。——沙地上留下了海靴的深深脚印。 勃·奥马尔追上昂蒂费尔。圣马洛人感到土地是结实 的，满意地舒了一口长气。吉尔达·特雷高曼、朱埃勒和萨 伍克很快也来到了他的身边。 这当儿，塞利克的目光搜寻着海岛。他想知道这些外 国人来这儿干什么……为什么甘愿长途跋涉，不辞劳苦呢？ 就为的是确定这些礁石的方位吗？……这是不能自圆其说

① 十九世纪德国最大的银行家，其家族开设的银行遍及维也纳、巴黎、 伦敦、那不勒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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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简直是疯子的无稽之谈，令人不可思议。昂蒂费尔 师傅倒真有点儿半疯癫的样子，然而，朱埃勒和驳船船长 可并没有丧失理智呀！怪哉，他们俩还是致力于这次考 察！……还有，两个埃及人也卷进了这次冒险…… 塞利克有充分的理由怀疑这些外国人的行动，他准备 下船跟他们一起踏上小岛……皮埃尔·塞尔旺·马洛作了 一个手势，朱埃勒立即领会了，并对塞利克说： “不必陪我们了，我们这儿不需要翻译……勃·奥马尔 的法语说得和土生土长的法国人一样地道……” “好吧！”塞利克只好这样答道。 警察十分晦气，不想就此多纠缠。他是昂蒂费尔师傅 雇佣的，只好遵从主人的吩咐。他忍耐着，等考察后，看这 些外国人带什么东西到船上；那时，他和他手下人再进行干 预。 现在是夜里三点半钟，时间还充裕。假如三只木桶在指 定的地点，会找到的话，——对这一点，圣马洛人满有信心。 约好“贝尔贝拉”号仍停在岩石间的浅水处。不过，船 主通过塞利克转告朱埃勒，停泊的时间不能超过六小时。 粮食所剩无几，应乘着吉利的东风，赶紧驶向苏哈尔海岸， 明天拂晓就可到达。昂蒂费尔师傅没表示异议。还有好几 个小时，这比他需要的时间还多呢，准能大功告成。 实际上，该如何行动呢？甚至无须跑遍面积有限的小 岛，不必一米一米地搜寻。根据信中指出的准确地点，财宝 是安放在南端隆起的一块岩石下面，上面刻有连写的双 K， 很容易辨认。用鹤嘴锄很快就能挖出那三只木桶，然后昂 201

蒂费尔师傅可以轻而易举地把它们滚到船上去。他想一个 人干，不许别人在场——当然，必须在场的勃·奥马尔和 他的见习生纳吉姆例外。“贝尔贝拉”号的水手是不会为木 桶里装的是什么东西操心的，只有在随商队返回马斯喀特 时，可能遇到一些麻烦。这，以后再考虑吧。 兵分两路，昂蒂费尔师傅、吉尔达·特雷高曼和朱埃勒 为一路；勃·奥马尔和纳吉姆为一路，开始爬上小岛的斜 坡。小岛平均海拔一百五十尺。看到他们的到来，几群野 鸭惊飞了，并对侵占它们家乡的进犯者发出抗议的叫声。 很可能自从卡米尔克总督拜访以来，无人光顾过小岛。圣 马洛人肩扛着洋镐——他不叫任何人拿它。驳船船长手持 鹤嘴锄，朱埃勒拿着指北针，在前边引路。 公证人吃力地走着，生怕萨伍克赶在自己的前头。虽 然脚下踩的已不是甲板，他的两腿却仍然发软。不过，此刻 他又恢复了理智，变得聪明，忘掉了旅途的艰辛，不去想返 航时还会经受的折磨。小岛上有个地方很象一块巨大的水 晶石，肯定是，不过，还是谨慎为妙。萨伍克若是占有了那 财宝，他是不会拒绝同他分享的。 地上尽是岩石，在上面行走，可真步履艰难。尖突的巨 石不易越过，不得不兜个圈子，才能到达岛的中心。这队人 马终于登上了制高点，可以看到双桅船上的国旗在迎风飘 扬。 从这里，人们可以清楚地纵观小岛，四周尖石林立，而 埋藏百万财富的岩石就是其中的一个。没错儿，遗嘱所指 的那块尖石就在南端。 202

借助指北针，朱埃勒很快就认出来了。 这是一块干旱的舌状小岛，光秃秃的，上面点缀着波浪 冲击时溅起的点点泡沫。 青年船长的脑海里又一次闪过那伤心的念头：埋在岩 石下的财宝将成为他和未婚妻之间不可逾越的障碍！永远 无法战胜他那顽固的叔叔！欲望，一种本来可以克制的疯 狂欲望，占据了他，把他引上了歧途…… 至于驳船船长，他则被两种相反的情感所困扰：担心朱 埃勒和爱诺卡特永远不能结成伴侣，又怕他的朋友得不到 卡米尔克总督的遗产，会精神错乱。因此，他十分恼火，用 鹤嘴锄使劲敲击着，岩石碎片飞落在他的周围。 “喂……在那儿，驳船长，你赌什么气？”昂蒂费尔师傅 喊叫着。 “没什么，没什么！”吉尔达·特雷高曼回答道。 “请你留着力气去敲那吉利的地方吧！” “我留着劲儿呢，朋友。 ” 这队人马朝着离他们六百步远的南端尖石处走去。 昂蒂费尔师傅、勃·奥马尔和萨伍克加快步伐走在前 头，好似被一块磁石吸引着——一块有至高无上威力的金 磁石。人人气喘吁吁，似乎老远就嗅到了那财宝，深深地吸 着，吸着，一股价值数百万的气体流进他们全身；一旦气体 散去，他们似乎就会窒息，跌倒在地！ 十分钟工夫就到了尖石处，它的一端细长，伸向海洋， 卡米尔克总督大概就是在这块岩石底部刻上了双 K。 来到这个地方，由于过度兴奋，昂蒂费尔师傅简直支持 203

不住了。吉尔达·特雷高曼不抱住他，他可能会瘫倒在地 上。不过，他全身痉挛，说明还活着。 “叔叔，叔叔！”朱埃勒喊着。 “我的朋友！ ”驳船船长也呼叫起来。 萨伍克那时的面部表情骗不过任何人，他似乎在说： “他完蛋了，狗基督教徒，我将成为卡米尔克唯一的遗 产继承人！” 勃·奥马尔的表情正与此相反： “可是，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财宝的确切地点，他一死，我 那份酬金也吹了！” 这一意外并未带来什么恶果。多亏驳船船长用劲按摩 了一阵，昂蒂费尔师傅才恢复了知觉。他又捡起脱了手的 小尖镐；接着，对尖石的全面考察开始了。 尖石下部有一条高土埂，海水淹不着，西风也刮不到。 再也找不到更理想的地方，存放数百万的财富了。认出这 个地方并不太难，除非是四分之一世纪来，阿曼湾的波涛把 署名刻字一点一点地冲刷掉了。 如果需要的话，皮埃尔·塞尔旺·马洛会搜遍整个岩 石，把岩石一块一块地炸开，即使花上几星期，几个月，他也 心甘情愿。他可以让双桅船返回苏哈尔去补充给养。不把 财富搞到手，他决不丢下小岛，决不丢下！他是财宝的合法 继承人呀！ 萨伍克也是这么想的，在这点上，二者的想法倒是不谋 而合——但这并非出于对人性的更大尊重。 现在，所有的人都在埋头工作，找啊，搜啊，蓬乱的海带 204

底下，被冲击物粘覆着的石缝……象用篦子统统篦了一遍。 昂蒂费尔师傅用尖镐敲击着风化的石块；驳船船长一锄一 锄地猛铲；勃·奥马尔趴在地上，活象一只在卵石中爬行的 螃蟹。朱埃勒、萨伍克等其他人也忙得不亦乐乎。大家都 在埋头大干，鸦雀无声。嘴似乎都上了锁，比举行葬礼时还 肃静。 难道，漂浮在海湾水域的孤岛不正是一座公墓？它不 正是这些盗墓人要寻找的，并想从中发掘那位埃及人的成 百万财富的一座坟墓吗？ 半小时过去了，人们什么也没找到，但并不气馁。人已 来到卡米尔克的小岛上，而木桶就埋在南端的尖石下，这一 点是毋庸置疑的。 太阳喷射着灼热的光焰，人人汗流浃背。但是，他们不 辞劳苦，象一群挖洞穴的蚂蚁，个个干劲十足……连驳船船 长也贪婪得象着了魔似的。至于朱埃勒，他嘴角上却不时 露出卑视和厌恶的表情。 突然听见一声欢乐的叫声——犹如狮吼虎啸。 这是昂蒂费尔师傅发出的叫声。他站在那儿，光着头， 伸出一只手，指着一块墓碑样的矗立着的岩石。 “那儿，那儿！”他重复着。 他走到碑前，躬身敬拜，就象古罗马人站在圣母的神坛 前那样。他的同伴中，没人因这一举动而感到吃惊，他们情 愿跟着他一块顶礼膜拜…… 朱埃勒、驳船船长、萨伍克和勃·奥马尔走近刚刚跪下 去的昂蒂费尔师傅，也跪了下去。 205

这块岩石上到底有什么东西呢？ 眼睛可以看见，手可以摸到的东西……即卡米尔克总 督那著名的刻字，就是那上部已被剥蚀，然而却依稀可辨的 连写字双 K——Ж。 “那儿，那儿……”昂蒂费尔师傅重复着。 他指着岩石底部需要敲开的地方，指着那石制的保险 柜，三十二年来财宝沉睡的地方。 小尖镐立即开始向岩石攻击，碎石片飞落下来。吉尔 达·特雷高曼接着用小锄铲走和水泥浇合在一起的碎石 块。洞越来越大，越来越深。人们气喘吁吁，心怦怦直跳， 等待那最后的一镐刨出大地的五脏，数百万财富象泉水一 样喷射而出……。 人们不停地挖着，却不见木桶。大概卡米尔克总督埋 得太深了，他那样做是对的。再说，为了挖出木桶，多花点 时间和气力，又算得了什么呢？ 突然，听到一种金属的声音。毫无疑问，小镐撞击到一 件可以发出声响的东西…… 昂蒂费尔向洞口弯下身子，头部已消逝在洞口里，两只 手贪婪地搜寻着…… 他直起身来，两眼充血…… 他手里拿的是一只金属匣子，最多有十分之一立方米 那么大。 大家望着他，无法掩饰失望的心情。无疑，吉尔达·特 雷高曼说出了大家的共同想法，他喊道： “如果里边埋着上亿元的财宝，我宁愿叫魔鬼……” 206

“那儿，那儿……”昂蒂费尔师傅重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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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嘴！”昂蒂费尔师傅吼叫着。 他又重新把岩洞搜了一遍，掏出最后的几块碎石片，竭 力想找到木桶…… 仍然是徒劳……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个铁匣子，盒 壁上刻着那位埃及人的朱红色的双 K！ 昂蒂费尔师傅和他的伙伴经历的千辛万苦，全部付诸 东流了吗？……他们长途跋涉就是为了让一个骗子随意捉 弄吗？ 如果叔叔那疯子般的眼睛，抽动得可怕的嘴角以及从 喉头里发出的嘶叫声，不使他感到恐惧的话，朱埃勒真想开 心地大笑一场。 事后，吉尔达·特雷高曼回忆说，那时他真以为昂蒂费 尔会颓然倒下，一命归天呢。 昂蒂费尔师傅忽然站起来，抓住尖镐，高高举起，象疯 子一般猛地一击，砸开了小匣……一张纸从中散落出来。 纸因年久已经发黄，上面的几行字是用法文写的，字迹 仍清晰可辨。 昂蒂费尔师傅拾起那张纸，用颤抖的声音开始念前几 行字，忘了勃·奥马尔和萨伍克可能听见，忘掉了可能把一 个应保守的秘密世露给他们。这几行字内容如下： “本文提供了第二个小岛的经度，望托马·昂 蒂费尔，或在他身故之后，他的直接继承人，将此 经度告知银行家赞布哥，地址是……” 昂蒂费尔师傅停下来，挥动一下拳头，立即闭上不谨慎 208

的嘴巴，觉得泄露得太多了。 萨伍克很镇静，尽管感到扫兴，却声色不露。再多念几 个字，他就会知道第二个小岛的经度以及占有那位纬度的 银行家赞布哥居住何地了。 公证人大失所望，站在那儿，张着嘴巴，伸着舌头，象一 只饿狗眼巴巴地看着舔盘被撤走。 当圣马洛人拳头一挥，句子中断时，有权知道卡米尔克 总督意图的勃·奥马尔直起身子，说道： “喂……那位银行家赞布哥住在什么地方？” “在他家。”昂蒂费尔师傅答道。 他把纸卷好，塞进衣袋里。勃·奥马尔绝望地伸开双 手，仰望着苍天。 由此可见，财宝不在阿曼的小岛上！这次航行的结局 只是请昂蒂费尔师傅和一位新人物，一位叫赞布哥的银行 家打交道而已。这位新人物过去是否为卡米尔克总督效过 劳，因而应得到报答，成为第二个合法继承人呢？ 他将和圣马洛人一起分享那笔财富吗？……看来是可 能的。那么势必产生这样的后果：塞进昂蒂费尔师傅腰包 的不再是上亿元，只是五千万元的财富了！ 朱埃勒想，这个数目仍然相当可观，足以改变他叔叔对 他和爱诺卡特婚姻的看法。他低下了头。 至于吉尔达·特雷高曼，他的笑容似乎说明，把五千万 法郎装进口袋，也是一笔可观的财富呢。 实际上，朱埃勒已猜到了昂蒂费尔师傅脑海里掠过的 念头，一且打定主意，他总会透露出来的： 209

“瞧着吧，爱诺卡特最终只能嫁给一个公爵，而不是一 位王子；朱埃勒呢，只能娶一位公爵的女儿，而不是一位公 主！”

210

昂蒂费尔师傅奇遇记 第

二

部

儒勒·凡尔纳 孔昭宇

马河清

著 译

第 二 部 目

次

第 一 章 爱诺卡特曾收到朱埃勒的来信，信中叙 述了以昂蒂费尔师傅为主角的种种奇 遇 ····································································213 第 二 章 向读者介绍一下另一位遗产继承人·······························225 第 三 章

向昂蒂费尔师傅提出的建议太离奇古怪 了，他拂袖而去，不想作答 ······································235

第 四 章 西方人和东方人展开了一场激战，结果 后者取胜 ·····································································249 第 五 章 勃·奥马尔旱路和水路都经历了，可以 权衡一下二者的利弊 ··················································263 第 六 章

从波尼到阿尔及尔和从阿尔及尔到达喀 尔一路上的见闻··························································276

第 七 章 来到达喀尔之后，到卢安戈港之前，听到 的种种议论和遇到的种种遭遇···································287 第 八 章 有些旅客不宜乘坐非洲航船 ··········································298 第 九 章 昂蒂费尔师傅和赞布哥宣布，对他们栖 211

身的小岛不侦察一番，决不离去·······························312 第 十 章

垂头丧气的昂蒂费尔师傅和银行家赞布 哥·················································································323

第十一章 对昂蒂费尔师傅和他的伙伴们来说，听 蒂尔考麦勒神甫讲道实在索然无味 ···························338 第十二章 教士守口如瓶，想从他嘴里掏出秘密并 不容易 ·········································································351 第十三章 这出悲喜剧的第三个角色，换句话说，那 个“背信弃义的家伙”不见了···································365 第十四章

昂蒂费尔师傅又得到了一个签有双 K 的 文件 ·············································································379

第十五章 爱诺卡特用手指随便划了一个圆，谁料 到谜底却揭开了··························································395 第十六章 欲知后事如何，且问几百年后的子孙后 代吧 ·············································································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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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二 部 第 一 章 爱诺卡 特 曾 收 到 朱 埃 勒 的来信，信中叙述了以 昂蒂费 尔 师 傅 为 主 角 的 种种奇遇 昂蒂费尔师傅出发后，圣马洛高房街的那所宅子显得 格外凄凉，十分冷落！母女二人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度过 了那些日日夜夜。朱埃勒的卧室空闲着，似乎整个住宅都 空空荡荡。至少，这是爱诺卡特的感觉。再说，舅舅不在 家，朋友特雷高曼也来不了！ 这天是四月二十九号。自从“斯特尔斯曼”号把探宝的 三个圣马洛人送上冒险的征途以来，已足足有两个月了。 他们的旅行进展如何呢？……此刻又在何方？……到达目 的地了吗？ “妈妈……妈妈，他们不会回来了！ ”少女说道。 213

“哪里……我的孩子……要有信心……会回来的！” 年老的布列塔尼女人还是那千篇一律的回答，“不管怎 么说，他们还是不离开我们为好……” “是呀，在我就要成为朱埃勒妻子的时候！ ”爱诺卡特自 言自语地说着。 可以断定，昂蒂费尔师傅的远征在城里产生的反响是 异乎寻常的。从前，他经常叼着烟斗，在大街上，沿着锡隆 河，或在城墙上边悠闲漫步。这一切，人们都习以为常了。 在他身旁略后一点儿，走着的是吉尔达·特雷高曼，他总是 两腿略弯，长着一个鹰勾鼻子，穿着一件每个衣角都打绉的 短外衣，一副端正的面孔显得温和、善良！ 年轻的远洋轮船长朱埃勒则是全城为之骄傲的人物。 人们象爱诺卡特一样喜欢他——可以说，象母亲爱儿子那 样——可是，正当他要被任命为巴伊夫公司的一艘漂亮的 三桅船大副时，却远走高飞了！ 他们三人现在在哪里？大家一无所知。谁会想到“斯 特尔斯曼”号已把他们带到了塞得港？只有爱诺卡特和纳 侬知道，他们还准备顺流而下，驶进红海，或许要漂流到印 度洋的北端。 昂蒂费尔师傅很有心眼儿，一直严守秘密。有关那神 奇小岛的方位，他对勃·奥马尔守口如瓶。然而，如果说人 家对他的航线一无所知，对他的计划就不尽然了。那计划 谈论得太多了，又是那么显眼，闹得满城风雨，街谈巷议。 不论在圣马洛，还是在圣塞尔旺或迪纳尔，到处都流传着卡 米尔克总督的故事：托马·昂蒂费尔收到的那封信，以及信 214

中宣布的那位遗产执行人的来临；什么正在测定一个小岛 的经纬度呀，什么不可思议的上亿法郎的财富呀，等等，等 等——消息灵通人士甚至说，不是上亿法郎，而是上百亿！ 因此，人们急不可待地打听发掘财宝的消息。似乎，那位变 成亿万富翁的普通船长已经满载钻石、珠宝归来了！ 爱诺卡特可没有这种奢望。只要她的未婚夫，她舅舅 和舅舅的朋友返回家园，哪怕衣袋是空空的，她也会感到心 满意足，感谢上帝的。她那无穷的忧虑将变成无限的欢 乐。 少女并非没收到过朱埃勒的来信。第一封信是从苏伊 士寄出的，信中详细地向她叙述了他们分别以来旅途中的 见闻，提到了她舅舅的精神状态，说他变得越来越神经质。 信中谈到了勃·奥马尔和他的见习生，说他们都按时赴约， 受到了应有的欢迎。第二封信是寄自马斯喀特，其中讲述 了横渡印度洋去伊斯兰王国时，海上的种种遭遇，并说他们 计划去苏哈尔。关于昂蒂费尔师傅，朱埃勒说，他完全处于 近乎癫狂的兴奋状态。 爱诺卡特贪婪地读着朱埃勒的来信。信中叙述的何止 是旅途见闻，何止是她舅舅的精神状态，这是未婚夫向少女 倾吐别后的忧伤。就在要结婚的前一天，他离开了她，如 今，真是断肠人在天涯啊！他渴望不久就见到少女，即使叔 叔满载百万财宝而归，也不能叫他拆散鸳鸯。爱诺卡特和 纳侬一遍又一遍地读着这些来信，却无法回复几封家书，说 上几句安慰话。她们对那些见闻和遭遇作着各种各样的评 论，扳着指头计算着离乡背景的亲人在天涯海角还将漂流 215

几时。她们在挂在墙上的年历上，日复一日地作着记号。 终于又收到了来信。于是，她们又沉浸在幻想之中——也 许旅行进行一半了，他们正在归来的途中？ 第三封信是四月二十九日收到的，距朱埃勒离家大约 两个月。看见信上打着突尼斯王国的邮戮，爱诺卡特高兴 得心都要跳出来了。啊，旅行家们已经离开马斯喀特，回到 了欧洲海域……他们正在驶向法国……要多久到达马赛 呢？……最多三天！乘西部的特快火车，要多久抵达圣马 洛呢？……最多二十六小时！ 母亲和女儿送走了厚道的邮差，关上门，坐在一层的一 个房间里，没人打扰，她们感情的潮水可以放纵奔流了。 爱诺卡特擦了擦略微湿润的眼睛，撕开信封。取出信， 高声朗读起来，句句抑扬顿挫，绘声绘色，听者字字入心。 “亲爱的爱诺卡特， “吻你，这一吻，首先献给你的母亲，其次是 你，最后是我自己。此刻，我们天涯海角，人各一 方，那漫长的远游几时才能结束！ “我给你写过两封信了，想必已经收到。这是 第三封信，也是甚为重要的一封，它将告诉你，财 宝的问题出人意外地发生了变故，叔叔为此陷入 了无比的苦恼之中……” 爱诺卡特从内心发出轻微的笑声，她拍着手说： “妈妈， 他们一无所获，我不必担心嫁给一位王子了……” “念下去，我的孩子。”纳侬说道。 216

“念下去，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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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诺卡特接着中断的句子，继续读下去。 “……再者，我以十分悲痛的心情告诉你，我 们不得不到更远更远的地方去，继续进行考 察……” 信在爱诺卡特的手上抖动着。 “继续考察，在更远的地方， ”她自言自语地重复着， “他 们不回来了，妈妈，他们不会回来了！” “勇敢些，我的孩子，念下去！”纳侬说道。 爱诺卡特接着读下去，一双美丽的眼睛充满了泪水。 朱埃勒简单地谈了谈在阿曼湾小岛上发生的一切，说那里 没有财宝，只找到一张纸，纸上写着一个新的经度。接着， 朱埃勒写道： “亲爱的爱诺卡特，你可以想象，叔叔是多么 失望，多么恼火！我也感到失望，这倒不是因为我 们没有获得那笔财富，而是因为返回圣马洛，回到 你身边的时刻，势必将要推迟！我的心都要碎 了……” 爱诺卡特觉得自己的心也在急剧地跳动，通过切身的 感受，她完全理解折磨着朱埃勒的那痛苦心情。 “可怜的朱埃勒！”她小声说道。 “我可怜的闺女！念下去，孩子。”母亲也喃喃地说道。 爱诺卡特又接着往下读，由于激动，声音都有些变了。 218

“事实上，卡米尔克总督嘱托我们把那个该死 的经度转告给住在突尼斯市的，一个名叫赞布哥 的银行家。他掌握着第二个纬度。显然，财宝是 埋藏在另一个小岛上。看来，那位先生跟我们的 老爷爷一样，过去也为卡米尔克帮过大忙。因此， 我们的总督大人也想感恩报德一番。遗产很可能 由两位继承人分享，这样，每人只能得到一半了。 谁会为此火冒三丈呢？这你十分清楚！……那样， 就只有五千万，而不是上亿法郎了。……我甚至 希望那位慷慨的埃及人只留下一万法郎，让叔叔 所获无几，免得他再阻止我们的婚事！ ” “情人相爱，还需要金钱吗？” “不需要，有了它，反而碍事！ ”老妇人诚心诚意地答道， “念下去，我的孩子！” 爱诺卡特遵从老人的话，继续往下读。 “叔叔看过那纸上写的话，惊愕不已，连新的 经度数以及那个人的地址，差一点儿都给念了出 来，幸好，他及时收住了。 “亲爱的爱诺卡特，我们的朋友吉尔达·特雷 高曼，我们俩经常谈起你。他作了一个鬼脸，意思 是说，该去寻找第二个小岛了。 “‘可怜的朱埃勒，’他对我说， ‘那位总督是什 么总督，是在拿咱们开玩笑，他是不是要把咱们抛 219

到天涯海角去？’ “是天涯海角吗？……给你写信的此刻，我们 尚不知道！ “实际上，纸上提到的线索由叔叔本人掌握 着，因为他不相信勃·奥马尔。自从那个狡猾的 家伙在圣马洛想窃取他的秘密以来，叔叔对他一 直怀有疑心。或许叔叔错了，说实话，我觉得见习 生纳吉姆和他的老师一样可疑。我和特雷高曼先 生都讨厌这个纳吉姆——看他那个长相——一副 凶神的面孔，一对阴险的眼睛！告诉你吧，我们那 位住在贝叶街上的公证人卡洛什也是不务正业 的。我敢肯定，如果勃·奥马尔和他知道赞布哥 的地址，他们准抢在我们的前边……但是，叔叔只 字不露，连我们都没告诉。勃·奥马尔和纳吉姆 根本不知道我们是到突尼斯去。在离开马斯喀特 时，我们都在想，那位随心所欲的总督大人打算把 我们投向何方？！ ” 爱诺卡特停了片刻。 “我可不喜欢这套耍心眼儿的鬼把戏！”纳侬说。 接着，朱埃勒又讲述了归途上的种种遭遇。如何离开 小岛，翻译官塞利克看到外国人两手空空离去，如何大失所 望，他已不再疑心，认为这只不过是一次普普通通的旅游罢 了。最后又讲了返回商队客栈的艰难旅程，回到了马斯喀 特，还要等两天，准备搭乘去孟买的邮轮等等。 220

“我在马斯喀特没再给你写信，因为我一直 想，等发现一些新鲜事物再告诉你……但是，没什 么新鲜事。我们将去苏伊士港，再从那儿去突尼 斯市，这就是我所了解的全部情况。 ” 爱诺卡特停下来，看着纳侬。纳侬摇摇头，自言自语地 说： “但愿他们别漂流到天涯海角！和那些不讲信义的人 在一起，真叫人担心！” 善良的老妇人指的是那些东方人，就象十字军东征时， 经常谈论的那样。在这位品德端正，虔诚的布列塔尼女人 看来，用这种方式弄来的数百万法郎，简直是不义之财…… 但她怎敢把这样的想法说给昂蒂费尔师傅呢！ 朱埃勒又把从马斯喀特到苏伊士的旅途见闻，以及横 渡印度洋和红海的情况描绘了一番，并说勃·奥马尔一直 病着，比想象的要厉害得多…… “太好了！”纳侬说。 信中还说，在整个旅途中，皮埃尔·塞尔旺·马洛一言 不发！ “瞧，我亲爱的爱诺卡特，如果叔叔的希望化 为泡影，我真不知会发生什么情况，或者说，我对 此太清楚了，他将发疯的！谁会想到一个品行端 庄，没有奢好的人会落到那样的下场！奢望有一 天成为家私万贯的富翁……是呀，有多少人经得 221

起这一诱惑呢？不错，不受引诱的人肯定有…… 那就是咱们俩！因为，在我们的内心深处，两个生 命已融为一体了！ “从苏伊士出发，我们又到了塞得港。在那 儿，我们还要等待开往突尼斯市的‘斯特尔斯曼’ 号商船。那位名叫赞布哥的银行家就住在那里， 叔叔得把那令人诅咒的书信转给他……一个掌握 纬度，另一个掌握经度，加到一起才能确定新的小 岛的位置。还会到什么地方去寻找呢？这就是问 题的关键，照我看，问题是严重的。因为，能否返 回法国，回到你的身边，均取决于此……” 信从爱诺卡特手中掉到地上，母亲把它拾起来。她实 在读不下去了，她似乎看到了漂流在万里之外的亲人，看到 了他们身置险地的可怕情景。大概永无归期了。她不由地 叫了一声： “噢！舅舅，舅舅，你怎么这样折磨如此爱戴你的人 呢！” “原谅他吧，我的孩子。 ”纳侬说，“求上帝保佑他！” 沉默了一会儿，两位女人怀着同样的心愿祈祷着。 然后，爱诺卡特接着读道： “我们是四月十六号离开塞得港的，到达突尼 斯前，哪儿都不停留了。头几天，我们沿埃及海岸 航行。当勃·奥马尔隐约看见亚历山大港时，他 那眼神是何等……我真以为他要在那儿下船，宁 222

愿放弃他那份财富……但是，他的见习生把他制 止了。他们说的是我们一窍不通的语言，看来制 止的方式相当粗暴。勃·奥马尔显然害怕纳吉 姆。我心里在琢磨，这个埃及人是否是他自己所 说的那种人，瞧他那一副强盗相！因此，我要提防 他点儿。 “出了亚历山大港，我们向邦角驶去，把的黎 波里和加贝斯湾抛在后边。巍峨的突尼斯山峦终 于出现在地平线上，不时看到几座遗弃的炮台屹 立在山巅，一两座伊斯兰圣墓显现在绿色的帷幕 之间。四月二十一号晚上，我们驶进了突尼斯港。 四月二十二号，船停泊在古莱特码头前。 “亲爱的爱诺卡特，来到了突尼斯，我们之间 的距离虽然比在阿曼湾的小岛上缩短了，但仍是 那么遥远！谁知道厄运会不会把我们抛到更远的 地方！说实在的，哪怕是相距五英里，或是五海 里，只要我们不在一起，就让人悲伤！不过，你不 必失望，请记住，不管这次远游结果如何，都不会 耽搁太久了。 “我是在船上给你写这封信的，以便一到古莱 特就把它寄出去。过几天，你就会收到的。诚然， 信中没写我尚不知道的事情，或许是急需知道的 事，即我们将被带向哪个海域，就是叔叔本人也不 清楚。这只能在和那位银行家交换情况后，才能 确定下来。我们的到来大概要打搅他安静的生活 223

了。因为，当赞布哥得知这是关系到一笔巨大的 遗产，而他又有权得到一半时，他是愿意合作的， 他势必得和我们一道去进行下一段的考察。他可 能跟叔叔一样，是个急性子人…… “还有，一知道第二个小岛的位置，我立刻就 告诉你。——我很快就会知道的，因为是我负责 在地图上寻找它。看来第三封信后不久，你就会 收到第四封的。 “和这封信一样，下一封将给你母亲，你，亲爱 的爱诺卡特，带去特雷高曼先生和我本人的美好 情意。当然，还有叔叔的情意，尽管他似乎已忘却 了圣马洛，忘却了古老的家宅以及住在那里的亲 人！至于我，亲爱的未婚妻，谨向你遥寄我全部的 爱，正如我将收到你全部的爱一样。等待你的回 音。请永远相信我！ 你忠实，温柔的 朱埃勒·昂蒂费尔 一八六二年四月二十二日 于突尼斯市古莱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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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二 章 向读者 介 绍 一 下 另 一 位 遗产继承人 驶进突尼斯港并不等于到了突尼斯市。从前，可乘小 船或本地的大帆船去古莱特镇。 实际上，这不是一个港口。因为吨位很低的船只也无 法靠近码头，只有近海航行的帆船和小渔船能在那里停泊。 大帆船、邮轮等只能在公海上抛锚。群山形成一道屏障，正 好挡住东风，船只得到了蔽护，但遭到强烈的西风和北风的 袭击。看来，有必要建造一个能容纳各种类型船舶，包括军 舰在内的港口，或者扩大雷根斯北岸的比塞大海港，或者劈 开横卧在巴依拉湖和大海之间的小岛，在该湖上开凿一条 十公里长的运河。 需指出的是，昂蒂费尔师傅和他的伙伴虽来到了古莱 特镇，但尚未进入突尼斯市。他们还得搭乘鲁巴地诺的火 车，该铁路线是一个意大利公司开辟的，火车经由迦太基山 脚下，环湖而行，山上矗立着法国圣路易教堂。 我们的旅行家们穿过码头，来到市镇。镇上有一条宽 大的马路，在街两旁可看到镇长的公寓、天主教堂、咖啡馆 及私人住宅。实际上，一切欧化，最现代的建筑，在这儿都 能见到。一直要走到君王避暑居住的海滨别墅，才见到少 225

许东方色彩。 然而，皮埃尔·塞尔旺·马洛所关心的绝不是什么东 方色彩，也不是关于雷居吕斯，西皮翁，凯撒，卡通，马里尤 斯和阿尼巴尔 ①的传说。他知道这些大人物的姓名吗？最 多是听人家说过一点儿，他和特雷高曼一样，心里只有家乡 的荣誉，这也足以满足他的自尊心了。 也许只有朱埃勒会缅怀这些历史遗迹，怎奈他又为眼 前的烦恼所困扰。在东方国家，谈起一个心不在焉的人时， 常说： “他在骑驴找驴”，朱埃勒此刻正是这种情况。他所寻 找的却是远离他的未婚妻。 昂蒂费尔师傅，驳船船长和朱埃勒手提旅行袋，穿过 古莱特镇——他们打算再观光一下突尼斯市市区——来到 车站等候第一班火车。勃·奥马尔和纳吉姆保持一定距 离，跟在他们后边。昂蒂费尔师傅一言不发。其它人对那 位赞布哥银行家一无所知，可是，卡米尔克总督却别出心裁 地安排他们与他相会。这至少给公证人带来了更大的麻 烦，因为只有找到财宝，他才能得到一笔酬金。对萨伍克来 说也是如此，他此刻不是对付一个人，而是两个财产继承 人。这位新的继承人又是何许人呢？ 等了半小时，旅行家们登上了火车。火车在下一站停 了几分钟，从那儿，他们可以望见迦太基的山峦，和以其考 古博物院著称的勃朗神甫修道院。四十分钟后，列车到达

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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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尼巴尔是迦太基的名将，曾不断和罗马人作战，打败过罗马的西 皮翁将军。凯撒是罗马的君王。雷居吕斯，西皮翁，卡通，马里尤斯 都是罗马的名将。

突尼斯市。他们顺着马丽诺大街，向欧洲区走去，来到了法 兰西饭店。先订好了房间——三间空荡荡的卧室，棚顶很 高，备有蚊帐。饭厅在一层，很宽敞，讲究，可以和巴黎的高 等饭店相媲美。这里只备午饭和晚饭，随时可以用餐。不 过，这一切都无关紧要，我们的几位圣马洛人甚至不想在那 儿居住。 昂蒂费尔甚至不愿挤出点时间到他的房间去看一眼， 他对他的同伴们说： “我就在这儿等你们。” “去吧，我的朋友。你的事可别砸了锅。 ”驳船船长说。 朱埃勒的叔叔担心的就是怕砸了锅，他确实无意跟一 个继承人耍手腕，象勃·奥马尔对他那样。他有他的个性， 但为人诚实，正大光明。他决定单刀直入，不跟银行家兜圈 子，他准备对他说： “这就是我给您带来的……作为交换条件，您知道该给 我什么。这个，您明白。好，咱们上路吧！” 再说，根据在小岛上找到的那封信的内容，那位银行家 应该知道，有一位名叫昂蒂费尔的法籍人，将给他带来一个 经度，从而确定埋藏财宝的小岛的位置。银行家不会对这 次来访感到惊奇的。 然而，昂蒂费尔师傅还是有些不放心——那位继承人 会不会讲法语。如果赞布哥懂英语，那么彼此还可以通过 年轻的船长打交道。若是他对两种语言都一窍不通，不是 得藉助翻译吗？那么，关系到价值上亿法郎财富的秘密，就 会泄露给一个第三者……昂蒂费尔师傅离开饭店，也没说 227

到哪儿去，实际上是去找一个向导。过了一会儿，他和一位 向导在马丽诺广场旁的街道拐角处消失了。 他刚走，驳船船长就说： “他怎么连我们都不需要了……” “咱们散散步吧，我去邮局把信寄出去。”朱埃勒回答 道。 这样，他们俩离开了饭店旁的邮局，向巴卜巴尔和海门 走去，准备沿护城墙外兜一圈。设垛口的城墙宛如一条带 子环绕着突尼斯市内城，足有两里长。 在离开饭店百步远的地方，昂蒂费尔师傅对他的向导 兼翻译说： “您认识银行家赞布哥吗？” “本地人都认识他。” “他住在哪儿？” “住在下城，在马耳他人区。” “带我到那儿去……” “遵命，阁下。” 在这些东方国家，称阁下和称先生一样平常。 昂蒂费尔师傅朝下城走去。对路上的一切稀罕之物， 他全然不加一顾：一国青真寺——这样的清真寺在该市数 以百计，寺顶上都装璜着美丽的塔楼；这里有罗马和东方伊 斯兰的遗迹，有一个漂亮的广场，场上全是无花果和棕榈， 郁郁葱葱，浓荫蔽日。还有一些小胡同，两旁房舍栉次鳞 比，可以隔街相望。阴暗的店铺，高低不一，参差不齐，里边 陈放着各种食品、衣料和古董。主顾是法国人，意大利人， 228

昂蒂费尔师傅朝下城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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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太人或马耳他人。皮埃尔·塞尔旺·马洛无心观赏这一 切，心里只想着卡米尔克强加给他的这次拜访，只想着会受 到什么样的接待……会一帆风顺的，他对此深信不疑！给 一个人献上五千万法郎，他敢打赌，准会受到热情的接待。 徒步走了半小时之后，便到了马耳他区。这不是这座 拥有十五万人口的城市最整洁的居民区，特别是老城部分， 看不到十分整洁的市容。再说，那时托管国尚未把法兰西 国旗强加给这座城市。 在这个商业区的一条街，或者确切说，一条胡同尽头， 向导在一所不起眼的房前停下来。跟所有突尼斯民宅一 样，整个建筑好似由一块巨石构成，有一个平台，没有外窗， 一个阿拉伯式的堂院，四周的房间从这儿得到一些阳光。 看了房子的外观，昂蒂费尔师傅觉得这个人并不阔气。 他想，这很好，可以确保计划实现了。 “银行家赞布哥是住在这儿吗？”他朝向导问道。 “就是这儿，阁下。” “是他的银行办事处吗？” “是的。” “他没有别的住宅了？” “没有，阁下。” “他算得上富有吗？” “是位百万富翁。” “见鬼！”昂蒂费尔师傅喊道。 “是只铁公鸡，一毛不拔。”向导补充说。 “真见鬼！”昂蒂费尔师傅又喊了一句。 230

说完，他把满口称他阁下的人打发走了，向导又顺着通 向饭店的那条道回去了。 萨伍克怕被发现，在后边盯了他们的梢。现在，他已知 道赞布哥的住处了。对付这位银行家，他能占上风吗？能 有机会与他和解，从而排除昂蒂费尔师傅吗？一旦卡米尔 克的两位继承人发生分歧，能否从中渔利？真倒霉，当大伙 儿都在一号小岛上的时候，昂蒂费尔师傅只念了赞布哥这 个名字，新的经度却丝毫没有透露。如果萨伍克知道的话， 他或许抢先一步，第一个来到突尼斯市，答应给银行家一笔 重酬，引他上钩，也许分文不花就能骗取他的秘密呢！…… 但，又一想，信中指定人是昂蒂费尔师傅，不是别人…… 好吧！萨伍克要按既定计划行动，毫不留情，等马耳他人和 圣马洛人占有那笔财富时，他还是有办法从他们俩的手中 夺过来的。 皮埃尔·塞尔旺·马洛走进银行家的宅子，萨伍克在 外边等着。 左侧的房间是银行家的办公室，院内空无一人。 整个宅院显得冷冷清清，似乎银行家因无力支付，就在 这天上午倒闭了。 不过，请放心，银行家赞布哥并没破产。 顺便提一下，这位突尼斯银行家中等身材，六十来岁， 消瘦，神经质；目光严峻，机灵，难以捉摸；脸部无须无疵，面 色象羊皮纸；头发花白，头戴一顶毡帽，好象粘在脑壳上；腰 部略显厚圆；两手满是皱纹，手指长而尖；满口牙齿——是 咬东西的好牙口，不时露到两片薄嘴唇的外部来。尽管观 231

察力不强，昂蒂费尔师傅意识到，此人毫无同情心。他想， 跟这位老兄打交道，不会带来乐趣的。 说实在的，这位银行家是个道地的高利贷者，是个典当 先生，可能是犹太人，后来加入了马耳他国籍。这样的马耳 他人在突尼斯市足有五、六千。 估计，赞布哥的银行通过各种来路不明的途径，积累了 一笔可观的财富——这途径就是手紧，抓住钱就不放。此 人的确很富有，并引以为荣，但照他的说法，他还不算富，因 为富是无止境的。有人说，他的家私顶得上几个百万富翁， 这话并不错。尽管他的府第外观有点象寒门陋舍——昂 蒂费尔师傅正是被这种假象给迷惑了。这也说明了赞布哥 是多么节衣缩食，多么吝啬。他是没有什么需要吗！当然 有，但很少。他本能地会攒钱，尽量排除各种花费。他见钱 眼开，不择手段地去占有金银财宝，钱袋罗钱袋，多多益善。 他的整个生命都倾注在这种不义的生财之道上了。肯定有 几百万财富已锁进了他的保险柜，即使不生利息，也无须担 心。 这样一个人若不是单身汉，那才是怪事咧，甚至显得自 相矛盾了。宁愿当光棍，不是更符合这种人的天性吗？正 因为如此，赞布哥从来未想到过结婚。难怪马耳他区有些 人常开玩笑，说： “当他的太太该多么幸福呀！”谁也没听说 过他有什么兄弟和三亲六故，只有一个妹妹。赞布哥家族 的先辈们就留下他这条独根。他一人深居家宅，守着办公 桌，看着保险柜，身边只有一个年老的突尼斯女人服侍他。 她吃的，工资花销都不多。这是一个无底洞，只进不出。由 232

此可见，昂蒂费尔师傅将遇到个什么样的对手！人们不禁 要问，这位冷酷的人怎么会给卡米尔克总督效过力，以至值 得报答酬谢？ 然而，确有其事，这里仅用几行字来说明其来龙去脉。 他刚二十岁的时候，父母双亡，成了孤儿，双亲对他又 有何用？他早已不挂念他们了——赞布哥当时住在亚历山 大港。他在那儿当企业经纪人，买空卖空，可算精明强干， 坚韧不拔，起初是中间人，后来成为钱庄老板——这确实是 发挥人类才智的职业中最有收益的一行了。 人们还记得，一八二九年，卡米尔克总督担心财富会被 垂涎欲滴的堂弟夺走，尤其怕被受他鼓唆的副国王穆罕默 德·阿里所吞掉，曾想把钱财聚集起来，运到叙利亚去。因 为，任何一个埃及城市都没那里安全。 这是一项巨大的工程，需要几个助手。他只愿求助那 些值得信任的外国人。这些助手支持埃及富翁反对副国 王，是铤而走险的事。至少是把他们个人的安危置之度外 了。年轻的赞布哥就是其中的一个。他怀着满腔热情为其 效劳，曾得到过慷慨的酬谢。他多次到阿勒坡奔忙，出了不 少力，财宝终于聚集起来，也多亏了他，财宝才运到了安全 地点。 这样做并非不冒风险。卡米尔克走后，和赞布哥同时 被雇用的几位助手受到警察的怀疑，被揭发投进了监狱。 由于证据不足，后来又把他们释放了。尽管如此，他们因效 忠卡米尔克而遭到了惩罚。 昂蒂费尔师傅的父亲，一七九九年曾把躺在雅法岩石 233

中半死的卡米尔克搭救出来。同样，赞布哥也有他的功劳。 因此，三十年后当然有权得到报答。 卡米尔克没把他忘却。 这段简短的叙述说明为什么一八四三年，住在圣马洛 的托马·昂蒂费尔和住在突尼斯市的银行家赞布哥分别收 到了一封信，信中告知他们有一天要平分一份放在某个小 岛上的，价值上亿法郎的财宝。同时，又把小岛所处的纬度 分别给了他们俩；至于经度，适当时候亦会转告的。 这一情况对托马·昂蒂费尔和他的儿子产生的效果已 是众所周知的了。还需指出，这一效果对银行家这样的人 物是同样的强烈。关于那封信，他自然是只字不露，把那个 纬度数字放进保险柜，加了三道锁。从那时起，他生命的每 一分钟都在等待着卡米尔克信中宣布的昂蒂费尔的来临。 他曾试图了解一下那位埃及富翁的命运，但毫无结果。关 于他在双桅船上被俘，押送开罗，其后又在古堡里被监禁了 十八年，以及一八五二年故去的事，赞布哥均一无所知。 现在已是一八六二年，距一八四二年整整二十年时光 过去了。圣马洛人还未出现，经度还未与纬度相会……小岛 的位置仍无法测定……然而，银行家并未失去信心。他毫 不怀疑，卡米尔克总督的意图迟早会兑现的。他深信，那位 昂蒂费尔师傅定会在地平线上出现，正如天文台预测彗星 会出现在苍穹一样。唯一感到遗憾的是——对这种人是很 自然的——就是得和另一个人平分遗产，他总是想从思想 中把他排除掉。但是，他不能改变那位报恩的埃及人的安 排。平分上亿法郎的财富，在他看来真是够惊人的！…… 234

所以，多年来他冥思苦想，搜断枯肠，想把遗产独吞……能 如愿以偿吗？……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他已完全作好 了迎接昂蒂费尔的准备，不管此人如何，只要能把经度给他 带来就好。 银行家对航海是门外汉，这就无须赘述了。他解释不 了怎么把一个纬度和一个经度，即两条假设的线一交叉，就 能测定地球上某点的方位。他懂得，最主要的是两位继承 人的相遇是必不可少的。他还懂得，没有昂蒂费尔，他将无 可奈何，反之亦然。

第 三 章 向昂蒂 费 尔 师 傅 提 出 的 建议太离奇古怪了，他拂 袖而去，不想作答 “能拜见银行家赞布哥吗？” “可以，只要是公事就行。” “是公事。” “您的名字……” “就说是一位外国人好了。” 这些问题是昂蒂费尔师傅提出来的，回答的人是长着 一副哭丧脸的本地老头，操着蹩脚的法语，坐在狭小办公室 的角落里。办公室打了隔断，隔断墙上装有铁棂的窗口。 235

圣马洛人不打算先通报姓名，他很想看看，当着银行家 的面，突然说出自己的名字，可能引起的反应。 “本人是昂蒂费尔，托马·昂蒂费尔的儿子，圣马洛 人。” 过了一会儿，他被引进一间工作室。室内无任何装饰， 石灰粉刷的墙壁，被灯烟熏黑了的天花板，一个保险柜放在 屋子的一个角落，一张圆形写字台放在另一个角落，一张桌 子，两把小凳子。 银行家就坐在那桌前。卡米尔克总督的两位继承人终 于相逢，面对面地坐到一起了。 赞布哥没有欠身，用拇指和中指摆正架在鹰勾鼻子上 的宽边眼镜，略微挺直上身，说： “请问贵姓？”他用法语问道。朗格多克人或普罗旺斯 ①

人 对他的发音大概无可挑剔。 “近海航行船长昂蒂费尔师傅。”圣马洛人答道。他深 信听见这个名字，赞布哥准会大叫一声，从沙发椅上跳起 来，并立即作出简短回答： “您……您终于来了！……” 银行家没跳起来，也没发出惊讶的叫声，期待的回答并 未从嘴里迸出。但是，一位细心的观察家还是能发现眼镜 后闪过一道明亮的目光——接着眼皮下垂，这闪光立即又 消失了。 “告诉您，本人是昂蒂费尔师傅……”

① 朗格多克和普罗旺斯是法国南部两个相邻的方言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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赞 布 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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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过。” “皮埃尔·塞尔旺·马洛昂蒂费尔，托马·昂蒂费尔的 儿子，圣马洛人，在法国……布列塔尼……伊尔——维兰 省……” “您是本行信贷帐户吗……”银行家问道，声音是那样 镇静自若，没有一点破绽。 “信贷帐户……有！”昂蒂费尔师傅反驳道，他已被 这冷冰冰的接待弄得不知所措，“有，一份上亿法郎的款 项……” “拿出来吧！……”赞布哥简短地答道，似乎经营的只 是一项几个银元的帐目。 圣马洛人顿时象泄了气的皮球。什么？这个冷若冰霜 的银行家早就知道他将获得一笔巨额之财，二十年来，朝思 暮盼某个昂蒂费尔的到来，给他带来财宝……而此刻，在卡 米尔克总督的使者面前却一声不吭……竟然既不惊讶也不 欣喜？……难道第一个小岛上找到的那封信搞错了吗？是 否是另一个突尼斯市的马耳他人？银行家赞布哥不掌握征 服第二个小岛的纬度吧？ 失望的继承人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一股热血涌上心头， 勉强又坐到小凳上。 银行家呢？坦然自若，无意关照他，透过眼镜凝视着， 嘴角略微抖动，佯装笑脸。他似乎把昂蒂费尔说的话当成 了耳旁风，根本没放在心上： “别大喊大叫，我的水兵！” 言外之意是“好商量！” 238

昂蒂费尔师傅恢复了镇静。他用手帕擦擦脸，牙齿不 停地咬着小石子，然后站起身来说： “您确实是银行家赞布哥吗？”他一边用粗大的手敲着 桌子，一边问道。 “是的，突尼斯市只有一个。” “那么，您没在等待我吗？” “没有。” “您不知道我会来吗？” “怎样才能知道呢？” “通过某位总督的一封信……” “一位总督？”银行家问道。 “但是，总督的信件，我收到 过上百封……” “开罗的卡米尔克总督呢？” “不记得了。 ” 赞布哥耍这套把戏无非是先让昂蒂费尔师傅合盘托 出，拱手交给他那商品，即那个经度，而他又不必交出手中 的纬度。 不过，以卡米尔克的名义，看他那样子，这个名字对他 不应该陌生的。他极力回忆着。 “等一下，”他边说边正正眼镜， “卡米尔克总督……开 罗的？” “对，”昂蒂费尔师傅说道， “算得上埃及的罗特希尔德， 家私万贯，黄金、钻石、珠宝……” “不错，我想起来了……” “想必他已告知您，这笔巨财的一半有一天是属于您 239

的……” “您说得很对，昂蒂费尔先生。我把那封信放在什么地 方了……” “什么？……放在什么地方！……您说不清把它放在 哪儿了？……” “噢，我这儿什么也丢不了……会找到的。” 听了这一回答，瞧，昂蒂费尔师傅那神态，如果信找不 到的话，那双手张开着，好似魔爪，分明想扭断银行家的脖 子。 “喂，赞布哥先生， ”他竭力克制着，接着说道， “您的冷 静实在令人吃惊！谈到此事，您竟无动于衷……” “噢！”银行家哼了一声。 “什么……什么？……噢！这关系到上亿法郎啊！” 赞布哥不屑一听地努努嘴。实际上，此人把桔子皮，柠 檬皮，都当成宝贝，看得跟百万财富一样重。 “啊，穷小子！他拥有数百万法郎的财产！ ”昂蒂费尔心 里想。 这时，银行家扭转话题，想探听探听他所不了解的东 西，也就是说，要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在什么情况下迎来 了圣马洛人的求见。他用手帕擦擦眼镜，用疑惑的口气问 道： “您真的相信有关财宝的故事呀？” “我坚信不移，就象我相信圣主三位一体 ①，是由三个

① 指圣父，圣子，圣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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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组成的一样！” 他说得那么自信，那么肯定，如同说他自己是个地地道 道的布列塔尼人。 于是，他开始讲述发生的一切，一七九九年，在什么情 况下，他父亲救了总督的命，一八四二年一封密信如何寄到 了圣马洛，信中嘱咐去寻找一个小岛，那里放着一笔财富； 他父亲临终前如何把只有他知道的一个秘密告诉了他本 人；二十年来，他如何一直等待使者来补齐那个水文地理公 式，以便测定小岛的位置；亚历山大的一位名叫勃·奥马尔 的公证人如何受卡米尔克总督之托，作为遗嘱执行人给他 带来盼望已久的经度，从而才能在海图上寻找在马斯喀特 海域，阿曼湾上的一个小岛，昂蒂费尔师傅由他的侄子，他 的朋友特雷高曼以及作为遗嘱执行人的勃·奥马尔及其见 习生陪同，如何从圣马洛航行到马斯喀特；如何在苏哈尔海 域的阿曼湾上找到了小岛；最后没找到财宝，可就在标志着 双 K 的地方，如何找到一个铁匣子，匣子里有提供第二个小 岛经度的一封信，此刻昂蒂费尔正是要把这封信转告给突 尼斯市的一位银行家，赞布哥，因为他手中掌握着测定新的 小岛方位的纬度…… 银行家表面装作无动于衷，其实是全神贯注地听完了 这段叙述。他那尖长手指的微微颤抖，说明他相当激动。 满头大汗的昂蒂费尔讲述完毕，银行家只是说： “是呀，财宝是存在的，看来毋庸置疑。卡米尔克总督 用这样的办法，是什么意图呢？……现在……” 诚然，意图是十分明显的。 241

“可以设想， ”昂蒂费尔师傅接着答道， “这是……不过 首先，银行家先生，您过去在总督生活的各种遭遇中所处的 地位如何？您为他帮过什么忙吗？” “或许，帮过大忙。” “在什么情况下？” “当他想把财富聚集起来时，他正住在开罗，我也住在 那儿。” “好，很清楚……他想找两个人帮忙发掘财宝，并答应 事后酬谢他们，这二人就是您……和我……因为我父亲过 世了……” “为什么不会有其它人了呢？”银行家提醒说。 “啊！您这是在说什么！ ”昂蒂费尔师傅叫了起来，猛地 在桌子上击了一拳。“足够了……两个人已经够多的了！” “不错，”赞布哥答道， “但是，您还需要说明一个情况， 为什么亚历山大公证人陪着您进行考察呢？” “这是遗嘱明文规定的，挖掘遗产时，必须有他在场，并 应得到酬金……” “多少酬金？” “百分之一。 ” “百分之一！……啊！这个无赖！” “一个无赖……真是名符其实，”昂蒂费尔叫道， “请您 相信，我不会饶恕他的！ ” 两位继承人对无赖这一称呼完全达成一致的见解。毫 不奇怪，这是从银行家内心发出的喊声，尽管他对正在谈的 事显得漫不经心。 242

“现在，”圣马洛人说， “您已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我想， 我们没理由不彼此真诚相待。” 银行家仍无动于衷。 “我掌握着在一号小岛上找到的经度，您占有二号小岛 的纬度……”昂蒂费尔继续说下去。 “不错……”赞布哥略有迟疑，答道。 “那么，当我来到这里，通报了姓名，您为什么装腔作 势，好象对此事毫无所知呢？” “很简单，我不想对什么人都合盘托出……您可能是个 来路不明的人，昂蒂费尔先生，我这样说，请您别生气。 我想，办事得稳妥些……既然您持有和我打交道的那封 信……” “是有。” “拿出来吧。 ” “稍等片刻，赞布哥先生！拿出来！……拿出来！…… 您，您本人还持有卡米尔克总督的一封信吧？……” “有的。” “好吧，……以信换信……” “同意！”银行家答道。 银行家站起来，朝保险柜走去，慢腾腾地扭转着几道暗 锁，昂蒂费尔早已怒不可遏。 为什么要这样呢？实在令人费解！赞布哥是不是在效 仿勃·奥马尔在圣马洛玩的那套把戏，他是否存心不良，想 从圣马洛人身上得到公证人没捞到手的秘密？ 那办不到，昂蒂费尔是那样坚决，非一手交钱，一手交 243

货不可。然而，银行家有他的计划，一个深思熟虑的计划， 如果成功，可以确保卡米尔克总督的亿万财富归他家，也就 是装入他的腰包。——实现这一计划，要具备一个必不可 少的条件，即另一位继承人得是鳏夫或单身汉。 因此，他边扭动着保险柜上的暗锁，边回过头来，用颤 抖的声音问道： “您还没结婚吧？” “没有，赞布哥先生，我无时不在为此感到庆幸。” 听了回答的后一部份，银行家皱了皱眉头，接着又去开 锁。 这位赞布哥有家庭吗？有的，全突尼斯市任何人都不 怀疑这一点。他的家庭成员实际上就只有他妹妹——人 们称她为塔莉丝玛·赞布哥小姐。她住在马耳他，靠他哥 哥给的那份年金过着俭朴的生活——还需指出的是，她现 年四十七岁——几乎相当于半个世纪。她从来没有机缘 结婚——首先，美貌、聪明、才智、财产，她皆不具备；再则， 她哥哥一直没能为她找到一个丈夫，看来，也没有毛遂自荐 的。 不过，赞布哥坚信他妹妹有一天会结婚的。天哪！和 谁成亲呢？……好吧，就和二十年来他一直等待来访的昂 蒂费尔配佳偶吧。不管他是鳏夫还是单身汉，总可以满足 老处女的愿望了。喜事一办，那亿万财富就在他家中牢牢 地扎根了。塔莉丝玛·赞布哥小姐也算没白等一场。她自 然还在哥哥的控制下，由他给挑选的那位丈夫也只好睁一 只眼闭一只眼。 244

然而，圣马洛人会甘愿闭着眼睛任人摆布，娶那位马耳 他老小姐吗？银行家对此倒满有信心，自以为跟另一个继 承人一谈，便可逼他就范。再说，水手都是好说话的。 ——至少，他是这样想的。 啊！不幸的皮埃尔·塞尔旺·马洛，你已经上了贼船 了。乘你朋友特雷高曼的“可爱的阿美丽”号，在朗斯河上 漫游，该是多么惬意啊！ 现在我们明白银行家玩弄这套把戏居心何在了，手段 可谓简单、绝妙。昂蒂费尔要用生命才能换取他的纬 度——换句话说，通过和塔莉丝玛联姻，把他的生命禁锢起 来。 在从保险柜中把卡米尔克的信取出之前，也就是他把 钥匙放进暗锁的刹那间，他似乎又改变了主意，又走回来坐 下。 昂蒂费尔师傅眼睛射出两道光芒，就象大气层中电荷 达到饱和状态，出现的那种闪电现象一样。 “您还等什么？”他问道。 “我在思考一件事。”银行家答道。 “请问什么事？” “关于遗产，您认为咱们彼此的权利是绝对平等的吗？” “当然，绝对平等！” “我可不那样认为。” “为什么？” “因为是您父亲帮过总督的忙，不是您，而我，却是本 人……” 245

昂蒂费尔打断他，那两道光芒顿时变成雷电，从两眼迸 射出来。 “啊，是这样！赞布哥先生，您想嘲弄一位近海航行船 长吗？……我父亲的权利难道不是我的权利吗？既然我是 他的唯一继承人。……干脆说吧，您究竟遵从不遵从卡米尔 克的遗言？” “符合我的心意，我就干！ ”银行家反驳道，语言明确，态 度冷漠。 昂蒂费尔师傅一脚踢翻小凳，紧扶桌案，免得跳起来。 “您清楚，没有我您什么也干不了！”马耳他人宣称道。 “没我，您也一样！”圣马洛人反驳着。 争论越来越激烈，一个气得涨红了脸，一个面如白纸， 但都充满信心。 “您给不给我纬度？”昂蒂费尔怒发冲冠，高声喊道。 “您先把经度给我。”银行家说道。 “妄想！” “好吧！” “这就是我那封信。 ”昂蒂费尔吼叫着，从衣兜里掏出了 公文袋。 “您自己留着吧……我才不需要它呢！” “您不需要它？别忘了，这可是上亿法郎的财富……” “不错，是上亿法郎。” “如果我们找不到那个小岛，这笔财富可就全部告吹 了。” “哼！”银行家嘘了一口气。 246

他撇撇嘴，似乎不屑一听，他的对手可沉不住气了，摆 好架势，真想扼住他的咽喉……这个可怜虫竟然拒绝受用 上亿法郎的财宝，甚至不替任何人着想！ 银行家赞布哥在他放高利贷的生涯里，从精神上扼杀 过那么多穷人，但此刻却不能在肉体上摧毁他的对手！ 大概他懂得了这一点，把口气缓和下来，继续说道： “我想，总有办法和解的！” 昂蒂费尔师傅并拢手指，把两手放进衣袋，免得放在外 面发痒，挥舞拳头。 “先生， ”银行家接着说， “我很富有，我没什么癖好，五 千万法郎不会改变我的生活方式。要说癖好，我只有一个， 那就是囤积盛满黄金的口袋。我承认卡米尔克的财富会给 我的保险柜增添色彩。的确，自从我得知这份财宝存在以 来，我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全部占有它。” “您竟然有这样的念头，赞布哥先生！” “等一下！” “归我的那一份呢？” “您那份？……是否可以这样办，您那份归您，但必须 存在我家，好吗？” “这么说，不能放在我家喽……” “那随您的便吧。” “好了，别玩外交辞令了，东一枪西一炮的，先生，说明 白点儿！” “我有一个妹妹，塔莉丝玛小姐……” “可喜可贺！ ” 247

“她住在马耳他。” “如果气候合她的意，那再好没有了。” “她四十七岁，象她那样的年龄，还是个美人。 ” “这倒不奇怪，假如她长得象您一样！” “好，您既然是单身……愿意娶我的妹妹吗？” “娶您妹妹？”皮埃尔·塞尔旺·马洛喊叫起来，他面部 充血，涨得通红。 “是的……娶她，”银行家语气坚定地说着，不容分辩。 “通过这种结合，您的五千万，我的五千万就都留在我的家 里了。” “赞布哥先生， ”昂蒂费尔说道，小石头在两排牙齿间不 停地滚动着，好象波浪不断冲击着海滩上的鹅卵石一样。 “赞布哥先生……” “昂蒂费尔先生……” “您的建议严肃吗？……” “再严肃不过了，您拒绝娶我妹妹的话，我发誓，我们就 一刀两断，您可以搭船返回法国！” 昂蒂费尔师傅感到窒息，喘着粗气。他解下了领带，拿 起帽子，打开门，一步跨进院子，然后来到街上，比比划划， 神态颠狂，活象一个疯子。 等待他的萨伍克跟在他的后面，看他那疯疯颠颠的样 子，不禁为之担心。 到了饭店，圣马洛人急忙走进前厅，看见侄子和朋友正 坐在饭厅旁的小沙龙的角落里。 “啊！可怜虫！”他对他们喊道， “你们知道他想干什 248

么吗？” “想杀你？”吉尔达·特雷高曼问道。 “比这还可怕！……他想让我娶他的妹妹！”

第 四 章 西方人 和 东 方 人 展 开 了 一场激战，结果后者取胜 近来，总是遇到各种各样的麻烦，驳船船长和朱埃勒对 此已习以为常。但是，可以断定，两人谁也没想到会碰上这 种事。昂蒂费尔师傅虽然是单身汉，但确是一条硬汉子，而 今却被逼到这种地步，逼到非让他结婚不可，不越过这一 步，就会失去一笔巨大的遗产！ 朱埃勒请叔叔把事情经过再讲清楚一些，叔叔又讲了 一遍，免不了又是一阵咒骂，粗话象连珠炮似的迸发出来， ——不幸的是，这些炮弹并不能击中躲在马耳他区住宅里的 那位赞布哥先生。 您瞧，已经四十六岁的老光棍，娶一位四十七岁的老处 女，那他不就变成了某种东方人，一种类似昂蒂费尔总督式 的人物了！ 吉尔达·特雷高曼和朱埃勒呆若木鸡，面面相觑。或 许他们脑海中闪过了同样的念头： “几千万的财富，值得呀！”驳船船长心里盘算着。 249

“这会给我和亲爱的爱诺卡特的婚事增加更大的麻 烦！”朱埃勒思索着。 让昂蒂费尔师傅满足赞布哥的要求，答应作他的妹丈， 这是绝对办不到的。即使有十亿法郎的陪嫁，他也不会去 干这种荒唐事！ 圣马洛人在屋里踱来踱去，一会儿走到这个角落，一会 儿走到那个角落。突然，他停住，坐下来。然后又走到他侄 子和他朋友特雷高曼的身边，两眼死死地盯着他们，接着又 把目光移开。说实在的，他的眼睛已不顶用了，什么也没看 见。如果说吉尔达·特雷高曼曾想过，昂蒂费尔会得精神 病的话，那就是此刻。因此，朱埃勒和特雷高曼悄然无声， 不管他说什么，都避免激怒他。过一阵儿，这失去平衡的精 神状态会恢复正常的。 他终于又开口了，满脸怒气，说得断断续续： “这个流氓真固执……上亿法郎丢掉了！该绞死的家 伙……吊死他……毙了他……毒死他……把他千刀万 剐……给他上锥刑！……如果我不娶……他就不给我纬 度。娶这个马耳他女猴子……连塞内冈比 ①的公猴子都不 会干的！……我作塔莉丝玛的丈夫？……” 绝对不行！在受人尊敬的昂蒂费尔家里多这么一位弟 媳妇，一位舅妈，简直不可思议，他的朋友不会来看他了。 “你说呢，驳船船长？……” “我的朋友……” ① 指西非地区，在撒哈拉和几内亚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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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就要到手的一亿法郎，有权让它埋在洞里吗？” “我真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善良的特雷高曼含乎 其词地说道。 “你不置可否！ ”昂蒂费尔叫喊起来，把帽子扔到屋子的 角落里，“好吧！……你能回答另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如果有人给你一艘货船——就说一只驳船吧……譬 如说‘可爱的阿美丽’号……” 吉尔达·特雷高曼立即意识到“可爱的阿美丽”号将要 遭到一场风暴的袭击。 “譬如说，在这只陈旧的船上装有价值一亿法郎的黄 金……然后，他当众宣布要把这只船弄翻，把财富沉入大 海，你想政府当局会让他这样做吗？……那么……你说说 看！” “我想，政府不会允许的，我的朋友。” “这就是那个赞布哥魔鬼脑子里打的主意！……他只 要说一句话，他本人的和我的财富就可以到手，可他就是不 松口！” “我从未见过这么可恶的无赖！”吉尔达·特雷高曼说 道，他也动起肝火来了。 “你看呢，朱埃勒！” “叔叔……” “是不是向当局告发他！ ” “无疑，这是下策……” “是呀……当局能够制止一个人不许做的事情……向 251

他指出问题的严重性，让他就范……把他放在温火上熏烤， 折磨他，不怕他不乖乖地答应！” “这主意不错，叔叔。” “妙极了，朱埃勒，为了制服这个奸商，我宁愿牺牲我那 份，把它交公……” “那太好了，又高尚，又慷慨！ ”驳船船长大声说道， “不 愧是法国人，圣马洛人，名符其实的昂蒂费尔……” 提出这个建议时，朱埃勒的叔叔也许把话说过了头，他 向特雷高曼狠狠地瞪了一眼，这位诚挚的老兄立刻停止了 称赞。 “一亿……一亿法郎呀！ ”昂蒂费尔重复着， “该死的赞 布哥……我要宰了你……” “叔叔！” “我的朋友！ ” 说真的，看他目前那绝望的样子，这位圣马洛人什么都 干得出来的。再说，就是下了毒手，他也没责任，因为他已 患了严重的精神分裂症。 当吉尔达·特雷高曼和朱埃勒试图让他镇静下来时， 他把他们推开了，并斥责他们同他的敌人同流合污，袒护赞 布哥，而不帮他去打击那个骗子手。 “别管我，别管我！”他叫喊着。 他捡起自己的帽子，把门砰地一摔，扬长而去。 两人猜想，昂蒂费尔师傅大概要去找银行家，于是，决 定跟着他，防备出事。幸好看见他走上楼梯，回自己的房间 去了，听他插上了门，两人才放下心来。 252

“他最好是这样。”驳船船长摇着头说道。 “是呀，可怜的叔叔。”朱埃勒回答。 经过这场风波，他俩已没什么胃口了，晚饭吃得很少。 吃完饭，两位朋友离开饭店，想去巴伊拉湖边散散步， 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一出门，就碰上了勃·奥马尔和纳吉 姆。把刚才发生的事告诉纳吉姆合适吗？……不，肯定不 妥。如果纳吉姆知道了银行家强加给昂蒂费尔师傅的条 件，他准得叫起来： “他应该娶赞布哥小姐，他没权拒绝……不，他没权这 样做！” 这也是萨伍克的意思。如果结婚会给他带来这样一份 嫁妆，他会毫不犹豫地立刻同意。 吉尔达·特雷高曼和朱埃勒转过身去，一边思考着问 题，一边向玛丽诺大街走去。 这是一个美丽的夜晚，海风吹拂着，空气格外清新。突 尼斯市民也在散步。年轻的船长和驳船船长漫步向城墙走 去，穿过城门，在湖滨悠闲地踱来踱去，后来又来到威那咖 啡馆，在一张桌旁坐下来。他们无拘无束地谈论着眼前的 情况。在他们看来，事情再简单不过了。昂蒂费尔师傅永 远不会屈从银行家赞布哥的意愿……其结果，势必将放弃 寻找第二个小岛……乘下班邮轮离开突尼斯港，最后，取近 路返回法国，皆大欢喜。 十分明显，这是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就是没扛着卡米 尔克总督的金口袋返回圣马洛，也不会感到什么不幸，我们 的大人又何须煞费心机呢！ 253

近九时，吉尔达·特雷高曼和朱埃勒回到饭店，在昂蒂 费尔师傅的门前停一会儿，就准备回他们自己的房间去。 圣马洛人还没睡，他根本就没上床。他急促地走来走去，气 喘吁吁，嘴里不停地嘟囔着： “几千万，几千万，几千万法郎呀！ ” 驳船船长作了个手势，意思是说，他已经神志不清，思 想混乱了。然后，两人互道晚安，怀着忧虑的心情分开了。 第二天天一亮，吉尔达·特雷高曼和朱埃勒便起床了。 他们的职责不是去找昂蒂费尔师傅吗？再次研究一下因赞 布哥的拒绝所发生的情况，然后定出决策，这是刻不容缓 的。这最后的决心难道不就是实现这样一个计划——卷起 行李，离开突尼斯市。根据年轻船长所得到的消息，在古 莱特港停泊的邮轮当晚就要启锚，驶向马赛。朱埃勒恨不 得他叔叔已经在船上，关在他的客舱里，但愿已离开非洲海 岸二十海里了。 驳船船长和他顺着通向昂蒂费尔师傅房间的走廊走 去。 他们开始敲门。 没人回答。 朱埃勒又使劲地敲了一通…… 还是没有动静。 难道叔叔又象水手那样去酣睡，大炮都轰不醒？或许 完全绝望，发着高烧，他是否已经……？ 朱埃勒两步并作一步，走下楼梯，转眼间来到门房。驳 船船长觉得两腿发软，抓住扶梯，免得滚下楼去。 254

“昂蒂费尔师傅呢？……” “一大早就出去了。”门房听了青年船长的问话答道。 “他没说去哪儿？” “没有。” “是不是又去赞布哥那个混蛋家了？”朱埃勒高声叫道。 他急忙拖着吉尔达·特雷高曼向玛丽诺广场走去。 “不过，他若在那儿，说明他同意了……”驳船船长两手 朝天，自言自语地说。 “这不可能！ ”朱埃勒喊道， “他怎么能挎着塔莉丝玛· 赞布哥回圣马洛，回高房街的家呢？怎么会给我们的小爱 诺卡特带去一个马耳他的舅妈呢？” “一只母猴子，这是我叔叔说的！” 他们焦急万分，到法兰西饭店对面的咖啡馆坐了下来。 昂蒂费尔师傅回来时，从那儿可以看见。 人们常说，静夜出良谋。但黑夜也往往是不祥之兆，这 倒是千真万确的。天刚拂晓，我们这位圣马洛人便向马耳 他区走去，好象有一群疯狗在追逐他似的……几分钟后，就 到了赞布哥的家。 赞布哥平常黎明即起，日落而寝，白天和太阳一起跑 步。这天，当昂蒂费尔师傅出现在他面前时，他正坐在沙发 椅上，前边是办公桌，后边是保险柜。 “您好。 ”他说道，一边摆正眼镜，以便更好地透过镜片， 看清来访者。 “您还是那个意见？”昂蒂费尔立即问道，引出对方的话 题。 255

“还是那个意见。” “我不同意娶您的妹妹，您就拒绝把卡米尔克总督的信 给我吗？” “是的。” “那么，我同意娶呢！” ‘我早知道您会答应的！给您带来五千万法郎的嫁妆！ 当塔莉丝玛的丈夫，罗特希尔德的儿子也求之不得呀！” “好吧……我也感到三生有幸！”昂蒂费尔师傅作了个 鬼脸，毫不掩饰地回答道。 “来吧，我的妹丈。”赞布哥答道。 他站起身，似乎打算上楼去。 “她在这儿？”昂蒂费尔喊道。 他的面部表情活象刚被叫醒的一个犯人，狱吏跟他说： 去吧，鼓起勇气！……今天执刑。 “耐心点儿，多情人，塔莉丝玛在马耳他，您忘了？” 银行家答道。 “现在我们去哪儿？”昂蒂费尔师傅松了一口气，问 道。 “去发电报。 ” “向她宣布这个消息？” “是的，叫她到我这儿来……” “您想把消息告诉她，可以，赞布哥先生，不过，我提醒 您，我是不能……在突尼斯市等待我的……未婚妻的。” “为什么？” “因为你我二人一刻也不能耽搁！马上开始寻找小岛， 256

测定它的方位，难道不是当务之急吗？…… “嘿！妹丈，最快要等八天，最慢也是八天，这有什么要 紧的！” “这对公证人可事关重要，您应该和我一样着急才是， 赶快占有卡米尔克的遗产！” 是呀，银行家至少是跟他一样心急，他本来就是一个见 钱眼红的吝啬鬼，表面装作无动于衷，其实早已心急火燎， 恨不得马上把亿万财富锁进他的保险柜。因此，他决定遵 从对手的意愿。 “好吧，”他说， “我完全尊重您的看法……我们回来时， 我再把妹妹请到这儿来……不过，我得把等待着她的喜事 先告诉她。” “是呀……幸福在等待着她！”皮埃尔·塞尔旺·马洛 答道。然而，他并未说明，会给那位多年来就梦想找到一位 丈夫的女人，带来什么样的幸福！ “不过，”赞布哥说，“我需要一项符合手续的保证。” “写吧，我签字。” “附加保金吗？” “同意，保金多少？” “就是您将得到的那份，五千万法郎……” “一言为定……就这么办！”昂蒂费尔答道。他只好作 塔莉丝玛·赞布哥的丈夫了，既然命中注定他避不开这种 幸福。 银行家拿起一张白纸，用粗大的字体写下一份契约，行 文字斟句酌，完全符合法律手续。契约中指出，如果在财宝 257

发掘后十五天内，昂蒂费尔师傅拒绝正式娶塔莉丝玛·赞 布哥小姐为妻，那么，未婚夫以其卡米尔克总督继承人身份 应得的那份遗产，须全部归未婚妻所有。 皮埃尔·塞尔旺·马洛把他那愤怒而花梢的签名写在 契约上。银行家把它锁在保险柜的一个密匣里。 同时，他从中取出一张发了黄的纸……这就是卡米尔 克二十年前寄来的那封信。 昂蒂费尔师傅也从衣兜里掏出公文袋，从中取出一张 纸，……年深日久，业已变黄……这就是在第一个小岛上找 到的那封信。 瞧，两位继承人就象马上要交锋的两个决斗者，互相对 视着，慢慢伸出手臂，一触到纸，手指便颤抖起来。把信交 给对方，是不是感到惋惜呢？……多么惊心动魄的一幕啊！ 就这么一个动作，上亿元财富便流进了一个家族。 “您的信呢？……”昂蒂费尔师傅问。 “您的呢？”银行家反问。 交换完毕。两个人的心在急剧地跳动，似乎就要爆炸。 应该由圣马洛某个名叫昂蒂费尔的人交给突尼斯市某 个叫赞布哥的人的那封信中，提到的经度是：巴黎子午线以 东 7°23′。 告知突尼斯市的赞布哥，有一天他将接待一位圣马洛 的昂蒂费尔的那封信中，提到的纬度是：南纬 3°17′。 现在，只须把经纬线交叉，即可在地图上找到第二个小 岛的位置。 “您肯定有一本地图册吧？”银行家问。 258

您看，那两个遗产继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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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本，还有一个侄子。”昂蒂费尔师傅答道。 “一个侄子？” “一位远洋轮船长，他负责观测。” “您的侄子现在在哪儿？” “在法兰西饭店。” “我们去看看，我的妹丈！ ”银行家说道，戴上他那顶宽 沿旧帽。 “去吧！”昂蒂费尔师傅说。 两人向玛丽诺广场走去。走到邮局门口，赞布哥想进 去给马耳他发一封电报。 昂蒂费尔师傅不表示反对。因为，不过是告知一下塔 莉丝玛·赞布哥，有一位法国海军军官向她求婚，他哥哥已 经应允，婚姻门当户对之类的话。 写好电报，付了邮费，两人又来到广场。吉尔达·特雷 高曼和朱埃勒看见他们后，急忙走了过去。 昂蒂费尔师傅看他们走来，第一个动作就是把头转了 过去。但他竭力挺直身子，此时不能让人看出自己的软弱， 并用有几分骄傲的语气作了介绍： “银行家赞布哥。” 银行家向他未来妹丈的同伴瞟了一眼，毫无热情的表 示。 昂蒂费尔随即又向赞布哥说： “我的侄子朱埃勒，我的朋友吉尔达·特雷高曼。” 昂蒂费尔师傅作了个手势，大家都跟他向饭店走去，尽 可能避开勃·奥马尔和纳吉姆，好象不认识他俩似的。接 260

着，他们上了楼梯，走进圣马洛人那屋门紧锁的房间。 昂蒂费尔师傅从行李袋里取出从圣马洛带来的地图 集，翻到世界分区图那页，转过身子，对朱埃勒说： “东经七度二十三分，南纬三度十七分。” 朱埃勒显出不耐烦的样子。南纬？……卡米尔克总督 岂不把他们送到赤道南边去了吗？……啊！可怜的小爱诺 卡特！吉尔达·特雷高曼几乎不敢看他。 “喂……你还等什么？”他叔叔用命令的语气问青年船 长，他只好服从。 他拿起两脚规，沿第七条经线滑动着，又偏出二十三 分，进入了赤道圈。 然后，又顺着南纬 3°17′划着，直划到与该经线的相交 处。 “怎么样？”昂蒂费尔一再催问，“我们到哪儿了？” “在几内亚湾。” “说准确点儿……” “在卢安戈 ①沿岸。” “再准确一些……” “在马永巴 ②海湾水域……” “明天早晨， ”昂蒂费尔师傅说， “我们坐马车去波尼 ③， 再乘火车去奥兰。” 这一切就如同发现了敌人，给指挥海战的舰长下达命

① 在刚果大西洋沿岸，黑角北部。 ② 加蓬西部沿海城市。 ③ 阿尔及利亚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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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一样。 然后，他转身对银行家说： “您肯定陪同我们前往了？” “那还用说。 ” “一直陪到几内亚湾？” “需要的话，可以奉陪到天涯海角。 ” “好，准备动身吧……” “马上准备好，妹丈。” 吉尔达·特雷高曼不由地叫声“唉呀”，听见这新鲜的 称呼，他几乎惊呆了，甚至没向尊敬的银行家临走的滑稽敬 礼，表示答礼。 当屋里只剩下三位圣马洛人时，吉尔达·特雷高曼问 道： “这么说，……你答应了？” “是的……驳船船长！……还有什么？” 还有什么？……什么意见也没有。吉尔达·特雷高曼 和朱埃勒认为，还是什么也别说为妙。 两小时后，银行家收到一封发自马耳他的电报。 塔莉丝玛·赞布哥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姑娘，不日，良 辰配佳婿，就成为最幸福的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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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五 章 勃·奥马尔旱路和水路 都经历了，可以权衡一 下二者的利弊 今天，突尼斯的交通网已和阿尔及利亚的连成一体了。 但当时还没有这样的交通网。我们的旅行家们打算从波尼 乘通往康斯坦丁堡，阿尔及尔 ①和奥兰的火车。 拂晓时分，昂蒂费尔师傅和他的同伴便离开了突尼斯 市。银行家自然是其中的一员了。勃·奥马尔和他的影子 纳吉姆也按时赶来加入他们一伙。这是一支由六个人组成 的真正商队——这次，他们知道，那亿万财富勾起的不可抗 拒的欲望将把他们带向何方。没有对公证人勃·奥马尔保 守秘密。因此，萨伍克也知道，这次寻找二号小岛的远征将 以几内亚湾为中心，包括非洲南部的刚果海域。 “漫长的征途，”朱埃勒对勃·奥马尔说， “如果你害怕 旅途的艰辛，可以放弃您那份！” 实际上，从阿尔及尔到刚果，要航行几百海里呢！ 但是，勃·奥马尔毫不犹豫地跟着动身了，事实上，萨 伍克也不允许他有半点儿犹豫。还有，那百分之一的酬金

① 阿尔及尔是阿尔及利亚的首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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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使他眼花缭乱…… 于是，四月二十四日，昂蒂费尔师傅带着吉尔达·特雷 高曼和朱埃勒；萨伍克带着勃·奥马尔；赞布哥自己管自 己，分别登上四轮马车，就坐下来。这是专门来往于突尼斯 市和波尼的驿车。虽说大家结伴旅行，但彼此并不交谈。 请别忘记，前一天，朱埃勒又给爱诺卡特写了一封信。 再过几天，少女和她母亲就会知道探宝的昂蒂费尔师傅在 奔向地球的何方。此刻，那财宝只有百分之五十是属于他 的了。估计，第二阶段征途要用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并不言 过其实。爱诺卡特收到这封信该多么失望啊！她本来以 为，朱埃勒回来时，一切障碍都会排除掉，马上举行婚礼，不 会再耽搁！……天呀！有了这样一个舅舅，一切都还是未知 数！ 关于吉尔达·特雷高曼，我们只想指出，命运注定他得 越过赤道。他，这位朗斯河上的驳船船长，要航行在南半球 的海面上！有什么办法呢？生活中有些事就是不可思议 的，这位可敬的人物并不为此感到奇怪——就是在在指定的 方位，在二号小岛的地心内，找到了卡米尔克的三只橡木 桶，他也不会吃惊的！ 这一念头丝毫不妨碍他用好奇的眼光观赏马车经过的 地区——这地区与布列塔尼的平原迥然不同，甚至同地势 坎坷不平的山地也不一样。或许他是六个旅行家中唯一想 把突尼斯乡野铭记在心上的人。 马车不大舒适，行进缓慢。三匹马疲惫不堪地从一个 驿站跑到另一个驿站。道路崎岖不平，时而是陡峭的山路， 264

时而是曲曲弯弯的小径——特别是迈杰尔达的令人莫测的 沟壑——没有架桥的湍急的小溪，溪水没过了车轮。 天朗气爽，碧空万里，阳光毫无灼热之感。 在左边，可以隐约看到贝依的巴尔多宫殿，在阳光照耀 下，显得格外洁白，最好是戴上墨镜观赏。其它宫殿同样好 似点缀在苍翠丛林之中，被浓密的无花果树和如同垂柳般 的胡椒树所环抱。到处聚集着阿拉伯人的棚屋，房顶用黄 格的苫布覆盖着，好象斑马身上的条纹。不时，可以看到表 情严肃的阿拉伯妇女探出头来，以及同他们母亲一样严肃 的，经过风吹雨打的孩子的面孔。在远处的田野和山坡上， 在沟壑旁，羊群在吃草，象乌鸦一样黑的山羊，成群结队地 跑来跑去。 车伕扬鞭催马，清脆的响声在空中回荡，所到之处，鸟 儿惊飞。其中最多的是长尾鹦哥，色彩艳丽，与众不同。这 种鸟成千上万，如果大自然教会它们唱歌，人类再教会它们 说话，该多好！总之，旅行是在大自然奏出的交响乐曲中， 而不是在孩子们的吵闹声中进行的。 驿站一个接一个，吉尔达·特雷高曼和朱埃勒每次停 歇，都下车舒展一下腿脚。银行家赞布哥有时也学他们的 样子，跳下四轮马车，但一路上对旅伴们一言不发。 “我看，这位老兄跟我们的朋友昂蒂费尔一样，对总督 的亿万财富垂涎欲滴！”驳船船长说道。 “说得对，特雷高曼先生，这两位继承人可以相媲美！” 萨伍克每次下车，总是试图从他觉得含义不明的谈话 中，捞到只言片语。而勃·奥马尔则躲在角落里，一动不 265

到处聚集着阿拉伯人的棚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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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想着，不久他又不得不到海上航行，先是经历地中海的 海浪，然后去迎接大西洋的汹涌波涛。 皮埃尔·塞尔旺·马洛从不离开座位，他的全部精力 都倾注到漂浮在热带非洲海域的二号小岛上了！ 这一天，夕阳西下前，一座座清真寺，伊斯兰圣墓映入 眼帘，有的是白色圆顶，有的是尖尖的塔楼。这便是塔布尔 卡镇，四周一片翠绿，完全保持着突尼斯城市的建筑风格。 四轮马车在该镇停歇了几小时。旅行家们在驿站找到 一家旅店，或者说是一家小客栈，吃了一顿饭，饭食还算过 得去。至于观光市镇，那简直是妄想。六个人当中，可能只 有驳船船长有这个打算，也许朱埃勒会赞同他，除他俩外， 谁还有这份心思呢？再说，昂蒂费尔师傅严禁他们走远，生 怕耽误了启程时间——他们必须严格照办。 晚上九点，月朗天晴，群星闪烁，他们又踏上了征途。 然而，夜间旅行总要冒几分风险。马车在荒芜的原野上奔 驰着，路不好走，说不定遇上拦路抢劫的蟊贼，如克鲁米 里 ①江洋大盗。有时，还可能遭到猛兽的袭击。在那万籁 俱寂的黑夜，在茂密的森林旁，能清晰地听见凶狮的怒吼， 金钱豹的嘶叫。受惊的马狂奔着，只有机智的车伕才能驾 驭。至于狼狈之类，充其量算得上大胆的夜猫，虽不时发 出嚎叫，但不足为虑。 清晨四点钟，东方泛出鱼肚白。阳光洒在田野上，顿时 豁然开朗，景物又明晰地映入眼帘。

① 生活在突尼斯西北部的土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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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峰峡谷连绵起伏，犹如一件阿拉伯式大衣披在大地 上，望不到地平线的尽处。脚下是蜿蜒的迈杰尔达山谷，谷 中的黄色溪水时缓时急，在盛开的桂树和桉树之间流过。 在雷让斯和克鲁米里接壤的这一带，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幅 凄凉的景象。如果驳船船长曾在拔海不高的蒂罗尔 ①山区 旅行过的话，他会以为此刻来到了阿尔卑斯荒芜的山地上。 但是，这里不是蒂罗尔，他已不在欧洲，一天天在远离他的 故土。他的嘴角在掀动着——陷入了沉思，——他浓眉下 垂，说明心神不定。 有时，青年船长和他长时间对视着，这目光，等于是一 席谈话，他们就是用这无声语言交流思想的。 这天早晨，昂蒂费尔师傅问他侄子： “天黑前，可到达什么地方？” “到加尔迪姆驿站，叔叔。” “什么时候到波尼？” “明天晚上。 ” 阴沉的圣马洛人又陷入了惯常的沉思状态，或者说，他 又进入了梦境，思想的潮水在放纵奔流，把他从阿曼湾水域 带到了几内亚湾水域，最后凝聚在地球上诱惑人的一个点 上。他想，别人的眼睛也在觊觎这个点——这就是银行家赞 布哥的眼睛。这两个人种族不同，生活习惯各异，本来在人 间永远不会相逢的。可是，如今他们却有着一颗共同的灵 魂，就象拴在一条锁链上的两个囚犯，相依为命，所不同的

① 阿尔卑斯山脉中段的群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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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这条锁链是金制的。 无花果林越来越茂密，一片翠绿，稀疏的地方不时出现 几座阿拉伯村庄。蓖麻的花和叶也染上了绿色。有时山坡 上展现出一块不太平整的地段，这就是人们所说的“大麦 田”。不时可看到几所散落的树枝搭的小棚，羊群在湍急的 小溪旁吃草。终于，又出现了一所驿站——近乎马厩式的 简陋房舍，经常是人畜混居。 晚上到达加尔迪姆驿站，这是一所木板房，围在其它房 舍中间。二十年后，这里变成了由波尼到突尼斯市铁路线 上的一个车站。停歇两小时后——吃一顿粗茶淡饭，显然 花费时间太长了——四轮马车又上路了。山谷的道路崎岖 不平，车时而沿着迈杰尔达山脚跑着，时而穿过河水没过车 厢底部的溪流，吃力地爬上陡坡，接着又顺坡直下，刹都刹 不住。 这是一个风光秀丽的地区，特别是穆格塔尔一带。然 而，在这迷雾笼罩的漆黑的夜晚，谁也没能欣赏到自然风 光。再说，经过四十三小时的颠簸，人们已经困得睁不开眼 睛了。 又是一个黎明，昂蒂费尔师傅和他的同伴们来到了苏 卡赫拉斯 ①，一条盘山的羊肠小道把镇子和深谷的山涧连 接起来。 塔卡斯特旅馆颇为阔气，座落在塔卡斯特广场附近，它 在欢迎疲劳不堪的旅客。这次，停歇了三小时，但并不显得

① 阿尔及利亚东北部靠近突尼斯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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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如果想观光一下这座美丽的城镇，甚至感觉时间短了 些。 昂蒂费尔师傅和银行家赞布哥自然是激烈反对在这儿 浪费时间。但是，马车在清晨六点前是不能上路的。 “冷静点，”吉尔达·特雷高曼一再劝他满肚子火气的 同伴。“会准时到达波尼的，能赶上明早的火车……” “为什么不能快点儿，搭今晚的火车呢？”昂蒂费尔师傅 反驳道。 “没有夜班车，叔叔。”朱埃勒提醒说。 “这是怎么搞的！……干嘛要待在这个山沟里呢？” “瞧，我的朋友， ”驳船船长说， “这是我为你捡的一块小 石头……你那块可能嚼得不能用了！ ” 吉尔达·特雷高曼把一块漂亮的迈杰尔达小卵石递给 昂蒂费尔师傅。小石头有青豆那么大，圣马洛人马上接过 去，放到嘴里嚼起来。 驳船船长建议他陪他们到大广场上走走。他拒绝了。 他从旅行袋里取出地图集，翻到了非洲那页，宁肯冒着理智 可能被淹没的危险，又把精力投放到几内亚湾的水域里去 了。 吉尔达·特雷高曼和朱埃勒漫步在塔卡斯特广场，—— 这是一个方形的广场，有些树，四周是东方式的住宅。咖啡 馆一大早就营业了，当地顾客络绎不绝。晨光已驱散了迷 雾，看来是阳光绚丽，炎热的一天。 驳船船长目不暇顾，尽管他不喝什么，也不买什么，却 不停地向咖啡馆里，店铺里探头张望。他倾听人家的谈话， 270

尽管一个字也听不懂。令人莫测的命运把他领上这非同寻 常的征途，他至少应该带些见闻回去。 他颇有所思地说： “不，朱埃勒，不能象我们这样旅行！……哪儿也不 行！……在苏卡赫拉斯停了三小时……在波尼停了一小 时……而后，坐两天火车，每个站停的时间又那么短！…… 我算是见到过突尼斯市了吗？……在阿尔及利亚会看到什 么呢？” “我也这么想，特雷高曼先生……简直不合乎人之常 情！……不过，您还是去问我叔叔吧，看他会怎么回敬 你！……这不是游览，而是因公出差！……谁知后果如 何？” “我才不上当呢，我没那个胆量！”驳船船长答道。 “是呀，”朱埃勒接着说， “为什么在二号岛上不会埋藏 着另一封信，然后，我们又被发落到三号岛！” “接着是四号岛，五号岛以及五大洲的所有岛屿！ ”吉尔 达·特雷高曼不停地摇着大脑袋补充道。 “特雷高曼先生，我叔叔走到哪儿，您会跟到哪儿 的……” “我？” “不错，是您……您对他是言听计从！” “这倒是实话……这位可怜的老兄确实叫我受了不少 罪。我真担心他头脑会……” “可我呢……特雷高曼先生，我决心只跟到二号小 岛！……难道爱诺卡特需要嫁给一位王子，我需要娶一位 271

公主吗？……” “当然不是！再说，现在要跟赞布哥这条鳄鱼平分财 富。问题是，她得嫁给一位公爵，你得娶一位公爵府的千金 小姐……” “别开玩笑了，特雷高曼先生！” “我错了，小伙子，如果继续进行考察，一切都没什么乐 趣……” “继续进行？”朱埃勒叫道，“不！……我们就到卢安 戈海域！再远……甭想！……我会逼着我叔叔返回圣马 洛！” “如果他不干，一意孤行呢？” “他若拒绝，……我就把他一个人丢下……我要回到爱 诺卡特的身边去……再过几个月，她就成年了，我立即娶 她，管它三七二十一呢！ ” “我的好孩子，你别头脑发热，要忍耐！……我想，一切 都会如意的！……最后你会跟小爱诺卡特结婚的……我还 要在你婚礼时，跳一通舞，闹闹洞房呢！……咱们回旅店 吧，别误了车……我想在天黑前到波尼，看一眼这个城镇， 这不算过份吧？……因为，象君士坦丁，菲利普维尔等其它 城镇都位于铁路沿线，一路上什么也看不着！……总之，如 果这一切都不可能，到阿尔及尔，我也得补回来……” 不 知 为 什 么 吉 尔 达 · 特 雷 高 曼 刚 才 说 ：“ 阿 尔 及 尔……” “是的……阿尔及尔，我想过几天，我们要在那儿停留 的……” 272

“不错， ”朱埃勒答道， “没有船紧接着去西非洲海岸，必 须等待。” “我们得等船……等船……”驳船船长说道，他一想到 能观赏阿尔及利亚首都，脸上露出了微笑。“朱埃勒，你知 道阿尔及尔吗！” “知道，特雷高曼先生。 ” “我听水手们说，美丽极了，整个城市就象一座剧场，有 码头、广场、军火库，还有埃塞公园，穆斯塔法·叙具略…… 特别是君王陵墓……” “美极了，特雷高曼先生， ”朱埃勒答道。 “但是，我还知 道有比它更美的……那就是圣马洛……” “还有高房街那所房子……二层楼那间漂亮的卧 室……迷人的姑娘就住在那儿！我跟你的见解一样，小伙 子！既然我们要经过阿尔及尔，还是让我们观光观光 吧！” 驳船船长在他年轻朋友的陪伴下，一边想着这一切，一 边向塔卡斯特旅馆走去。到的恰是时候，人们正套车。昂 蒂费尔师傅走来走去，直冲晚到的人发火。其实，他们并未 迟到。 吉尔达·特雷高曼看见他朋友投射过来逼人的目光， 赶忙低垂下了双眼。过了不大一会儿，人们各就各位，四轮 马车顺着苏卡赫拉斯的陡坡直奔而去。 驳船船长没能仔细观察一下突尼斯这个国家，的确是 件憾事。多么优美的景色，——高大的山丘，树木丛生的峡 谷，未来的那条铁路线在这儿不得不迂回通过。在一片翠 273

绿的大地上，不时有巨大的岩石平地而起。当地牧民帐篷 比比皆是。黑夜降临后，可以看到用来驱散猛兽的堆堆篝 火。 吉尔达·特雷高曼津津乐道地讲述着从车伕那儿听来 的传闻——一有机会，他就跟这位厚道的车伕聊天。 在这片莽林中，一年之内，至少打死五十多头凶狮，几 百只豹子。至于狼狈之类，简直数不胜数。正如人们猜想 的那样，萨伍克既然假装听不懂人家的话，听了这些惊心动 魄的故事，自然是无动于衷。昂蒂费尔师傅则根本不担心 什么突尼斯的狮豹之类走兽。在二号小岛上就是有几百 万，他也不会后退一步…… 但是，银行家、公证人对吉尔达·特雷高曼讲的这些传 闻倒是恭耳静听。只是听见猛兽在路旁丛林中嘶吼时，赞 布哥和奥马尔一样，有时眉头紧锁，向车门斜瞟几眼，接着 面色苍白，全身发抖，靠在角落里缩成一团。 天哪！驳船船长那天又开讲了， “我听车伕说，最近，一 辆四轮马车遭到了袭击……要开枪来对付这些猛兽……就 在前一天晚上，不得不把车烧了，用火光驱散一群豹 子……” “旅客呢？”勃·奥马尔问。 “只好步行走到下一个驿站。”吉尔达·特雷高曼回答。 “步行！……我……我不能步行……”公证人用颤抖的 声音喊道。 “好吧……那你走在后面压尾，奥马尔先生，我们可不 等你，瞧着吧！” 274

可以猜想到，这个不友好，叫人担心的回答，是从昂蒂 费尔师傅嘴里说出来的。他就是这样加入这场谈话的。 勃·奥马尔肯定意识到了，无论在陆地，还是在海上，他生 来就不适于旅行。 不过，这一天平安无事，只听到了远处野兽的吼叫声。 让吉尔达·特雷高曼感到烦恼的是，马车到达波尼时，天已 经黑了。 当车离波尼还有三、四公里，也就是靠近希帕尼城镇的 时候，已是晚上七点钟了。希伯尼是一座著名的城镇，它和 圣·居斯旦不朽的名字联系在一起。该城的奇迹之一，就 是那些深邃的水池，年老的阿拉伯妇女经常到那里去烧香 朝拜。又过了二十年左右，人们大概才看到那座天然的罗 马大教堂的医院的地基。这要归功于拉维热里 ①大主教， 他用他那强有力的巨手，把池水从地心中汲引出来。 总之，整个波尼镇都置于黑暗之中：沿城郭的海滨游览 胜地，在西部以锥形沙滩为终点的狭长形海港，码头上浓荫 蔽日的苍翠树木，有着宽阔广场的新城，以及矗立在广场上 的梯也尔先生的铜塑像等，都被黑夜吞没了。还有，君王陵 墓，驳船船长也没能看见。他本来可以从这儿粗略地欣赏 一下阿尔及尔那别具一格的风光的。 说实话，这位大好人总碰不上好运气。他一心想着能 在“另一个法兰西” ②补偿这一损失，以此来安慰自己。 旅客们选了一个座落在广场上的旅店，吃了晚饭，十点

① 法国人，1867 年任阿尔及尔大主教，曾在阿尔及利亚办慈善事业。 ② 指阿尔及利亚。

275

钟就上床睡觉了，以便搭乘明早的火车。坐了六十个小时 的马车，大家都腰酸腿疼，看来，这天夜里，都睡得很 香——连无所畏惧的昂蒂费尔也不例外！

第 六 章 从波尼 到 阿 尔 及 尔 和 从 阿尔及尔到达喀尔 ① 一 路上的见闻 昂蒂费尔师傅原来以为从波尼到阿尔及尔有一条铁路 线，谁知他早来了二十年。第二天听了店主的回答，他目瞪 口呆。 “怎么……从波尼到阿尔及尔没有火车！”他跳起来喊 道。 “没有，先生，但是，过几年会有的……假如您愿意等的 话……！”店主开玩笑地说。 无疑，勃·奥马尔不想再问什么了，为了不耽误时间， 大概还得乘船。但是，皮埃尔·塞尔旺·马洛可不听店主 那一套。 “有船出海吗？”他用命令的口吻问道。 “有……今天早晨。”

① 塞内加尔首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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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船去！” 于是，六点钟，昂蒂费尔师傅乘邮轮离开了波尼。同行 的还有五个人：其中两个人是吉尔达·特雷高曼和朱埃 勒——还有三个必不可少的人物，即赞布哥，勃·奥马尔 和纳吉姆。 有关这次几百公里航行中的遭遇，无须多花笔墨了。 当然，吉尔达·特雷高曼宁愿坐火车，而不愿在海上航 行，因为乘火车可以从车窗眺望这片土地。那奇妙的铁路 过几年才能从这儿经过。他打算在阿尔及尔来弥补一下这 一损失。昂蒂费尔本以为一到就能找到开往西非海岸的航 船，并马上搭乘，他错了。那么，这期间不是可以逛好多地 方吗？——郊区的迷人的游览胜地，甚至可以到卜利达和 猴子河去……驳船船长即使在发掘财宝后一无所得，又何 妨！至少，能从阿尔及利亚首府带回一些回忆。 邮轮行驶速度很快，晚上八点钟已经停泊在阿尔及尔 港口了。 在这一纬度带，即使满天星斗，夜色仍然相当昏暗，甚 至在三月份最末一周也是如此。整个城市模糊不清，越往 北越黑。隆起的君王陵墓呈圆形轮廓，多么令人向往的王 陵！走出车站，吉尔达·特雷高曼发现需要登上穹形的码 头桥，然后，沿着码头往前走，左边是灯火辉煌的广场，中间 有个公园，能在那里停留一下，他一定会感到开心。接着是 一排排高高的房屋，其中一所就是欧洲饭店，昂蒂费尔师傅 和他的伙伴们在这里受到了热情的接待。房间已经定 好，——吉尔达·特雷高曼的卧室紧挨着朱埃勒的。旅行 277

家们放好各自的行李后，下楼到饭厅就餐。大家一直忙碌 到九点钟。到邮轮启航还有一段空闲的时间。最好是躺在 床上睡一觉，缓缓劲，松弛一下四肢，以便明天早晨能精力 充沛地把全城游览胜地都观光一番。 经过一整天的旅行，一路上天气炎热，风尘仆仆，本该 休息一下，朱埃勒顾不得这些，只想着给未婚妻写封信。一 回到房间就写起来了。第二天把信发出去，三天后家人就 可收到。在这封信中没谈什么能使爱诺卡特感兴趣的东 西，无非是说朱埃勒在当地如何恼火，他如何全心全意地爱 她——这不是什么新鲜的见闻了。 顺便说一下，勃·奥马尔和萨伍克，吉尔达·特雷高曼 和朱埃勒都回到了各自的房间。但是，昂蒂费尔和赞布 哥——也就是妹丈和妻兄——既然是合法联姻，这样称呼 不是很恰当吗？——吃完晚饭就不见人影了，也没说明为 什么他们离开饭店。这使驳船船长和青年船长感到十分惊 奇，大概勃·奥马尔和萨伍克也有同感。即使有人向圣马 洛人向及这一点，他很可能也不加理睬。 两位继承人打算到哪儿去呢？去观赏阿尔及尔的美丽 市区吗？是出于好奇他们才沿着巴卜阿早克姆大街，在游 人熙熙攘攘的码头上悠闲漫步？看来不大象，他们的旅伴 们也不会那样推测。 “啊……这是怎么回事？”吉尔达·特雷高曼说道。 青年船长和其它人早就发现，在旅途中一向沉默不语 的昂蒂费尔师傅一反常态，多次同银行家窃窃私语。显然， 赞布哥对妹丈的谈话表示赞同。两位老兄达成了什么默契 278

呢？……这次外出是否事先就安排好的？……什么计划 呢？……脾气相同的两位老兄又在搞什么名堂吧？…… 和朱埃勒握过手，驳船船长就回自己的房间去了。脱 衣就寝前，他把窗户敞开，想呼吸一下阿尔及利亚的新鲜空 气。凭借惨淡的星光，他隐约看到了广漠的空间以及一直 通向马提福角的整个海湾。海湾上航船的信号灯闪闪发 亮，有些船停泊在海上，有的怕夜里遭到风袭已经靠岸。一 只只渔船掌灯明火，沿岸一片辉煌。再近一点，港内即将启 航的邮轮正在填火加温，粗大的烟囱喷出点点火星。在马 提福角那边是浩淼的大海，一道天际线圈住了视野。闪烁 的群星犹如朵朵鲜花从那里缓缓升起。看到这夜色，人们 准相信，翌日，太阳把最后一批晨星驱散后，一定是阳光绚 丽，天晴气爽。 吉尔达·特雷高曼想： “游览一下阿尔及尔这座高雅的城市该多开心呀！从马 斯喀特启程后，走了一条什么鬼路线，到达二号小岛前还得 飘洋过海，此刻，正该在这儿休息几天，喘口气了！听说莫依 兹饭馆在佩斯卡特高地上，明天晚上该去那里享一次口 福……” 这时，他听到急剧的敲门声，时钟刚过十点。 “是你吗，朱埃勒？”吉尔达·特雷高曼问道。 “不，是我，昂蒂费尔。 ” “我马上给你开门，朋友。” “不必了……快穿衣服，收拾好旅行袋。” “旅行袋？” 279

“我们四十分钟后就出发！” “四十分钟后？” “别迟到……邮轮可不等人！我就去通知朱埃勒。” 这一下把驳船船长弄得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他想，莫 非是在做梦？不，不是梦，他听到有人在敲朱埃勒的门，听 见他叔叔命令他起床。接着听见楼梯响，昂蒂费尔又下楼 去了。 朱埃勒正在写信，此刻只好再加上一行，告知爱诺卡 特，他们当晚就得动身。 这就是赞布哥和昂蒂费尔为什么夜出的缘故……他们 是去打听是否有马上开往非洲海岸的船只。真是交上了好 运，居然找到了一艘正在启航的邮轮，他们赶忙订好舱位。 昂蒂费尔师傅丝毫不考虑他人，就上楼来通知吉尔达·特 雷高曼和朱埃勒。同时，赞布哥去通知勃·奥马尔和纳吉 姆。 驳船船长怀着异常失望的心情收拾着行装。但是，没 有任何讨论的余地，主人已经发了话，只有服从而已。 几乎与此同时，朱埃勒来到吉尔达·特雷高曼的房间， 并问道： “您没想到吧？” “没想到，小伙子， ”驳船船长答道， “尽管我作好了各种 准备，来应付你的叔叔。我……我本想在阿尔及尔至少能 逛上四十八小时，观赏一下码头，埃塞花园……还有君王陵 墓！” “有什么办法呢？特雷高曼先生，我叔叔找到一艘即将 280

出海的邮轮，真倒霉！” “是呀……我要反抗的！”驳船船长叫喊着。他在生他 朋友的气。 “唉！特雷高曼先生，不，您不会反抗的……或许您想 冒一次风险。我叔叔只要随便看您一眼，不停地嚼动他嘴 里的小石头……” “你说得对，朱埃勒。”吉尔达·特雷高曼低下头答 道：“我会唯命是从的……你真了解我！……不管怎么说， 这是令人遗憾的事……我本打算在佩斯卡特的莫依兹饭馆 请你美餐一顿！” 只有遗憾而已！这位可怜的老兄，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准备好行装。十分钟后，朱埃勒和他在饭店一层大厅同昂 蒂费尔师傅，银行家赞布哥，勃·奥马尔和纳吉姆会合。 他们来时受到热情接待，走时却颇为冷淡了。房金按 二十四小时计算。朱埃勒把信投进专为旅客设的邮筒。然 后，大家沿着码头桥梯走进港口。吉尔达·特雷高曼最后 向灯火通明的官府广场看了一眼。 在离码头半链 ①远的地方，停着一艘汽轮，锅炉正在加 热，已经听到蒸汽喷出时发出的吱吱声。升起的黑烟弥漫 了繁星闪烁的夜空的一角。一阵震耳的汽笛声预告邮轮即 将启航。 一只小艇在码头桥下飘荡，等待着搭船的旅客。昂蒂 费尔师傅和他的同伴们跳上了小艇。只划了几桨，就靠拢

① 航海度量单位，约等于 200 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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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邮轮。吉尔达·特雷高曼还没来得及弄清东南西北，就 被带到了他和朱埃勒合住的客舱。昂蒂费尔师傅和赞布哥 两人住在另外一个舱室，公证人和萨伍克也是单独住一间。 这艘邮轮是属于马赛联合商船公司的，叫“卡塔兰”号， 定期来往于西非海岸和圣路易

①

及达喀尔之间。需要的

话，中途也停留几次，旅客可以搭船或下船，或是装卸货物。 船的航速平均每分钟大约三十多米。 昂蒂费尔师傅上船一刻钟后，汽笛一声长鸣划破夜空。 接着拉起缆绳， “卡塔兰”号开始摇动起来，螺旋桨猛烈地翻 搅着水面，激起点点浪花。绕过停泊在那里的船只，紧贴着 沉睡在港口的大型邮轮，沿着船舶修配厂和码头的引桥的 航道开向海面，向西驶去。 一幢幢高耸的白色建筑映入驳船船长的眼帘。这就是 君王陵，而他只看到了一个模糊不清的轮廓。岸边陡壁上 出现一块尖突的地方，这就是佩斯卡特高地，也就是以美味 的红烧鱼著称的莫依兹饭馆的屋顶…… 吉尔达·特雷高曼途经阿尔及尔留下的回忆仅此而 已。 船一离开港口，勃·奥马尔就躺在舱室的卧铺上，又开 始领略晕船的滋味，这就不必多说了。他想：先是置身几内 亚湾，然后还得返回来……幸好这是最后一次飘流了！…… 在二号小岛上，他深信会得到那份应得的酬金！……还有， 说不定他的同伴中有人在忍受同样的苦难，别人也被波涛

① 塞内加尔西部沿海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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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腾得恶心头晕……不，除了他以外，没人呕吐……只有他 一人受罪。 “卡塔兰”号上的乘客大部分是返回各自港口的海员。 有几个塞内加尔人，还有一些海军陆战队的士兵，都习惯海 上航行。所有的人都到达喀尔去，在那儿汽轮将卸下一批 货物。途中可能不停歇了。因此，昂蒂费尔师傅欣喜若狂， 急忙跳上“卡塔兰”号。诚然，到了达喀尔并非到达了目的 地。赞布哥也向他提醒了这一点。 “首先，”他答道， “我从来未想找到一艘从阿尔及尔开 往卢安戈的邮轮，到了达喀尔我们再另打主意。 ” 事实上，也别无良策。看来，旅行的最后一程还会遇到 麻烦。这正是心急如焚的妹丈和妻兄所关切的问题。 夜间， “卡塔兰”号离岸二、三海里向前行驶。特内斯的 信号灯闪闪发亮，布朗角的黑影依稀可见。第二天早晨，终 于看到了奥兰高地。一小时后，邮轮又越过了被高地侧面 环抱着的米尔斯克比尔海港。 在远处，即船的左方，是延伸开来的摩洛哥海岸，还有 矗立在野兽成群的里弗大地上的群山的侧影。得土安 ①也 出现在地平线上，在阳光照耀下，焕然一新。在西边几海里 处是休达②，它横卧在两个山涧之间的一块岩石上，象一座 碉堡镇守在地中海大门的一侧，另一侧则处在英国管辖之 下。走出海峡，终于看到了广漠无垠的大西洋。 摩洛哥沿岸高处的树木逐渐显现出来。丹吉尔 ③ 隐没

①②③ 摩洛哥北部沿海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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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海岸凹陷处的后边，再远一点是被绿树荫蔽的别墅，和光 彩夺目的穆斯林圣墓。沿海船只来往如梭，都在观察着风 势，以便驶进直布罗陀海峡。 请放心， “卡塔兰”号不会延误时间，它那威力巨大的机 桨足以抵挡海风的袭击，不论是一般的海风，还是地中海漏 斗形的入口处那奇怪的波浪预示的即将来临的风暴。晚上 近九时，它扬起三角形风帆，行进在大西洋的海面上。 驳船船长和朱埃勒在尾楼上闲聊着，然后还可休息几 小时。当“卡塔兰”号向西南驶去，环绕非洲大陆的一端航 行的时候，他们俩脑子里闪过了同一个念头——一种惜别 的感情。 “喂，小伙子，出海峡时，我们本应到船左侧去，不该 站在船的右侧！至少，我们不要背向法兰西奔向前方……” “奔向何方呢？”朱埃勒问。 “见鬼，我真害怕！ ”驳船船长答道。 “有什么办法呢！朱 埃勒，最好忍受痛苦吧！到处飘泊甚至会飘到魔鬼那儿去！ 过几天就到达喀尔了，然后再从那儿奔向几内亚湾的深 渊……” “谁知在达喀尔会不会马上找到交通工具呢？……再往 远处没有定期的航船……我们或许会耽搁几星期，不知叔 叔想到没有……” “他已想过了，没错儿！ ” “他以为很容易找到二号小岛，他错了！您知道我在想 什么吗？特雷高曼先生？” “不知道，你说说看，小伙子……” 284

“好的，我想我祖父托马·昂蒂费尔把那个该死的卡米 尔克丢在雅法的岩石上就好了……” “啊！朱埃勒，那位可怜的……” “假如那位埃及人被抛在了那个地方，他无法把亿万财 富送给他的救命恩人。如果说他根本没把财富留给他，我 叔叔就不会有探宝这一说了，那么爱诺卡特肯定成为我的 妻子！” “这倒是实话， ”驳船船长答道， “不过，朱埃勒，若是你 当时在那儿，你也会象你祖父一样搭救那位可怜的总督 的！——瞧，”他用手指着船右方一个光点，一边接着说， “这亮光是什么？”他想扭转话题。 “这是斯帕特尔角 ①灯塔。”青年船长答道。 事实上，这是非洲大陆西端的一座灯塔，费用由欧洲国 家承担。它也是非洲海域上所有灯塔中最先进的一座。 关于“卡塔兰”号这次的航行，不必详细描述了。可以 说一帆风顺。途中曾遇到从陆地上吹来的旱风，船始终紧 贴海岸行驶。只有远海的激浪使海面翻滚几下，并未遇上 汹涌的波涛。这样的好天，只有最脆弱，最敏感的奥马尔这 样的人才会生病。 一直能望见整个海岸，梅金内斯和摩加多尔高地，海拔 一千米的泰萨特山峰，特鲁丹，同摩洛哥交界处的海峡等。 吉尔达·特雷高曼没能尽兴观赏加那利群岛 ②，因为 “卡塔兰”号经由最近一个岛屿，富韦特文图拉岛时，时速达

① 在摩洛哥。 ② 在摩洛哥西部的大西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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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海里。但是在穿过康塞尔热带区之前，他总算向博贾 多尔角 ①致以敬礼了。 五月二日下午布朗角出现在海面上，第二天又隐约看 到普尔腾迪克

②

。塞内加尔海岸终于进入了旅行家们的视

野。 如前所述，既然所有乘客最后一站都是达喀尔，“卡塔 兰”号就没机会在法属殖民地的首府圣路易停留了。 再说，达喀尔海港的规模要比圣路易大得多。大部分 来自巴西的里约热内卢和阿根廷共和国的布宜诺斯艾利斯 的远洋轮在横渡大西洋前都在这里停泊。昂蒂费尔师傅可 能不费多大力气，便能在达喀尔找到通往卢安戈的交通工 具。 五月五日，早晨四点左右， “卡塔兰”号越过佛得角，该 岛和同名的群岛位于同一纬度带。船绕过三角形的半岛。 这岛屿就象挂在靠大西洋的非洲大陆一端的一面旗帜。自 从离开吉尔达·特雷高曼留恋的阿尔及尔，经过了八百海 里的航程，达喀尔终于出现在群岛内角的一侧。既然塞内 加尔是属于法国的 ③，达喀尔当然也是法兰西的领地。然 而，法兰西离这儿又多么遥远啊！

① 在西属撒哈拉。 ② 毛里塔尼亚西部沿海城市。 ③ 塞内加尔已于一九六○年八月宣布独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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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七 章 来到达喀尔之后，到卢安 戈港之前，听到的种种议 论和遇到的种种遭遇 吉尔达·特雷高曼从未想到过有一天会在戈雷埃诺共 和国 ①的古老首都达喀尔的码头，同朱埃勒一起散步。可 是，这一天却到来了，他们正在观赏用两道花岗岩引桥加固 的码头。此时，象勃·奥马尔和萨伍克一样，形影不离的昂 蒂费尔师傅和银行家赞布哥，正向法国航海办事处走去。 一天时间足以游览全城。这里没什么引人入胜的东 西——一座较为漂亮的公共花园，一所作了驻军营房的教 堂，一处叫做贝尔埃尔的高地，上面有一所建筑，当局把得 了黄热病的居民安顿在那里。戈雷是这里的首府，达喀尔 是主要都市，如果我们的旅行家在这个市区逗留几天的话， 时间显然是太长了。 总之，困难面前不气馁，这是吉尔达·特雷高曼和朱埃 勒常说的一句话。在启程前，他们漫步在码头上，或在洒满 阳光的大街上闲逛。街道颇为整洁，由在严密监视下的犯 人负责打扫。

① 今塞内加尔共和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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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较为引起他们兴趣的是那些船只——有由法 国波尔多开往里约热内卢的航船，有皇家邮轮——一八六 二年是这样称谓的。当时达喀尔没有后来那么大的规模， 尽管塞内加尔的贸易已达二千五百万法郎，其中两千万是 法国的贸易额。该市只有九千居民。自从港口修建工程开 始后，人口有增长的趋势。 如果说驳船船长从前没跟黑人打过交道的话，现在总 算领教了。达喀尔大街小巷都是这些土著人。他们性格冷 漠，神经质，脑壳宽厚，长着鬈曲短平的羊毛头发。他们对 塞内加尔的炽热阳光有着非凡的抵抗能力。至于吉尔达· 特雷高曼，则必须把那宽大的花格手帕放在头上，当阳伞使 用。 “上帝呀，天可真热！ ”他叫道， “我生来就不能在热带生 存！” “这算不了什么，特雷高曼先生，”朱埃勒答道。 “等我 们到了几内亚湾的深处，离赤道只有几公里的地方……” “我肯定会融化的， ”驳船船长说， “回到家乡时，只剩下 皮和骨头了！再说，”他一边擦着脸上的汗水，一边微笑着， 继续说道：“回到家只剩下皮包骨了，不是吗！” “唉！您已经消瘦了，特雷高曼先生。”青年船长提醒 他。 “你觉得我瘦了？……没啥！成为骨架前，我还有油水 可刮！依我看，还是瘦点好，特别是在人吃人的地方探险。 真有吃人肉的人吗……譬如说在几内亚湾沿岸？” “但愿已经绝迹了！”朱埃勒回答。 288

“上帝呀，天可真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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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小伙子，尽可能别让我们多脂肪的身躯引起野人 的食欲。再说，在二号小岛之后，谁敢说不会去寻找三号小 岛呢！……一旦到了自家人彼此残食的地方……” “比如，在澳大利亚或太平洋群岛上，特雷高曼先生！” “是呀！那里住的都是古猿人！” 可敬的驳船船长本想说“原始人”，假如他能选出这个 词的话。因为，在那些地方，人吃人纯粹是为了解馋。 但是，想到昂蒂费尔师傅还会一意孤行，对亿万财富的 强烈欲望会把他带到那些遥远的水域，这是不能同意的。 即使他被关进疯人院，他的侄子和他的朋友也不会跟着他 跑了，甚至将阻止这次远征。 当吉尔达·特雷高曼和朱埃勒回到饭店时，又见到了 昂蒂费尔师傅和银行家。 法国代理人对他的同胞给予了热情的接待。然而，当 同胞问道在达喀尔是否有开往卢安戈港的船只时，得到的 回答却十分令人丧气。这条航线只有定期的邮轮，最多每 月有一次去达喀尔。在塞拉勒窝内和大巴萨姆 ①之间，每 周倒有一次航班，可是从那儿到卢安戈的航程还相当远。 在达喀尔，八天之内不见得有这条航线的邮轮，真倒霉！在 这个城市得窝一个星期了！这需要具有钢铁般的耐性，才 能应付皮埃尔·塞尔旺·马洛，他的牙齿现在每天要嚼碎 一个小石子。当然，在非洲海岸的沙滩上是不缺小石子的， 昂蒂费尔师傅随时都可以找到。

① 象牙海岸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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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在达喀尔待一周，太长了，实在太长了。在码 头上散散步，到向城东流去的小河两岸逛逛，又何须用一天 多时间呢！只有那些具有哲理思维的人才能表现出这种耐 心。但是，除了在这方面有特殊天赋的吉尔达·特雷高曼 外，其他人，如好发火的圣马洛人以及他的随从人员都既不 耐心也不是哲学家。他们都在给把自己选作继承人的卡米 尔克总督祝福，但又埋怨他不该把遗产埋藏在如此遥远的 地方。到阿曼湾已经够远了，现在又得奔向几内亚湾！那 位埃及人不能在欧洲海域选一个称心如意的，隐蔽的小岛 吗？在地中海，在波罗的海和黑海，北海，大西洋的海面上， 难道找不到更合适的小岛作他的保险柜吗？总督大人未免 太谨慎了！总之，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只好如此，除非放 弃这次考察……能放弃吗？……假如向昂蒂费尔师傅，银 行家赞布哥，甚至向被萨伍克牵着鼻子走的公证人，提出这 样的建议，他们会热情地回敬您的！ 还有，这些人物彼此之间交往越来越不密切了。他们 分成了三伙：一伙是昂蒂费尔师傅和赞布哥；一伙是奥马尔 和萨伍克；一伙是朱埃勒和特雷高曼。他们分开住，只是在 吃饭时见面，散步时彼此回避，从不商谈要事。老是二重 唱，似乎永远不能凑到一起表演六重唱，——即使同时登 台，也只能是一场不搭调的演出。 大家知道，由朱埃勒和特雷高曼组成的第一组的话题 是：旅行不定期的延长，两位未婚男女相离越来越远，担心 经过千辛万苦之后，其结果可能是个谜；昂蒂费尔师傅那与 日俱增的过度兴奋和快要失去理智的精神状态等等。驳船 291

船长和青年船长忧心忡忡，但又忍耐着，奉陪到底，免得触 犯了他。 关于第二组，即昂蒂费尔和赞布哥，这两位未来的妹丈 和妻兄给伦理学家提供了多么奇特的研究题目！一位住在 宁静的外省，过着安定的日子，无所奢好，恪守退休海员所 特有的哲理，如今却被神圣的金钱勾起的欲望所折磨着，被 关系到亿万财富的婚姻搞得眼花缭乱，晕头转向。另一位 已相当富有，但一心想富上加富，发一笔大财，哪怕历尽千 辛万苦，也在所不惜！ “在这个小地方得待八天，”昂蒂费尔师傅一再重复着， “谁知道那艘该死的邮轮会不会晚到！” “还有， ”银行家说道， ‘厄运或许把我们带到卢安戈，可 是从那儿到马永巴 ①海湾还有五十多海里呢！” “这段路程真叫我担心！”怒不可遏的圣马洛人喊叫起 来。 “确实叫人担心。”赞布哥附和着。 “好吧！……晚到一些时候……见鬼！……船停之前， 总不能抛锚！先去卢安戈，然后走着瞧！” “是否要求船长在马永巴停一下……这会使邮轮离开 本来的航道吗？” “我想他不会同意，因为这不符合航海规则。” “不错，是绕点路，但可以给他一笔适当的补偿费……” 银行家想出了这个主意。

① 加蓬的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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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试看吧，赞布哥，您脑子里想的总不是我所关切的 东西！主要是先到卢安戈，从那儿总归有办法去马永巴，车 到山前必有路！如果没办法离开达喀尔，我们还长着两条腿 呢，可以沿海岸走嘛！” “步行吗？” “步行。” 皮埃尔·塞尔旺·马洛说得多轻松！沿途有种种危 险，障碍和不可逾越的困难咧！在利比利亚，象牙海岸，加 纳，达荷美和大巴萨姆 ①的土地上步行八百里！不行！就 是搭邮轮也得碰上好运气，才能避开风险啊！踏上这条征 途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回来！再说，塔莉丝玛·赞布哥小 姐正在马耳他那所房子里等待着他那勇敢的未婚夫归来 呢！ 尽管八天之内没有邮轮，他们也只好耐心等待。在达 喀尔熬过的这段时光，对他们来说，真是度日如年呀！ 萨伍克和奥马尔这一对谈的则是另一个话题。倒不是 姆哈德的儿子不急于找到小岛，不急于把卡米尔克总督的 财宝抢到手。不，绝非如此！他也在搜肠刮肚，想叫两位继 承人一无所得，把全部金钱塞进他的腰包，致使勃·奥马尔 也感到极端惶恐。他早就密谋收买一伙歹徒，准备从苏哈 尔返回马斯喀特时下毒手。这回，他试图用同样的手段，从 马永巴回卢安戈时，实现这个阴谋。成功的希望还是很大 的。在这个省的土人中，在海外商业所工作的那些从事非

① 今尼日利亚，喀麦隆等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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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活动的公务员中，会找到一些亡命之徒。只要出一笔钱， 他们甚至肯去卖命，参与他的罪恶计划。 怯懦的勃·奥马尔被这将要发生的事情吓破了胆，也 许是过于谨慎，至少是怕这桩罪恶勾当牵连了自己——这 一切叫他心神不定。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提出了一些看法。他十分肯定地 说，昂蒂费尔师傅和他的同伴们不是任人宰割的人。他特 别指出，只能靠雇佣的无赖之徒，对他们要肯出大价钱。不 过，他们早晚会说出去，谋杀案会传遍全国。在这个野蛮的 地方，人们终归会知道事情的真象。在非洲偏僻的疆土上， 探险家被杀害，这秘密包不住的……很明显，发表这番议 论，绝非是怕犯罪，而是怕有一天或许会被揭发，——只有 上述的理由或许能阻止萨伍克这种人付诸行动。 实际上，他的决心丝毫未动摇……这种事他见得多了， 自己也干过！……他向勃，奥马尔瞥了一眼，公证人不禁 出了一身冷汗。萨伍克说： “我只知道有一个混蛋会背叛我！” “是谁，大人？” “是你，勃·奥马尔！” “我？” “是的，你得小心点，我有办法叫人保持沉默的！” 勃·奥马尔全身发抖，低下了头。从马永巴到卢安戈 的路上多一具死尸，萨伍克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的。这一 点他心里一清二楚。 五月十二日晨，等待的邮轮驶进达喀尔港口。这是一 294

艘葡萄牙航船，叫“辛特拉”号，专门向热带非洲萄葡牙殖民 地安哥拉的圣保罗运载旅客和货物。明早天一亮，这艘船 就启航，所以我们的旅行家们赶忙去订座位。船的航速平 均每小时九到十海里。整个航程要一周时间。这期间， 勃·奥马尔又得忍受晕船的痛苦了。 一些旅客在达喀尔下了船。第二天，天气晴朗，“辛特 拉”号迎着陆地上吹来的清风驶出港口。昂蒂费尔师傅和 银行家满意地舒了一口气，他们的肺脏似乎有一星期没活 动了。这是踏上二号小岛并从它的脏腑中掏出财宝之前的 最后一程了。根据万有引力定律和它的反定理，他们越接 近小岛，吸引力就越大。 “辛特拉”号的机桨每转动一次，这 段距离就缩短一点…… 唉！对朱埃勒来说，正相反，这距离在增加。他越来越 远离法国，远离一筹莫展的爱诺卡特居住的家园——布列 塔尼。他一到达喀尔就给她写了信，离开那里的前一天又 给她写了一封。可怜的少女很快就会知道他的未婚夫要奔 赴离她更远的地方去……他说不准何时归来！ 首先，萨伍克想了解一下“辛特拉”号的乘客中是否有 在卢安戈下船的。想去这些遥远的地方发财的冒险家们都 是丧尽天良，又不知内疚的家伙，他们当中有了解这个国家 的人，或许会成为他的同谋。结果大失所望。他本应在卢 安戈搜罗无赖之徒。不幸，他不会讲萄葡牙语，勃·奥马尔 也是一窍不通。他的处境相当困难。谈这种棘手的事，言 语要绝对明确。还有，昂蒂费尔师傅，赞布哥，吉尔达·特 雷高曼和朱埃勒只是在他们之间彼此交谈，船上又没人懂 295

法语。 应该承认，有一个人，法语讲得既让人感到吃惊又让人 感到满意，那就是勃·奥马尔。他声称，乘“辛特拉”号没什 么不舒服，从前遭受的巨大痛苦，这次总算幸免了。凭藉陆 地上吹来的清风，航行一帆风顺。“辛特拉”号离海岸二、 三海里航行，海面十分平静，似乎感觉不到什么波浪的冲 击。 当邮轮越过几内亚湾顶端的帕尔马斯角时，仍然是好 天气。通常情况下，风总是顺着海岸移动。因此，来到海湾 象在大洋上一样，亦未受到风的袭击。不过，向卢安戈方向 行进时， “辛特拉”号看不见大陆上的高地。无论是加纳，达 荷美的大地，还是海拔三千九百六十米，矗立在费尔南多波 岛 ①的后边和上几内亚的边界线上的喀麦隆山峰，都从未 看到。 五月十九日下午，吉尔达·特雷高曼心情十分激动。 朱埃勒告诉他就要穿过赤道线了。“可爱的阿美丽”号的前 船长是第一次，无疑也是最后一次，进入南半球。对他这个 航行在朗斯河上的老水手来说，真是了不起的一次探险呀！ 因此，为祝贺这次航行，象其它乘客一样，他把一块银元送 给了“辛特拉”号的水手。 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 “辛特拉”号已经进入马永巴 海湾所在的纬度带，距离港口一百海里左右。如果邮轮船 长同意向那个方向驶去，并在卢安戈管辖的这个海港抛锚

① 在赤道几内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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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话，昂蒂费尔师傅和他的同伴们会避开多少危险，减少多 少疲劳啊！在那儿停泊一下，他们就少走一段艰难的路 程。 在叔叔的鼓动下，朱埃勒试图让“辛特拉”号船长明白 他们的意图。这位葡萄牙人懂得几个法文字。不过，哪有 海员不熟悉英语的呢？就我们所知，朱埃勒英语讲得十分 流利，在和马斯喀特那位所谓的翻译官打交道时，他就曾大 显身手了。于是，他向船长讲了希望在马永巴停泊的想法。 绕这段路大概需要多花四十八个小时……耽误的时间，额 外的开销——燃料，海员的伙食，船泊的耗损费等都照价补 偿。 船长会采纳朱埃勒的建议吗？无疑，会同意的，尤其是 这个建议的提出是有根据的，看看几内亚湾海图就知道了。 海员之间谈话，一开口彼此就心领神会了。实际上，再简单 不过了，航道只须往东偏一点，就把这半打旅客送到马永巴 港，何况，他们还肯出一笔好价钱。 然而，船长拒绝了。他是卢安戈港口的雇佣人员，是航 海规章的奴隶，他得把船开往卢安戈。从卢安戈再驶向安 哥拉的圣保罗，这就是说，他得去圣保罗——即使用黄金买 下他的船，他也不会奔赴别处。这就是船长的答复，朱埃勒 如实地转达给了他叔叔。 昂蒂费尔师傅听后大发雷霆，说了不少脏话，大骂船长 一通。一切都无济于事。如果吉尔达·特雷高曼和朱埃勒 不劝解，他很可能一气之下钻进舱底不出来了。 这就是为什么第三天，也就是五月二十一日的夜里， 297

“辛特拉”号最终还是在环绕卢安戈港的长长的沙滩前抛了 锚，用小船送走了六位旅客。九小时后，船又继续向葡属殖 民地的首府圣保罗驶去。

第 八 章 有些旅 客 不 宜 乘 坐 非 洲 航船 第二天，在一株浓荫蔽日的参天大树下，有两个人热烈 地交谈着。他们是刚在卢安戈大街上偶然相遇的，俩人你 看我，我看你，都感到十分惊讶。 其中一个说： “你……你在这儿？” “是呀……是我！”另一个答道。 先开口的那个人是萨伍克，他作了个手势，一个名叫巴 罗索的葡萄牙人就跟他向城外走去了。 萨伍克不会讲葡语，但巴罗索却会讲阿拉伯语，因为他 曾长期侨居埃及。可以看出来，这是两位老相识了。巴罗 索曾是以萨伍克为首的那伙亡命之徒中的一个。当时萨伍 克明火执仗有恃无恐，靠他父亲——即卡米尔克的堂弟的 权势，连副国王的警察都不放在眼里。后来，由于几桩大 案件，无法逍遥法外，这伙歹徒便分道扬镳，巴罗索也失踪 了。回到葡萄牙后，由于天性得不到发挥，他便离开里斯本 298

来到卢安戈的一家商业所谋生。当时，殖民地的商业在贩 卖农奴制废除后，十分萧条，仅限于经营些象牙，棕榈油，花 生和红木等。 眼下，这位曾在海上漂流过的葡萄牙人已年过五旬，他 在指挥一艘大吨位的非洲航船——“波塔莱格雷”号，在沿 海一带为本地商人兜揽生意。 这个巴罗索有这么一段经历，在过去的行当中练就一 套亡命的本领，专干伤天害理的事，倒正是萨伍克实现其罪 恶阴谋所要物色的家伙。两位老兄来到十个人都环抱不过 来的大榕树下搞什么名堂呢？——在那里谈话没人会听 见，他们毫无顾忌地密谋着威胁昂蒂费尔师傅和他的伙伴 们生命安全的勾当。 两人彼此讲述了自从葡萄人离开埃及以来的各自生 涯，接着萨伍克便开门见山地点出正题。他很谨慎，没说出 他想抢到的财宝的数目，但是，那笔可观的酬金至少叫贪财 的巴罗索上了钩。 “不过，”他补充说， “我需要一个坚定勇敢的汉子作助 手……” “您是了解我的，大人， ”葡萄牙人回答道， “您知道，干 什么我都说一不二，一干到底……” “假如你跟从前一样的话，巴罗索……” “我没变呀！ ” “要知道，我们要干掉四个人，或许还有第五个，就是 说，必要时还得干掉一个叫勃·奥马尔的家伙。我就是冒 充他的见习生，取名纳吉姆。” 299

我们要干掉四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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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干掉一个算不了什么！”巴罗索答道。 “这个家伙好对付，干掉他不费吹灰之力。” “您打算怎么行动呢？” “我的计划是， ”萨伍克看看四周，确实谈话不会被人听 见， “要于掉的人当中，有三个法国人：圣马洛的昂蒂费尔， 他的朋友和他的侄子；还有一位名叫赞布哥的突尼斯银行 家。他们刚在卢安戈上岸，准备挖掘埋藏在几内亚湾一个 小岛上的一份财宝……” “在哪个水域？”巴罗索急忙问道。 “在马永巴湾水域，”埃及人回答， “他们想取旱路到那 儿去。我想在他们带着财宝回到卢安戈时下手比较容易。 他们要在那儿等候来自圣保罗的邮船回到达喀尔去。” “大人，这易如反掌！”巴罗索坚定地答道。 “我肯定能 找到一打货真价实的歹徒，遇上一桩好生意，他们会蜂涌 而上，只要出一笔公平合理的价钱，都巴不得助您一臂之 力。” “巴罗索，在这荒无人烟的土地上，这事准能大功告成， 我从来深信不疑。” “十拿九稳，大人，但是，我还有一个更为得手的行动方 案。” “说说看。” “我在这儿指挥一艘一百五十吨的航船， ‘波塔莱格雷’ 号专门在沿岸各港之间运货。两天后恰好去位于马永巴稍 北的加蓬的巴拉卡港。” “嗨！”萨伍克叫起来。 “这可是个好机会！昂蒂费尔师 301

傅怕徒步旅行辛苦，怕出危险，准乐意搭乘你的轮船。你先 把我们送到马永巴，再去加蓬卸货，然后，你回来找我 们……那么，在返回卢安戈时……” “一言为定，大人。” “你船上有多少人手？” “一打。” “都可靠吗？” “如同信得过我自己一样。” “你载什么货去加蓬？” “一船花生。还有给巴拉卡公司买的六头大象，是准备 卖给荷兰一家马戏班子的。” “你不会法语吧，巴罗索？” “不会，大人。” “别忘了，对法语，我是假装既不会说，也听不懂。我将 委托勃·奥马尔转达这一方案，圣马洛人准会同意。” 实际上，这一行动满有把握。令人担心的倒是那两位 继承人，他们经过几内亚湾时，钱财被抢光后，可能连同他 们的伙伴一起被干掉。 有谁能阻止这一罪行呢？又有谁会去追究杀人犯是谁 呢？ 安哥拉和本哥拉归葡萄牙管辖，卢安戈则不然，它是 刚果的一个独立王国——夹在北部的加蓬河和南部的扎伊 尔河之间——后者不久归属法国了。但是，那时从洛佩斯 角到扎伊尔一带的国王都承认卢安戈君主，并向他进贡，通 常是奉献奴隶。社会一般是由黑奴组成的：上层有国王及 302

其家族，世袭王孙公子——必须是由一位公主所生的，只有 她能传贵族称号，其次是驸马，也就是诸侯，再其次是神甫， 拜火教徒，教主希多梅具有神的美德，最后是经纪人，商人， 及其主顾，也就是平民。 至于奴隶，仍有很多，甚至太多。诚然，已经不再把他 们卖往国外，这是欧洲要求废除贩卖黑奴并进行干预的结 果。是出于对人的尊严与自由的关心，才导致这种废除吗？ 吉尔达·特雷高曼并不这样认为。他对人和事物具有高度 的洞察力，那天，他对朱埃勒说： “如果没有发现甜菜糖，人类只知道往咖啡里加蔗糖； 贩卖黑奴的勾当可能至今仍在流行，也许永远继续下去！” 但是，鉴于卢安戈王是一国之主，享有一切独立权，该 地区的道路不会严密看守，旅客总要担些风险，因而，很难 找到比这里更适合干坏事的陆地和海洋了。 这也正是朱埃勒所担心的——至少陆地旅行是这样。 他叔叔的精神状态已失去平衡，自然丝毫不为此担忧。青 年船长可并不那么看，想到要沿海岸步行二百公里才能到 达马永巴湾，感到十分担心。他认为有必要把这一切告诉 给驳船长。 “你想干什么，小伙子？”吉尔达·特雷高曼回答道， “现 在已经是骑虎难下了！” “我们从马斯喀特到苏哈尔的旅行只不过是一次漫步， 一次郊游罢了。”朱埃勒接着说道，“再说大家相处的也不 错！” “瞧，朱埃勒，在卢安戈就不能再组织一个本地人的骆 303

驼商队吗？” “我对这些土著黑人比对他们国土上的狼、狈、豹、狮之 类更不放心！ ” “啊！有那么多的猛兽吗？” “应有尽有，还不算那些蛇，向人脸上喷毒汁的眼镜蛇 以及十米长的大蟒……” “多美的国度，小伙子！说实在的，那位杰出的总督怎 么不选择一处更合适的地方呢！你认为这些土著人……” “都很笨，大概跟刚果人一样。不过，偷，抢，杀害那些 闯进这个可怕的国家的冒失鬼们却颇为能干的……” 这段对话充分说明了朱埃勒的忧虑心情，吉尔达·特 雷高曼完全理解。因此，当萨伍克通过勃·奥马尔把那个 葡萄牙人巴罗索介绍给昂蒂费尔师傅和突尼斯银行家的时 候，他们两个才真正松了一口气。不必在那些危险地区熬 日子了，不必在火热的阳光下长途跋涉，千辛万苦了！因为 萨伍克从未讲过他从前跟巴罗索的关系，朱埃勒不可能猜 到这两个流氓早就认识，所以对此没表示半点怀疑。最主 要的，就是走海路去马永巴湾。天气很好……四十八小时 便可到达……船先把这几个旅客带到港口，然后驶向巴拉 卡……回来时，他们带着财宝再搭乘这艘船……大家都返 回卢安戈，从那儿，下一班邮轮就把他们带回马赛去…… 不，皮埃尔·塞尔旺·马洛还从未这么走运。毫无疑问，得 付出一大笔钱……嗨！这点钱又算得了什么！ 在卢安戈还得待两天。因为需要等那几只大象从内地 运来，装上船。吉尔达·特雷高曼和朱埃勒——驳船船长 304

总是想多长长见识，满心高兴地在这座刚果话叫“班扎”的 城镇逛起大街来了。 卢安戈或叫布瓦巴，是一座古城，方圆四千五百米，建 在棕榈林中间。整个城镇是由商业所构成，商业所的周围 尽是用棕榈树枝作支架，用芦苇叶作棚顶的木板房。钱庄 是葡萄牙人，西班牙人，法国人，英国人，荷兰人和德国人开 的。真正的大杂烩。可是，对驳船船长来说是那么新鲜！ 半裸体的土人，背着弓箭，手持木刀和圆斧，和朗斯河 两岸的布列塔尼人毫无共同之处！身着滑稽可笑的旧式军 装的卢安戈国王，远远看去使人想起伊尔——维兰省省长。 在圣马洛和迪南之间的城镇，从未见过这些荫蔽在巨大可 可树下的小房子。还有，圣马洛人不是一夫多妻；这些懒惰 的刚果人把一切重活都交给他们的妻子，女人们只有病倒 时才能躺下休息。只是布列塔尼的土地远不如卢安戈的肥 沃。这里，只须把土地一翻，就能获得大丰收，谷穗足有一 公斤重。有的麦类不用管理就能生长，玉米一年三熟；大 米、白薯、木薯、防风、扁豆、烟草、沼泽地的甘蔗，从加那利 群岛和马代尔引进的扎伊尔四周的葡萄，无花果，香蕉，叫 作“曼勃罗莎”的桔子，柠檬，石榴，形如松籽、多淀粉的、易 溶解的小榛子，黑人喜欢吃的胡桃类的干果，荒地上自然生 长的菠萝等等。 其次是几种巨大的树木，——芒果树，檀香树，杉树，乌 梅，棕榈，还有大量的榕树，木棉树，可以提取黑人喜爱的一 种植物质肥皂和果露！ 动物品种数不胜数，有猪，野猪，斑马，水牛，麅，瞪羚， 305

成群的羚羊，大象，貂，紫貂，豺，大山猫，箭猪，松鼠，野猫， 虎形猫，还有各式各样的猿猴，黑猩猩，鸵鸟，孔雀，鸫，灰红 色山鸡，蚂蚱，蜜蜂，当然有蚊子！多么令人惊奇的国家，如 果有时间研究博物史，对吉尔达·特雷高曼来说，这不是取 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源泉吗？ 可以断定，无论是昂蒂费尔师傅，还是银行家赞布哥都 不能说出卢安戈住的是白人还是黑人。不！他们的眼睛注 视着另外的地方。他们在寻找远处隐约可见的一个点，世 界上唯一存在的一个点，象一颗有几公斤重的巨大钻石，闪 闪发光，价值几百万法郎！……啊！这就是冒险家这次远 征的终点，只恨他们没有早日踏上二号小岛！ 五月二十二日，航船准备迎着朝阳启程了。前一天运 来的六只大象郑重其事地装上了船。多漂亮的动物，肯定 不会使桑洛卡尔马戏团的演员们失望的！不消说，大象只 能横站在舱底。 一艘仅一百五十吨的船运载这样的庞然大物似乎有些 不稳妥——这会使船失去平衡的。朱埃勒向驳船船长提到 了这一点。 不错，船很宽，很漂亮，吃水也很浅，这倒便于靠近浅水 海岸。船上竖着两根大桅杆，彼此距离很远，上面都张着大 方帆。因为，这种船只能靠风势前进。虽说行进缓慢，但至 少是为不冒风险的近海航行建造的。 还有，天公作美，在卢安戈以及整个几内亚地区内，雨 季九月开始，受西北风的影响，五月份就结束了。尽管从五 月到九月都是好天气，但阳光灼人，夜里露水较多才稍显 306

凉爽！ 自启航以来，我们的旅行家眼看着消瘦了。大地似乎 已被烈日烤焦，连狗都不断地跳来跳去，四个爪子不敢着 地。甚至发现不少整头被热死的野猪躺在窝里！吉尔达· 特雷高曼相信那些传说的真实性了…… “波塔莱格雷”号早晨八时开始扬帆。旅客和大象都到 齐了。如大家所知，还是象从前那样分成几伙：昂蒂费尔师 傅和赞布哥，两人全部精力都贯注到二号小岛上，一旦瞭望 哨的水手在地平线上发现了它，那压在心头上的大石头才 算落了地；吉尔达·特雷高曼和朱埃勒一伙，其中一个忘了 眼前是非洲大海，竟以为是英吉利海峡和圣马洛港口，另一 个无忧无虑地呼吸着清风解热；萨伍克和巴罗索彼此交谈 着，这有什么奇怪的，既然他们说的是同一种语言，再者， 由于他们的相会，昂蒂费尔师傅才搭上了这艘船。 船上有十二名身强力壮的水手，样子粗野，讨厌，很象 葡萄牙人。叔叔已陷入沉思，没注意这些，侄子却观察到 了，并且把自己的看法讲给了驳船船长。特雷高曼对他说， 天那么热，不能以貌取人。总之，对非洲航船的水手不该太 苛求。 海上风和日丽，沿岸航行令人心旷神怡。如果吉尔 达·特雷高曼知道罗马人向非洲大陆致敬时使用的那个华 丽的修饰语，他肯定会喊出江山多娇的非洲！事实上，昂蒂 费尔师傅和他的伙伴们从奇卢前面经过时，稍加留意便会 对沿岸美妙的大自然风光赞赏不已。只有驳船船长在认真 地观赏，想带回一些旅行的回忆。还有比这更瑰丽的景色 307

吗？一片片翠绿的树林覆盖着起伏的大地，连绵的丘陵上 耸立着隐没在迷雾中的斯特劳斯群山。从密林中流出的溪 水并未被烈日晒枯，逐渐把沙滩冲开，向前流去。当然，不 是所有溪水都流向大海。无数的飞禽掠过水面，溅起点点 浪花。孔雀、鸵鸟、塘鹅、水鸥，百鸟欢乐飞翔，给奇妙的景 色增添了生气。这里还有成群的体姿优美的羚羊以及叫大 角鹿的麋。庞大的哺乳动物在小河里淌来淌去，一口气足 可饮一吨水，就象驳船船长能喝一杯水一样。一群群的河 马，远处看去很象粉红色的猪，这种马肉倒合当地土人胃 口。 因此，站在船头的吉尔达·特雷高曼对身边的昂蒂费 尔师傅说： “喂，朋友……圣梅诺沃尔的河马蹄子怎么样，合你的 口味吧？” 皮埃尔·塞尔旺·马洛只耸了耸肩膀，向驳船船长看 了一眼，目光迟滞，茫然无神。 “他都听不懂话了！”吉尔达·特雷高曼一边用手帕搧 风，一边喃喃说道。 人们在岸边的林子里还看到成群的猴子在树间跳来跳 去，啼叫，作鬼脸。突然，舵把一横， “波塔莱格雷”号靠近了 海滩。 应当指出，旅行家们从卢安戈到马永巴，即使不得不步 行，那些飞禽，河马，猿猴也不会对他们造成威胁。真正的 危险是那些豹子和凶狮，人们经常看到它们在丛林中跳跃， 非常敏捷、灵活，一旦遇上该多可怕！夜幕降临后，万籁俱 308

寂，可以听到四处传来的野兽的吼声。这齐奏的乐声象疾 风骤雨一直传到船上。受惊的大象在舱底骚动起来，发出 低哑的吼声，与林间野兽对答，它们撞来撞去，把“波塔莱格 雷”号的船帮弄得嘎嘎作响。这批货物确实叫旅客们担 心。 四天过去了，没发生什么意外，打破这单调的航行。天 气一直很好，海面十分平静，连勃·奥马尔都没感到什么不 适。 “波特莱格雷”号底部压舱物很重，并未颠簸，对拍打岸 边的排排海浪无动于衷。 驳船船长从未想过，海上航行竟如此平静。 “我真以为是在‘可爱的阿美丽’号上，行驶在朗斯河两 岸之间呢！”他对他的年轻朋友说。 “是呀， ”朱埃勒纠正了一句， “区别就在于‘可爱的阿美 丽’号上没有巴罗索这样的船长，没有纳吉姆这样的旅客。 他们俩那样亲密，我越来越觉得可疑。” “你说，他们能预谋什么呢，小伙子？”吉尔达·特雷高 曼答道。“密谋也晚了，因为我们已接近目的地了！” 五月二十七日太阳升起的时候，航船越过班达角，离马 永巴不到二十海里了。这是朱埃勒通过勃·奥马尔打听到 的，后者则是从萨伍克那儿知道的。萨伍克是根据朱埃勒 的要求，询问巴罗索后了解到的。 看来这天晚上就能到达卢安戈国的小海港。海岸在马 图底顶端的后面已呈现出月牙形，即一个宽阔的小海湾，卢 安戈城就隐藏在海湾的深处。假如二号小岛存在的话，在 所标志的地方，那么应该在这个小海湾里寻找它的确切 309

位置。 因此，昂蒂费尔和赞布哥不断用望远镜观察着，把镜头 擦了一遍又一遍。 很不幸，风势太弱，船行进得很慢——平均刚刚两节。 近一点钟，越过马图底角。船上发出喜悦的笑声。未 来的妹丈和妻兄同时看到了海湾深处的一群小岛。他们寻 找的小岛肯定是其中的一个……哪个呢？……这要在第二 天通过观测太阳才能确定。马永巴出现在东边五、六海里 的一片箭状的沙滩上。它位于大海和班加河之间。被树木 环绕的商业所和小屋灯火辉煌。海滩前停着几艘渔船，好 似巨大的白鸟。海湾水面平静极了！湖面上的小舟也没有 这样稳当……怎么说呢？……船此刻如同行驶在池塘的水 面上或在一个巨大的油钵里！缕缕阳光垂直洒落在水面 上。吉尔达·特雷高曼全身浸透，汗水如同皇家花园的喷 泉倾泻而出。 多亏吹来几阵西风，“波塔莱格雷”号靠近了海岸。海 湾上的小岛看得更清楚了。一共有六、七个，好似浮在水面 上的几只绿色的花篮。晚上六点，航船驶进群岛。昂蒂费 尔师傅和赞布哥站在船头。萨伍克已经有点儿忘乎所以， 按捺不住焦急的心情。那副神态倒证实了朱埃勒的怀疑是 有根据的。三位老兄都贪婪地注视着第二个小岛。他们大 概想看见价值亿万的黄金从小岛两侧喷射出来吧？…… 假如他们知道卡米尔克总督埋藏财宝的小岛，全是光 秃秃的石头，没有一棵树木，寸草不生的话，无疑，他们会发 出绝望的叫声： 310

“不！……这不是那个小岛！” 当然，自从一八三一年以来，三十一年的时光过去了， 大自然有足够的时间给小岛覆上一层绿色的外衣…… “波塔莱格雷”号静静地向小岛驶去，打算绕过它的北 端，夜里的清风刚刚鼓起船帆。如果骤然刮起大风，只好抛 锚等待天明了。 突然，在倚扶右船栏的驳船船长的旁边听到一阵悲惨 的呻吟声。 吉尔达·特雷高曼转过身子…… 是勃·奥马尔在呻吟。 公证人面色苍白、铁青，他感到恶心，又开始晕船 了…… 怎么搞的！天这样好，海湾在沉睡，水面上没有一丝波 浪，怎么会…… 是呀！不过，这位可怜的老兄病得这么厉害是不值得 大惊小怪的！ 事实上，船已开始晃动，真是咄咄怪事，叫人无法解释。 船连续不断地把乘客左右摇来摇去…… 水手向船头，船尾冲去。巴罗索船长奔跑着…… “这是怎么回事？”朱埃勒问道。 “出什么事了！”驳船船长也问道。 是 海 底 火 山 爆 发 吗 ？“ 波 塔 莱 格 雷 ”号 会 翻 下 去 的！ 但是，昂蒂费尔师傅，赞布哥和萨伍克好象没有发现这 一切。 311

“啊！……是大象！”朱埃勒喊叫起来。 是呀！是大象把船摇动了。它们很任性，莫名奇妙的 任性，居然心血来潮共同行动，一会儿跪下后腿，一会儿跪 下前腿。因而船摇动得十分可怕，大象似乎很开心，就象小 松鼠在转笼里跑来跑去那样痛快。不过，这些庞然大物可 不是小松鼠呀！ 船颠簸得越来越厉害，船帮几乎全部吃进水面，海水有 灌满左、右舱室的可能…… 巴罗索和几名水手冲进舱底，试图使巨大怪物安静下 来。叫骂，抽打都无济于事。大象扬起了鼻子，竖起耳朵， 摇晃着尾巴，越发冲动。 “波塔莱格雷”号颠来颠去，海水已 流进船舱。过不了一会儿，十秒钟之内，海水已涌进舱底， 整个船只沉入大海，不慎的畜牲的吼叫声也随之消失在海 底深渊！

第 九 章 昂蒂费 尔 师 傅 和 赞 布 哥 宣布，对他们栖身的小 岛不侦察一番，决不离去 “我们倒底还是遇了难！ ” “可爱的阿美丽”号前船主第 二天说道。 前一天晚上，船沉入大海深达三、四十米。“波塔莱格 312

大象扬起了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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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号本来是朝马永巴海湾小岛方向开去的，而今这个岛屿 却成了遇难者的栖身地。在这场可怕的灾祸中没人丧生， 清点人数时，所有的旅客和水手全在。昂蒂费尔师傅扶着 银行家赞布哥，萨伍克扶着勃·奥马尔，大家你帮我，我帮 你，游了几下，就到了小岛的岩石上。只有大象坠入了深 渊——虽说大自然创造这类动物并是不为了祭奠大海。它 们活活地被淹死了。不过，这是它们咎由自取，航船毕竟不 是秋千。 来到岛上，昂蒂费尔师傅一开口便叫道： “我们的仪器呢……地图呢！” 很不幸，六分仪，时钟，地图集和那本气象常识旧书都 没能救出来，顷刻间都付诸东流了——这是无法弥补的损 失。幸好，银行家、公证人和驳船船长把钱袋都拴在裤腰带 上了。这样，遇难者不会因金钱问题而苦恼。 须说明的是，吉尔达·特雷高曼毫不吃力地漂浮在水 面上，因为他身躯排开的水的浮力大于他的体重，他随波逐 流，象一条鲸鱼，安稳地游到一片黄沙滩上。 衣服干得很快，晾在太阳下半小时就全干了。 这一夜过得很痛快，大家躺在树下，各自思考着各自的 问题。大概已来到二号小岛所处的水域了，那封信上写得 一清二楚，没什么可怀疑的。南纬 3°17′是阿曼湾小岛上 的那封信中提供的，东经 7°23′是保存在突尼斯银行家保 险柜里的。但是，二者交叉的这个数学点，此刻如何确定 呢？朱埃勒失去了六分仪和时钟，已无法进行观测。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性格，想法自然各不相同： 314

赞布哥：“这下前功尽弃了！” 昂蒂费尔师傅： “不把马永巴湾上所有的岛屿都搜一遍，我决不离开这 里，哪怕花上十年工夫！ ” 萨伍克： “由于航船遇难，经过周密准备的行动计划，这下子告 吹了！” 巴罗索： “唉！原来我的大象不可靠呀！” 勃·奥马尔： “愿真主保佑，即使能得到那笔酬金，我付出的代价也 太大了！” 朱埃勒： “嘿，现在再没有什么妨碍我返回欧洲，回到爱诺卡特 身边了！” 吉尔达·特雷高曼： “永远别乘坐载有好出洋相的大象的航船！” 这一夜谁都没能安睡。虽说遇难者没尝受到寒冷的痛 苦，可是第二天到了吃午饭的时候，他们用什么去填满饿得 咕咕叫的肚子呢？除非四周的树变成果实累累的椰子树， 没办法时，还可以勉强充充饥，或许会坚持到返回马永巴的 时刻吧？……不过，如何回到这座位于海湾深处的城镇呢？ 还有五、六海里呢！打信号？……能看见吗？……六海 里……游过去？……“波塔莱格雷”号上的水手中，有人能 游过去吗？……好了，天亮再想主意吧。 315

小岛上不象有居民——当然指的是人。至于那些吵吵 嚷嚷，不好相处，危险的动物，肯定少不了。吉尔达·特雷 高曼以为一切猿类都来到这里相会了！那岂不是来到齐天 大圣的王国——花果山了吗？ 尽管风云平静，波浪轻轻地拍打着海滩，小岛上遇难者 的心情却一刻也不能平静下来。寂静不断遭到搅扰，根本 无法入睡。 树林的四周传出奇怪的吼声，听去象似刚果军队的隆 隆的战鼓声。哨兵在丛林枝间叶下跑来跑去，发出嘶哑低 沉的声音。到处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直到天明人们才清醒过来。原来小岛是一个四条腿动物 盘踞的地方，它们组成了一个部落。这里有巨大的黑猩猩， 在几内亚打猎的法国人曾讲过这种动物的勇敢凶猛。 天哪！尽管不能安睡，吉尔达·特雷高曼仍对这些漂 亮的古动物标本赞赏不已。正是这些塞内加尔猿猴能做出 一般说来只有人的思维和手才能做出的事情。它们身躯高 大，强壮有力，下颚不太突出，眉框稍突起，形状基本正常。 当它们鼓起胸脯，使劲揉搓的时候，便发出那种类似打鼓的 声音。 说实在的，这群猿——足有五十多只——怎么会选小 岛为家呢？如何从陆地迁徙到这里来的，从哪儿搞到充足 的食物呢？这一切，还是请别人为我代答吧！正如朱埃勒 很快发现的那样，至少，这个长二海里宽一海里的小岛长 满了这一热带区所常见的各种树木。毫无疑问，这些树上 结的果子是可以食用的，这就使这群四条腿的动物生活有 316

了保障。猴子能以野果，树根，野菜为生，那么人也就可以 吃。这是朱埃勒，驳船船长和“波塔莱格雷”号的水手们首 先想知道的。遇难后，一夜啥也没吃，当然饿得慌，得想法 子找到充饥的东西。 这片未开垦的土地上确实生长着野果和树根。生吞这 些食物那可受不了，除非有猴子那样的肠胃。如能找到火， 何不煮熟了吃呢？手头有法国造的火柴，事情不是既简单 又可行吗？真幸运，纳吉姆恰好在卢安戈准备了一些吃的， 装在小铜盒子里，一点没有浸水。所以，天刚蒙蒙亮，在宿 营地的树下，就燃起了一堆篝火。 遇难者都围在篝火旁。昂蒂费尔师傅和赞布哥总算不 发火了。当然，总有发火的理由。他们俩拒绝和别人共享 这顿原始人的午餐，尽管人们给这顿饭多加了几把几内亚 人嚼不厌口的胡桃夹豆。 黑猩猩也在用餐。侵犯小岛的外来户竟然吞食着它们 的储备食物，显然不受欢迎。这些动物有的跳来跳去，有的 一动不动，作着各式各样的鬼脸，很快在昂蒂费尔师傅和他 的同伴们的四周围成了一圈。 “当心点！”朱埃勒提醒他的叔叔。 “这些猴子都是身强 力壮的小伙子，数量比我们多十倍，我们又手无寸铁……” 圣马洛人果真有点怕这些猴子！ “你说得对，小伙子， ”驳船船长说， “我看这些先生们不 懂什么叫好客，摆出了威胁人的架势……” “咱们有危险吗？”勃·奥马尔问道。 “很简单，逃开更有危险。”朱埃勒严肃地答道。 317

听到这个回答，公证人真想跑掉……但又不可能。 巴罗索吩咐大家作好反击的准备。然后，萨伍克和他 躲在一旁说了些什么，朱埃勒一直观察着他们。 他们谈话的主题，人们自然会猜到的。一想到这次出 人意外的海上遇难使预谋的计划告吹，萨伍克就掩饰不住 他的愤怒心情。还得密谋一个新方案。既然已来到了二号 小岛所处的水域，卡米尔克总督的财宝无疑是埋在马永巴 湾的一个岛屿上——不是这个，便是那个。好吧，萨伍克 原想干掉那位法国人和他的同伴的事，要靠巴罗索和他手 下人以后来实现了……目前下手并不有利……尽管青年船 长已失掉了仪器，但是根据已得到的情况，他仍可进行观 测。这恰是萨伍克所做不到的。 这就是配合默契的两个坏蛋所策划的方案。巴罗索刚 刚遭受的损失——船只，货物，大象等，他的同谋都会如数 补偿的。 主要是尽快赶到马永巴。那里正好有几只渔船刚离开 海岸，很容易认出那些小舟。最近的离小岛仅三海里。风 很弱，小船三、四小时内开不到宿营地，但可以从岛上发出 信号……天黑前，“波塔莱格雷”号的遇难者就能在城里一 家商业所安顿下来，他们在那儿会受到热情的欢迎，真诚的 款待。 “朱埃勒……朱埃勒呢？” 萨伍克和葡萄牙人的谈话突然被这叫声打断了。 这是昂蒂费尔师傅在叫他，接着又听到了第二句叫声： “吉尔达……吉尔达呢？” 318

青年船长和驳船船长正站在沙滩上观察着海上的渔 船，听见叫声立刻向昂蒂费尔师傅走去。 银行家和圣马洛人在一起。萨伍克示意勃·奥马尔走 过来。 巴罗索朝水手走去，纳吉姆自己逐渐走近昂蒂费尔那 一伙，想听人家讲些什么。因为他假装听不懂法语，自然没 人怀疑他的出现。 “朱埃勒， ”昂蒂费尔师傅说， “你听着，现在是当机立断 的时候了。” 他说话结结巴巴，愤怒已达到了顶点。 “那封信中说二号小岛位于马永巴海湾……而今，我们 已经到了这个地方……没搞错吧！” “没错，叔叔。” “但是，六分仪和时钟都没了……我办了一件蠢事，让 笨手笨脚的特雷高曼保管，叫他给丢了……” “我的朋友……”驳船船长说。 “我宁可淹死，也不能把它们丢掉！ ”皮埃尔·塞尔旺· 马洛生硬地说道。 “我也一样！ ”银行家补充说。 “真的吗？……赞布哥先生？”吉尔达·特雷高曼带着 愤怒的表情反驳道。 “总之……丢掉了，”昂蒂费尔师傅接着说， “唉……没 有仪器，朱埃勒，你就无法测定二号小岛的方位……” “无法测定，叔叔，依我看，最明智的决定就是坐小船去 马永巴，步行回卢安戈，最后乘上第一艘开来的邮轮……” 319

“这……办不到！”昂蒂费尔师傅回答道。 银行家应声虫似地重复说： “办不到！” 勃·奥马尔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呆里呆气地摇晃着脑 袋。萨伍克在叫着，但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好吧……朱埃勒……我们到马永巴去……但是，我们 要住在那儿，不去卢安戈……需要住多长时间，就住多长时 间——你好好听着——住下去是为了考察海湾的所有小 岛……” “什么，叔叔？” “数量不多，五、六个……就是上百个，上千个，我也要 一个不漏地侦察一遍！” “叔叔……这可不理智呀！” “很理智，朱埃勒！它们当中的一个埋藏着财宝……那 封信上甚至已经指出卡米尔克埋藏的地方……” “见鬼去吧！……”吉尔达·特雷高曼小声嘟囔着。 “只要有决心，有耐性，我们终究会发现那个刻有双 K 的地方……” “如果找不到呢？”朱埃勒问道。 “别说这种话，朱埃勒！ ”昂蒂费尔师傅喊叫起来。 “看 在上帝的面上，别说这个！” 他那愤怒的样子简直无法形容，恨不得用牙把在嘴里 滚动的小石子咬碎。他从来没象现在这样，几乎要得脑充 血。 叔叔如此固执，朱埃勒觉得没必要和他顶下去。依他 320

的看法，侦察不会有任何结果，待十五天足够了。当昂蒂费 尔师傅确信毫无希望的时候，不管叔叔愿意不愿意，他再决 定返回欧洲。因此，他回答说： “我们作好准备吧，等这只渔船一靠岸，我们就上 去……” “不能在没考察这个小岛之前离开，再说，为什么不可 能就是这个小岛呢？” 说得倒合乎逻辑，谁知探宝人没到达目的地呢？在没 有六分仪和时钟的情况下，如果巧遇促成了他们本身做不 到的事情呢：岂非千载良机？但愿如此！在经历了那么多 的不幸遭遇和倍尝旅途的艰辛之后，财神爷对朝拜最勤的 信徒不会大发慈悲吗？ 朱埃勒不敢表示任何异议。总之，最好别延误了时间。 需要在小渔船靠岸前，对小岛进行一番侦察。恐怕小船一 到，水手们就急于上船，都急于到马永巴的一家商业所去休 整一下。不说明原因，叫他们多留一会儿，能做到吗？至于 财宝的事，是绝对不能吐露的，这是卡米尔克总督的秘密！ 当昂蒂费尔师傅、赞布哥在朱埃勒，吉尔达·特雷高 曼，公证人和纳吉姆的陪同下，准备离开宿营地时，其它人 不会感到惊奇吗？这些人也许会跟着他们……再说，这也 是合乎情理的…… 这确实是一个难题。一旦看到挖出来的三只橡木桶， 发现了里边装的全是黄金、钻石和珠宝，水手们会如何行动 呢？这群亡命徒难道不会起歹心，下毒手，把他们缢死吗？ 何况，人数又比圣马洛人和他伙伴们多两倍以上，很快就能 321

制服他们，最后把他们干掉！船长肯定不会制止！很可能 会挑唆他们，结果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但是，说服昂蒂费尔谨慎从事，叫他明白宁愿耽搁几 天，先跟“波塔莱格雷”号的水手去马永巴，安顿下来，第二 天甩掉这些可疑的家伙后，再包一条船返回小岛，看来，这 也不易做到。朱埃勒的叔叔不听别人劝告……在考察小岛 前，强迫他离开是绝对办不到的……他会一意孤行的。 驳船船长受命去侦察时，彬彬有礼地提出了自己合乎 情理的看法，但是难说话的朋友大发雷霆，只说了两个字： “上路！” “请你……” “好了，你甭去了……我不需要你……” “要谨慎些……” “过来……朱埃勒。” 看来，只好服从了。 昂蒂费尔师傅和赞布哥已经离开了宿营地。吉尔达· 特雷高曼和朱埃勒赶忙跟过去。但船上的水手没有跟他们 去的意思。巴罗索本人甚至对旅客为什么离开丝毫不介 意。 这种保留态度说明什么呢？ 说明萨伍克听懂了全部谈话内容。他既不想拖延也不 想阻止侦察。他对葡萄牙船长只有一言相告。 巴罗索向水手们走去，命令他们原地等待渔船，不许离 开宿营地。 这时萨伍克示意勃·奥马尔跟他们一起去。看见公证 322

人由他的见习生纳吉姆陪着，昂蒂费尔师傅不会感到奇怪 的。

第 十 章 垂头丧 气 的 昂 蒂 费 尔 师 傅和银行家赞布哥 根据太阳离开地平线后升起的高度判断，大概是早晨 八点——遇难时，钟都浸了水，已经不走了，只好满是这个 “大概”数了。 巴罗索的水手没有尾随在探险家们的后边，可岛上的 四脚动物却紧盯着他们不放。 十二只古猿离开了猴群。很明显，它们打算护送敢于 来岛上探险的侵犯者。 其他猿猴仍然围在宿营地的四周。 驳船船长一边走着，一边斜眼看着这些粗野的卫士。 回敬他的则是可怕的恶作剧般的鬼脸，威胁动作以及嘶哑 的吼声。他想： “这些动物显然在互相交谈着……我听不懂它们说什 么，真遗憾……能跟它们攀谈几句，该多开心呀！” 这是研究语言学的学者们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们可 以观察一下是否象当代美国语言学家加尔诺 ①所说的，猴 ①

加尔诺是美国自然主义学者，曾到几内亚森林中居住过数月，就类 人猿的语言及猴子的生活进行过考察。——原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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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也能用发声信号表达不同的概念，如Whoum和Cheny分别 表示食物和饮料，而iegk则表示“小心”。总之，可以考察 在类人猿的语言里是否没有a和o，i很少见，e和ê不常用， 而u和ou才是基本元音。 大家不会忘记，在阿曼湾小岛上找到的那封信，提供了 马永巴湾上小岛的方位，明确地指出了埋藏财宝的地方标 有双 K 记号。 根据卡米尔克总督写给昂蒂费尔师傅的父亲的信上提 供的情况，应该在一号小岛的南端挖掘财宝。事实上果真 如此。 在二号小岛上，正相反，应该在北端挖掘，即在标有双 K 的一块岩石下面。 但是，遇难者是从南部踏上小岛的，因此得朝北走—— 大概得走两海里。 一伙人向选定的方向走去。昂蒂费尔师傅和赞布哥打 头阵，勃·奥马尔和纳吉姆居中，吉尔达·特雷高曼和朱埃 勒压尾。 两位继承人担当先锋官，这自然是不足为奇的。他们 俩大步流星地走着，一言不发，不让任何一个同伴超越他 们。 公证人不时地向萨伍克投过去忧虑不安的目光。见习 生和葡萄牙船长会下毒手的，这一点，勃·奥马尔深信不 疑。有个念头一直缠绕着他，如果圣马洛人得不到财宝，他 那百分之几的酬金也就告吹了。有一两次他试图让萨伍克 324

明白他的心思，但萨伍克这家伙似乎已感到朱埃勒在监视 他，目光阴森，一副凶神相，什么也不说。 看见勃·奥马尔在纳吉姆面前的那副样子，朱埃勒更 加疑心了。即使在亚力山大港事务所处理公务，也不可能 是见习生发号施令，公证人俯首听命呀。无疑，这两位人物 之间恰好是喧宾夺主的关系。 至于驳船船长，他只关心猴子的一举一动。有时，他笑 容可掬地回敬四脚动物的恶作剧，时而闭上一只眼睛，翘起 鼻子，时而努努嘴。当他耍这套把戏时，纳侬和爱诺卡特大 概也认不出他来了。 爱诺卡特！……啊！可怜的孩子！她此刻一定在思念 她的未婚夫，是呀，她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他！然而，今天，朱 埃勒遇难了，走在猴子中间，这是她从来没想到的！ 在这个纬度带，在这个季节，太阳几乎当头高悬天空， 从东到西勾画出一个半圆形，因而阳光不是斜洒下来，而是 垂直投射在大地上。真是名符其实的热带，人们从早到晚 都被灼热的阳光烘烤着！ “这些恶作剧的家伙没有一点儿热的样子！”驳船船长 一边观察着在他们四周布好阵势的十二只四脚动物，心里 一边想着：“真想变成一只猴子！” 为了避开这直射的阳光，在树荫下走岂不更好些？但 是，这里只有低矮的树丛，树叶紧贴地面，看来无法钻进去 蔽荫。除非象吉尔达·特雷高曼所希望的那样，变成一只 四脚动物，在枝叶下爬行。不过，在树丛间开辟出一条路来 几乎是痴心妄想。昂蒂费尔师傅和他的伙伴们无法在被潮 325

有时，他笑容可掬地回敬四脚动物的恶作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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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淹没的沙滩上行走，只好沿着岛岸，绕着洼潭前进，从而 避开那些象一座座古代墓碑似的巨大岩石。这些岩石看来 已摇摇欲坠，似乎是在地崩后堆起来的。也许这正是通往 财神爷府第的艰难里程？如果他们向目的地每走近一步， 会得到一千法郎的报酬，那么此刻付出的血汗代价，应该说 并不过分。 离开宿营地一小时后才走了一海里，也就是全部行程 的一半。现在已能看见小岛北部的尖石了。有三、四块岩 石立在那儿，是哪块呢？除非时来运转，或许就是那最近的 一块。在赤道烈日下进行的这次勘察是何等的艰难！ 驳船船长已经筋疲力尽。 “休息片刻吧！”他哀求着。 “一分钟不能停！”昂蒂费尔师傅答道。 “叔叔，”朱埃勒提醒说，“特雷高曼先生已经融化 了……” “好啊，让他融化吧！” “谢谢，我的朋友！” 听到这个回答，不甘落后的吉尔达·特雷高曼先生又 继续赶路。不过，就是他能坚持到底，恐怕也将融化成一条 小溪，顺着小岛岸边的岩石向远方奔泻而去。 还须半小时才能到达那块岩石。困难越来越大，简直 到了不可逾越的程度。巨大的卵石零乱堆积，锋利的片石 嶙峋交错，构成一幅难以描绘的景象。如果在上面不慎摔 一跤，可能会造成重残！说实在的，卡米尔克总督运气真不 错，选中这个好地方埋藏那叫巴格达和萨马坎德国王为之 327

垂涎的财宝！ 小岛的这部分没有树丛。猴先生们显然无意到这里 来。这些动物不轻易离开树木庇护所，喧啸的波涛对它们 并无吸引力。 “诗意”这个词，美国自然主义者加尔诺大概很 难在它们不完整的语言中找到。 到了丛林尽处，卫士们停住了，看着我们这些外来户继 续向小岛的尽头走去，作出不太友善，甚至是敌意的表示。 它们发出了愤怒的吼声！使劲地抓挠着胸脯！其中一个捡 起石块用有力的手臂向人们投来。其他猴子也模仿它捡起 了石块。幸好昂蒂费尔师傅和他的伙伴们很谨慎，没进行 还击。不然，他们会立即全被打成肉饼，因为无论实力上， 还是数量上，他们都敌不过对手。 看见吉尔达·特雷高曼和萨伍克在捡石块，朱埃勒喊 道： “不要还击……不要还击！” “可是……”驳船船长喊着，他的帽子刚被一块飞石打 掉。 “不，特雷高曼先生，离开这儿我们就安全了，因为这些 猴子不愿走远！” 这确是绝妙的一招。大家走出五十步之外就不在射程 的范围之内了。 现在是十点半钟。看，沿岸步行两海里花了多少时间！ 在北部，尖石伸向海面达一百五十到二百米。昂蒂费尔师 傅和赞布哥决定先考察西北部的一个最高的尖石。 这是一堆光秃秃的岩石，其中一些相互镶嵌在一起，底 328

部深陷在沙质土层里；另外一些则因巨浪的冲击零散地堆 在那里。总之是寸草不生，甚至看不到覆盖在岩石阴湿表 面的青苔，连温带沿海常见的海草都没有。因此，不必担心 找不到卡米尔克总督署名的缩写字。三十一年前刻在这里 一块岩石上的双 K 至今仍会完整无缺的。 于是，我们的探险家们又开始了在阿曼湾小岛上进行 过的考察。这真叫人难以想象！但是，两位继承人钱迷心 窍，似乎丝毫没感觉到行程的艰辛和那火热的阳光。萨伍 克对他的主人也同样是一片忠心，不知疲倦——谁能想到 他原来是为了个人私利呢？ 公证人坐在两块岩石间，一动不动，默默无言。如果找 到了财宝，他再行动也来得及。他只须在场，便可以以遗嘱 执行人的身份得到那合法的百分之几的酬金。但愿真主保 佑！再说，几个月来他也是历尽干辛万苦，这点报酬并不算 多呀！ 一直守在皮埃尔·塞尔旺·马洛身旁的朱埃勒，遵照 叔叔的指令，仔细地在地上察看着。他想： “在这儿根本不可能找到聚宝盆。第一，财宝必须是埋 在这个岛上边，而不是在海湾的其他岛屿上。第二，必须是 就在这块岩石下面。第三，必须在这堆岩石中发现刻有双 K 的那块……最后，假如上述条件都具备，该死的总督没说 假话，我找到了双 K……我什么都不说，难道不理智吗？…… 这样，我叔叔势必得放弃让我娶一位公主，让亲爱的爱诺卡 特嫁给某位公爵的可悲念头！……噢，我不能那样做！我 叔叔受到这样的打击，会一蹶不振，会精神错乱的……我良 329

心上说不过去呀……还是坚持到底吧！” 当朱埃勒思考这些问题时，驳船船长坐在一块岩石上， 两腿下垂，轻轻地摆动着双臂，满头大汗，喘着粗气，活象潜 入海底多时又浮上水面的一头海豹…… 勘察毫无结果。昂蒂费尔师傅、赞布哥、朱埃勒和萨伍 克观察并敲击着无论从位置和方向来说都可能刻有双 K 的 一块块岩石。在尖石端部白白辛苦了两小时，一无所 得！……怎么会想到选择被海浪冲击，浸蚀的这块地方呢？ 选得不对！这次考察后，还得到其他岩石上去进行！好吧！ 继续往下干吧……明天……如果这个岛上没有，昂蒂费尔 师傅就会去找另一个岛……他不会放弃他的事业，绝对不 会！我敢拿我的亲爹娘担保！ 最后，仍未发现任何迹象。一班人马又回到第一块岩 石处，并对散落在沙滩上的四块岩石侦察了一番……还是 一无所得！ 现在只好往回走了。搭乘大概已经靠近宿营地的小渔 船，返回马永巴城，以便到另一个岛上进行新的勘察。 昂蒂费尔师傅、银行家赞布哥、朱埃勒和萨伍克回到尖 石底部时，发现驳船船长和公证人仍旧坐在原来的地方。 昂蒂费尔师傅和赞布哥一言不发，径直向丛林走去，猴 子正在等待这一时刻的到来，好发泄一通对他们的敌视感 情。 朱埃勒来到吉尔达·特雷高曼的身边。 “怎么样？”驳船船长问道。 “既没双 K 也没单 K！” 330

驳船船长坐在一块岩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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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还得到其他地方去……” “您算说对了，特雷高曼先生，起来吧，回宿营地 去……” “叫我起来？……如果我能做到的话，我完全同 意！……你瞧！……拉我一把，小伙子！” 朱埃勒用他那有力的手稍拉一下，便帮助特雷高曼站 起身来。 勃·奥马尔已经站在萨伍克的身边。 昂蒂费尔师傅和赞布哥走在前边，离大家二十步远。 四脚动物又是跳又是叫。无数石块开始乱飞，但是必须处 于守势。 这些该死的猴子真的想阻止昂蒂费尔师傅和他的伙伴 们返回宿营地，去找巴罗索和水手吗？ 突然，听到一个喊声，这是勃·奥马尔发出的。他是不 是被石块打中了身上某个敏感的部位？ 不！……这不是痛苦的喊声……是惊叫声——几乎是 欢乐的喊叫声。 大家都站住了。公证人张着嘴，眯着眼睛，一只手向吉 尔达·特雷高曼伸去…… “那儿……那儿！”他重复着。 “什么意思？”朱埃勒问道， “您疯了，勃·奥马尔先生？” “不……那儿……K……双 K！”公证人激动得连话都 说不出来了。 听到这个字，昂蒂费尔师傅和赞布哥急速向后奔走。 “K……双 K？……”他们叫喊着。 332

“是的！” “在哪儿？” 他们的眼睛顺着勃·奥马尔指着的那块岩石看去，卡 米尔克总督的双 K 并未刻在那儿……没有，他们什么也没 看见！ “在哪儿？畜生！ ”圣马洛人骂道，语调充满了不安和愤 怒。 “那儿！”公证人又重复了一遍。 他用手指着边耸双肩，边向后转的驳船船长。 “瞧……在他背上！”勃·奥马尔叫喊着。 果然，吉尔达·特雷高曼的外套上明显地现出了双 K 的图案。毫无疑问，他靠过的那块岩石上刻有双 K。这位 可敬的老兄用背部把它拓印下来了。 昂蒂费尔师傅一下子跳起来，抓住驳船船长的胳臂，强 令他回到刚才坐过的地方…… 其他人跟在他们的后头，不到一分钟，来到了那块巨大 的岩石前面。渴望找到的缩写署名就刻在石壁上，字迹依 然明晰可辨。 吉尔达·特雷高曼不但靠过那块刻有双 K 的岩石，而 且曾在埋藏财宝的地方躺过…… 人们立即开始行动起来，鸦雀无声。因缺少工具，工程 自然是相当艰巨。只要有几把普通的刀就足以凿穿这块石 头……用手指去挖吧，哪怕扒断指甲也值得呀！ 幸好，受风雨侵蚀的岩石比较容易剥落。干它一小时 就能找到那三只橡木桶……然后，先把它们搬到宿营地，而 333

后再运往马永巴……当然，搬运时会遇到麻烦的。怎么能 不引起怀疑呢？ 好了，何必考虑那么多呢？……首先是财宝，把在这座 坟墓里埋了三分之一世纪的财宝挖掘出来，以后怎么办，再 另打主意…… 昂蒂费尔师傅用一双鲜血淋漓的手不停地扒着。他不 愿让别人去享受抚摸宝桶铁箍时感觉到的那种快乐…… 当他的小刀碰到一个金属物的表面时，他喊道： “终于找到了！” 啊，上帝！那是什么样的喊叫声！……他的脸一下子 变得刷白，说明那不是欢乐的叫声，而是惊愕和失望的悲 鸣。 在卡米尔克总督遗嘱提到的埋藏三只木桶的地方，只 找到一个铁盒子——和在一号小岛刻有双 K 的岩石底下 挖出来的铁盒子一模一样。 “又是铁盒子！……”朱埃勒不由地叫起来。 “这肯定是一场骗局！”吉尔达·特雷高曼小声嘟囔着。 昂蒂费尔师傅把盒子从洞里掏出来，猛地打开…… 一卷年久发黄了的羊皮纸露了出来，上面写着数行字， 圣马洛人高声念道： “三号小岛的经度：东经十五度十一分。昂蒂 费尔和赞布哥两位继承人得到这个经度后，应把 它转告给蒂尔考麦勒先生——苏格兰爱丁堡 ① 苏格兰在大不列颠岛的北部，爱丁堡是其首府。

334

①

城

的绅士，他掌握着三号小岛的纬度。转告时，公证 人勃·奥马尔必须在场。 ” 财宝并非埋藏在马永巴湾水域！……需要到地球上的 另一个角落去寻找。要把新的经度和爱丁堡的蒂尔考麦勒 的纬度结合起来方能确定这个角落！……那么，不再是两 个人而是三个人平分卡米尔克总督的遗产了！ “难道在三号小岛之后，我们不会飘流到另外二十 个……甚至上百个小岛上去吗？……唉，我的叔叔，你真 的那么固执……那么天真……打算周游全球吗？……” “还得算上卡米尔克总督安排的上百个继承人咧！”吉 尔达·特雷高曼补充一句，“真不值得！” 叔叔向侄子和他的朋友斜瞪了一眼，一下子咬碎了嘴 里的小石子，回答道： “肃静！……还没念完呢！” 于是，他又拿起那张纸念最后几行字： “鉴于两位继承人至此所付出的代价，所花费 的开销，先赠给每人一颗钻石，钻石就放在盒子 里，其价值同他们将要得到的宝石相比是微不足 道的……” 赞布哥扑向铁盒子，从昂蒂费尔师傅手里夺过去。 “钻石！”他叫喊着。 果然，铁盒里装着两颗漂亮的钻石——银行家很识 335

货——每颗价值十万法郎。 “这个东西可值钱！ ”他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一颗，把另 外一颗留给昂蒂费尔师傅。 “不过是大海里的一滴水而已！ ”圣马洛人答道，他把钻 石放进外衣的上边口袋里，信件放在左下边的口袋里。 “嗳！嗳！……”驳船船长摇着头说道，“当真有这种 事，没想到！……让大家看看……让大家看看！ ” 朱埃勒只是耸耸肩膀。至于萨伍克，想到他永远碰不 上这样的好运气，忿忿然地紧握着拳头！ 勃·奥马尔呢？尽管最后一个信件上明确规定他是必 不可少的人物，却连一颗最小的闪闪发光的宝石也没得到， 样子十分难堪，拉长了脸，胳臂腿都瘫软了，好象装了一半 粮食的一条口袋，就要摊撒在地上一样。 萨伍克确实处于不利的地位：首先，当他们离开圣马洛 时，他并不知道要去马斯喀特；其次，当离开马斯喀特时，他 也不知道去卢安戈。令人遗憾的是，由于一时冲动，昂蒂费 尔师傅把本应该严格保守的秘密泄露了。大家都听到了新 的经度：东经十五度十一分。大家都知道了蒂尔考麦勒先 生的大名及这绅士居住的地点——苏格兰爱丁堡。 可以断定，不用勃·奥马尔告诉他，萨伍克已经把经度 和地址记在心里了，过后，再记在他的小本子上。因此，昂 蒂费尔师傅和银行家都必须留心别让公证人和他那个留小 胡子的见习生溜掉。无论如何不能叫这两个家伙赶在他们 前头，先到英国的第二大都市。 当然，萨伍克可能没听懂，既然他不会法语，但是勃· 336

奥马尔肯定会向他透露这个秘密的。 再说，朱埃勒也发现，当萨伍克听到昂蒂费尔师傅不慎 念出经度数字和蒂尔考麦勒的名字时，丝毫不掩饰好奇和 满意的表情。 不过，这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在朱埃勒看来，再受已故 的随心所欲的卡米尔克总督第三次摆布是不堪设想的。此 刻要做的，就是返回卢安戈，搭乘途经那里的第一艘邮轮， 回到美好的圣马洛城去…… 这就是朱埃勒向他叔叔提出的明智而又合乎逻辑的建 议。 “永远办不到！”昂蒂费尔师傅答道。 “总督大人打算派 我去苏格兰，我们就该去。把我的余生都用来探宝，我也心 甘情愿……” “我的妹妹塔莉丝玛对您如此爱慕，等上十年也不会变 心！”银行家补充一句。 “见鬼！”吉尔达·特雷高曼想， “那位小姐那时就年过 花甲了！” 一切劝告均无济于事。昂蒂费尔师傅已下定决心，继 续去探宝。不过，每人从那位埃及富翁那儿得到的不是遗 产的二分之一而是三分之一了，因为又增加了一位蒂尔考 麦勒先生！ 那么，爱诺卡特只好嫁给一位伯爵，而朱埃勒也只好娶 一位伯爵的女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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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对昂蒂费尔师傅和他的伙 伴们来说，听蒂尔考麦勒神 甫讲道实在索然无味 “是的，兄弟们，是的，姐妹们，占有财富势必挥霍无度， 走向罪恶的深渊！在人世上，虽不能说这是万恶唯一之源， 却也是主要的原因！对金钱的欲望只会使精神错乱，灵魂 堕落，违反常规，遗恨万年！想一想吧，一个既没有富人，也 没有穷人的社会，那该是何等的美好啊！……人类将免受 不幸、痛苦、忧伤、纷争、浩劫、毁灭、恐惧、愁戚、祸患、焦虑、 灾害、逆境、失意、绝望、悲哀和破产！” 教士喋喋不休地讲着，卖弄出全部辩才，罗列了一大堆 同义词，总算勉强说出了地球上所能产生的种种苦难。他 从讲台的高处向着听众滔滔不绝，大概还能大发一番议论， 不过，他还是知趣点儿，适时刹闸停讲为好。 这是在特隆·丘尔什大街，六月二十五日的夜晚。为 了扩大高街的十字路口，这条街的一部分已经拆除。苏格 兰自由教堂的蒂尔考麦勒神甫正是在这里进行冗长的说 教，听众早已听得腻烦了。听过他的演讲之后，谁也不相 信，那些善男信女们会立即倒空保险柜，将其所有金钱扔到 福思湾里。该湾流经两海里之外的中洛锡安地区的北部沿 338

岸。爱丁堡这个北方重镇属于这个著名领地，也是它的首 府。 蒂尔考麦勒神甫就这个题目大作文章，已经讲了一个 小时了。看来演说者竭力想感化本教区的信徒们，听者似 乎也没听烦。既然如此，讲道怎么会告终呢？至少此刻是 不会结束的。于是，说教者又接着说下去： “兄弟姐妹们，福音书中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这是个含义深刻的格言，那些既不信教又无知的家伙总是 想方设法篡改它的本义。那些思想贫乏的人，那些白痴傻 瓜们总是爱财如命，只有那些高超脱俗的人才厌弃财 富——近代人类社会的万恶之源。因此，福音书告诫你们 要轻财。倘若不幸，你们为财富而苦恼，倘若在你们的钱柜 中塞满了金钱，倘若黄金俯首可拾，姐妹们……” 说到此处，一个有力的形象使得聚精会神的女听众们 浑身打起寒噤。 “……如果钻石，珠宝象肮脏的斑疹似地挂在你们的脖 子上，佩戴在你们的手臂上，手指上；如果你们是属于那些 被称之为当今幸福的女人，我，我要说，你们是不幸的。我 还要补充说明，你们的病得用果断的方法来治疗，哪怕是用 铁或火来治！ ” 听众骚动起来，似乎外科大夫的手术刀已在切割演说 者给扒开的伤口。 但是，他所主张的治疗术是用来对付那些患肚腹气胀 病，又因为缺少金钱而忧愁的可怜的人们；其独到之处是叫 他们从物质上拔掉病根——换句话说，要把他们本身消灭 339

掉。他不说：把你们的财产分给穷人吧！为了那些一无所 有的人，你们解囊吧！不，他所宣扬的是消灭黄金，消灭宝 石，消灭所有者这个称号，消灭工商业活动，是彻底消灭，哪 怕烧毁或抛进大海。 要了解这不妥协的学说，必须得知道这位激烈的蒂尔 考麦勒是属于哪个教派的。 苏格兰分成一千个司教区。根据行政事物和礼拜活动 的需要，设立数目相当可观的会议、教士会议、最高宗教法 庭等等。除此之外，尚有一百五十个教堂，因为在联合王 国，其他的宗教也是允许的。 这些教堂都是属于天主教、浸礼派（新教之一种）、主 教、监理会教……不管叫什么名称，通称异教。在这一百五 十个教堂中，有一多半是属于苏格兰自由教派。该教派二 十年前和大不列颠长老教公开决裂。原因何在呢？……唯 一原因是，该教认为长老教缺乏真正的迦尔利教 ①的精神， 却有清教的思想。 然而，蒂尔考麦勒神甫正是代表这些教派中最坚决的 一支在传教。此教派和现行风俗习惯水火不容。蒂尔考麦 勒自认为是上帝派来的，上帝赠给他雷和电，他可以用来轰 击富人，或者说，至少可以击毁富人的财富。看，他就要下 毒手了！ 在气质方面，他是一位自言得天启示的异教徒，对己对 人都十分严厉。在体质方面，他五十来岁，细高个儿，瘦脸

① 迦尔利教又称罗马公教或天主教旧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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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儿，面部无毛无须，目光似电，一副伪善的面孔。讲话时 带着说教者的感人声调。他周围的人都说他得到了上帝的 口谕。但是，那些信徒们之所以急于听他传教，之所以热心 地听，并不表明他又增加了许多善男信女，准备将其教义付 诸实践。完全打算毁掉地球上的财富者寥寥无几，或一个 也没有。 蒂尔考麦勒讲得更加起劲了。在听众的头顶上聚集着 带电的乌云，他雄辩的口才从而产生出雷霆万钧之力。神 甫越讲越得意，口若悬河，他的想象力犹如闪电一般，激动 人心，以无可比拟的勇气罗列出一大串借喻、明喻、反衬和 警句。但是，当人们低首聆听时，并没觉得有必要掏空衣 袋，把钱倒入福思湾里。 很明显，坐满教堂的听众对这位狂热神甫讲的道只字 不漏。他们之所以没立即按此教义身体力行，并不是因为 没听懂。但是，应该指出，听众中有五个人是例外的，他们 对英语一窍不通，因此也不可能知道这位教士讲的是什么。 那些可怕的真理就象倾盆大雨似地从讲台高处一泻而下， 第六个人本来是可以用地道的法语给那五位先生翻译出来 的。 不消说，这六位便是昂蒂费尔师傅、银行家赞布哥、公 证人勃·奥马尔、萨伍克、驳船船长吉尔达·特雷高曼和青 年船长朱埃勒。 五月二十八日，在马永巴海湾的小岛上，我们和他们告 别；六月二十五日，在爱丁堡，又和他们相逢了。 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事呢？ 341

现在扼要地叙述一下： 发现第二个文件之后，只有放弃猴子岛了。有一条小 船要在宿营地对面靠岸，刚果船员发出信号，他们只好利用 这只小船了。昂蒂费尔师傅和他的伙伴们沿着海岸返回 来，一群猩猩尾随着他们，充满着敌意，吼叫着，摆出威胁的 架势，不断地投掷石块。 但是，大家没受到任何伤害，回到了宿营地。萨伍克向 巴罗索说了句话，后者心领神会——计划落空了。没法去 抢劫没带回财宝的人呀！ 小船在一个小海湾里抛了锚。它容纳得下全体遇难 者。他们先后登上了船。由于只是一次六海里的横渡，就 没什么可观看的了。两小时以后，小船停泊在小半岛的岸 边。该岛一直延伸到马永巴镇。我们这些先生们，尽管国 籍不同，都受到了一家法国公司的热情欢迎。公司人员立 即给他们找交通工具，好返回卢安戈。由于和一队返回首 都的欧洲人在一起，他们在路上没什么可害怕的了。林中 野兽也罢，本地土人也罢，都不足为惧了。但是，多么令人 难以忍受的气候，真是酷热难当啊！到达的时候，不管朱埃 勒说什么安慰话，驳船船长也认为他只剩下一把骨头了。 这位大好人可能有些夸大其辞，不过，这样说也未尝不可。 由于走运——昂蒂费尔师傅走运的时候可真不多，他 的伙伴和他本人在卢安戈不必久留。一艘从圣保罗到马赛 的西班牙轮船过两天在这儿停泊。因为机器需要进行一次 小的检修，非停泊不可，不过只停二十四小时。他们遇难时 并没丢钱，轮船上的舱位已经订好。总之，六月十五日，昂 342

蒂费尔师傅和他的伙伴们终于离开了西非洲海岸，在那儿， 他们找到了两颗价值昂贵的宝石，一个新的文件，又受了一 次骗。至于巴罗索船长，萨伍克答应，一旦把总督的亿万法 郎弄到手，就酬谢他，葡萄牙人对这个许诺只好同意。 朱埃勒尽管有一万条理由认为这次远征的结局是不妙 的，他并未因此想使他叔叔改弦易辙。的确，驳船船长的见 解也开始变了。在二号小岛上匣子里的那两颗各值十万法 郎的宝石，引起了他一番思考。 “既然， ”他想， “总督把这两颗宝石送给了我们，为什么 其它的珠宝不会在第三个小岛上呢？” 当他在朱埃勒面前这么推理的时候，朱埃勒耸耸肩： “等着瞧吧……等着瞧吧！”他重复着。 皮埃尔·塞尔旺·马洛的意见是：既然第三位遗产继 承人，第三个小岛纬度的持有者住在爱丁堡，他就去爱丁 堡。绝不让赞布哥和勃·奥马尔抢先到达一步。他们已经 知道了东经 15°11′，而这个经度是要告知蒂尔考麦勒先生 的。因此，大家彼此不离，紧紧相随，以最快的交通手段去 苏格兰的首府。上边讲过的那位蒂尔考麦勒将会接见全体 人马的。无疑，对登门拜访的这一决定，萨伍克并不满足。 现在，既然已弄到了秘密，他可以单独行动，和文件指定的 人先行接触，从而搞清新的小岛的位置，来个捷足先登，挖 出卡米尔克总督的财宝。但是，他得独自出发，而不引起别 人的猜疑。然而，他觉得朱埃勒已在监视他。况且，航行到 马赛前只能一块行动。此外，由于昂蒂券你师傅打算乘法 国和英国的火车，走最近的路，用最短的时间到达爱丁堡。 343

萨伍克不可能指望抢先到达，因此，他只好忍耐。一旦和蒂 尔考麦勒说明事情的来龙去脉，在卢安戈和马斯喀特没能 得手的事，在爱丁堡可能会成功吧？ 葡萄牙轮船在沿岸港口从未停泊，因此航行相当迅速。 如果勃·奥马尔一搭船便旧病复发，整天晕船，在朱利埃特 码头下船时就象没有生命的包袱一样，那是不足为奇的。 朱埃勒给爱诺卡特写了一封长信。他向她叙述了在卢 安戈所发生的一切。他说，他那固执的叔叔又要把他们投 入一场新的远征。谁知道任性的总督将来要把他们发落到 何处呢？他还补充说，照他看来，昂蒂费尔师傅正准备象一 个犹太流浪汉那样周游世界，不到他发疯被捆绑起来，是不 会罢休的——这肯定会发生的。他的大脑已被屡屡失败刺 激得够呛了，到了极危险的程度…… 这一切都令人忧伤……他们的婚事遥遥无期…… 朱埃勒刚把这封感伤的信发出去，大家便搭上了马赛 到巴黎的特别快车。然后换乘巴黎到加来 ①的快车，再搭 从加来到多佛尔的轮船，再乘从多佛尔到伦敦的火车，最后 再跳上从伦敦开往爱丁堡的特快。六个人仿佛拴在同一条 链子上！这样，六月二十五日晚上，他们在帝国旅店订好房 间，便开始寻找蒂尔考麦勒先生。嘿！真令人惊讶！蒂尔考 麦勒只不过是个教士呀！他的地址是北桥街 17 号，他们很 容易就打听到了。这位对地球上的财富不屑一顾的人可是 尽人皆知，无人不晓呢。他们到了他的寓所，可此刻他正在

① 法国北部多佛尔海峡港口，离英国多佛尔港仅三十余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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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象没有生命的包袱一样，被抬下了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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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堂讲道。于是，他们又赶到教堂。 昂蒂费尔师傅一行打算在讲道完毕之后和他接头，陪 他回家，告诉他最近得到的那个情况……真见鬼！人家给 他带来了亿万财富，他不会因来访不适时，被打扰，而不高 兴的！ 这其中还真有点儿名堂呢！ 在卡米尔克总督和这位苏格兰教士之间有什么关系 呢？昂蒂费尔师傅的父亲救过那位埃及人的命……是的。 银行家赞布哥帮那位总督救出了财富……不错。因此，从 感恩报德的角度来看，他俩应该当财产继承人。是否由此 可以得出结论，蒂尔考麦勒神甫也同样有权享受这种报答 呢？是的，这是毫无疑问的。但是，是在何等奇特的情况 下，一个教士为卡米尔克总督尽过微薄之力呢？……既然 这位教士持有找第三个小岛的纬度，他肯定也是帮过什么 忙的…… “这回可遇上了一位善良的……”昂蒂费尔师傅一个劲 地重复着。吉尔达·特雷高曼和他抱有同样的看法……也 许是幻想！ 但是，当我们这些探宝者发现在讲台上的人年纪尚未 超过五十岁时，他们不得不另找别的解释办法了。事实上， 穆罕默德·阿里下令把卡米尔克总督囚禁在开罗监狱时， 蒂尔考麦勒当时不会超过二十五岁。很难设想他过去为总 督帮过忙。是不是蒂尔考麦勒的父亲，祖父或叔父为埃及 富翁效过劳呢？ 然而，这是无关紧要的。关键是，如马永巴海湾的文件 346

所指出的那样，这位教士握有珍贵的纬度。天黑前，其来龙 去脉会搞清楚的。 他们来到了教堂，面对着讲台。昂蒂费尔师傅、赞布 哥、萨伍克眼睛盯着这位虔诚的说教者，对他所说的半个字 也不懂。朱埃勒听懂了，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在继续讲着。一直为阐述同一个主题施展他的辩 才。他敦请国王们把皇室的经费抛进大海，敦请皇后们扔 掉她们首饰上的钻石，请富人毁掉他们的财富。以这样一 种劝人进教的热情，念叨一大堆蠢话，简直是痴人说梦，办 不到呀！ 朱埃勒目瞪口呆，他嘟哝着： “又遇上麻烦啦！……肯定，我叔叔没交好运！……真 是的！我们那位恶作剧的总督竟然交结了这么一个魔鬼附 身的人！……向这么一个死硬派教士请教寻找财宝的办 法！……如果财宝一旦落入他手，他准会迫不及待地将其 毁掉！……糟糕呀！这次我们又遇上一个出乎意料的障 碍，这大概可以结束我们进行的远征了。我们将遭到断然 的，不容辩驳的拒绝。这样，蒂尔考麦勒神甫可就大大争得 人心了！不过，这可要我叔叔的命了，他的理智经受不起这 个打击！……赞布哥和他，可能还有纳吉姆将会不惜一切， 孤注一掷，向这位神甫去夺取秘密……严刑拷打他……他 们什么都干得出来的，瞧吧！我呢，我就听其自然吧……好 吧，就让那个家伙保守他的秘密吧！我不知道是否象他所 宣扬的那样，亿万财富不等于幸福。但是，不管怎么说，为 寻找埃及人的财富而奔波，我的幸福可就无止境地推迟 347

了！……既然蒂尔考麦勒不会同意拿出他的纬度和我们历 尽千辛万苦才搞到的经度相交叉，我们就只好安安生生地 回法国去……” “当上帝发布命令的时候，大家应该服从！ ”这时，讲道 者说道。 “我的意见也是这样，”朱埃勒想，“我的叔叔应该听 从！” 但是，讲道仍在继续着，没有任何理由不让他永远讲下 去。昂蒂费尔师傅和银行家明显地感到不耐烦了。萨伍克 舔着他的小胡子。公证人由于不再在甲板上了，便没什么 不安的了。吉尔达·特雷高曼目瞪口呆，摇着头，竖起耳朵 听着，试图抓住几个词，却也枉然。 说实在的，大家都向青年船长投以询问的目光，似乎在 问： “这个家伙如此狂热，到底在说些什么？”当人们以为已 经完结时，他却又讲了起来。 “嘿！朱埃勒，他在讲什么呢？”昂蒂费尔师傅不耐烦地 喊起来，这引起了听众的一阵低语。 “我就告诉你，叔叔。” “如果他不怀疑我给他带来的消息，这个唠唠叨叨的家 伙早得跳下讲台来接待我们了……” “嘿……嘿！”朱埃勒以一种奇特的语调说道。昂蒂费 尔师傅可怕地皱起了眉头。 但是，世界上凡事总得有结束的时候——即使苏格兰 自由教派教士的讲道也不能例外。人们感到蒂尔考麦勒神 348

甫开始作结论了。他的语调更加恳切，两手指天画地，比喻 更加大胆，诘责更加咄咄逼人。对财富的占有者，对手握金 币的人准备给以最后的棒击和刀砍，命令把金钱扔到大火 里烧掉，如果人们不愿死后在阴曹进火坑的话！于是，他以 演说者神情高迈的动作，暗示他就是赫赫有名，如雷贯耳的 教会代表： “在这个地方，”他大声疾呼道， “过去有一个公共的天 平，人们把心术不正的公证人和其他歹徒的耳朵钉在上面， 这样，在最后判决的天平上，受到了无情的度量。你们的金 子要是重，秤盘便会坠入地狱！” 他以一个如此扣人心弦的形象来结束讲演，真是难得 呀！ 蒂尔考麦勒神甫作了一个道别的手势，仿佛在教堂的 讲台上为教徒们祝福。然后，他突然消失了。 昂蒂费尔师傅、赞布哥和萨伍克已打定主意在教堂门 口等着，拦住他，同他谈谈，直接了当地问问他。难道他们 等到第二天七、八点钟再谈都不成吗？难道他们由于好奇 心连一夜都忍耐不了？……不！他们迫不及待地向中间门 廊走去，在那些善男信女中间撞来撞去。在这种场合，人们 对此种无礼举动都白眼相送。 吉尔达·特雷高曼、朱埃勒和公证人跟随其后，举止合 体。不过大家都白费了力气，蒂尔考麦勒神甫想在一片喝 采声中走脱，——这种喝采是他关于鄙视财富的布道演讲 的唯一收获，——他从侧门出去了。 皮埃尔·塞尔旺·马洛和他的伙伴们在回廊的台阶上， 349

白等了。他们在信徒中间找他，问问这个，问问那个……这 位教士穿过人群时没留下任何痕迹，就象水中的游鱼，空中 的飞鸟一样。 大家呆在那儿，垂头丧气，面面相觑，气呼呼的，仿佛魔 鬼从他们手中把渴望已久的猎获物夺走了似的。 “好吧，到北桥街十七号去！”昂蒂费尔师傅叫了起来。 “但是，叔叔……” “在他睡下之前，”银行家补充说， “我们将从他手中夺 到……” “但是，赞布哥先生，” “别说了，朱埃勒！” “不，叔叔，我有一个主意。” “关于什么呢？”怒不可遏的昂蒂费尔师傅问道。 “关于蒂尔考麦勒刚才所宣扬的。” “那能帮我们什么忙？” “叔叔，关系太大了。” “你在开玩笑吧，朱埃勒？” “没有比这更严肃的了，我甚至可以说没有比这对我们 更不幸的了！ ” “对我吗？” “是的，您听听！” 朱埃勒只用三言两语就把蒂尔考麦勒神甫的思想和他 在冗长教义中所坚持的论点给大家点明了。照此看来，如 果他固执己见，世界上的亿万财富不久都得沉入大海的深 渊！ 350

银行家垂头丧气——萨伍克也没精打采，尽管他假装 啥也听不懂。吉尔达·特雷高曼作了一个失意的鬼脸。肯 定无疑，他们的头上都被击了一闷棍。 然而，昂蒂费尔师傅可没给弄得萎靡不振，他以讽刺口 吻对侄子说： “笨蛋……蠢货……白痴！……当人们衣袋空空，分文 没有的时候，才会鼓吹这些呢！ ”……三千万法郎送到他的府 上，看那位蒂尔考麦勒是不是会把它抛到水里去！” 显然，这一回答对人心的理解是再深刻不过了。不论 如何，大家决定不能就此罢休。不过，商议后，他们还是没 有当晚就追到神甫的寓所去。六位先生秩序井然地回到了 他们下榻的帝国旅店。

第十二章 教士守口如瓶，想从他嘴 里掏出秘密并不容易 蒂尔考麦勒的寓所位于卡诺卡特区，老城最著名的黑 烟大街，昔日的贵族就是这样称呼的。这所房子和约翰· 诺克的府第毗连。府第的窗子经常开着，近十七世纪中叶 时，这倒便于那位苏格兰宗教改革者——约翰·诺克向人 群发表演说。和这样的同行为邻，蒂尔考麦勒神甫自然十 分高兴，因为他也是致力于改革的。显而易见，他并不是从 351

窗口那儿讲道。 事实上，在这个寓所里，他住的那间屋子的窗户不是朝 街的。从后边，倒可以鸟瞰北方的峡谷，那儿有铁路线纵横 交织，现在已变成公园了。从另一侧，窗子在第四层，朝峡 谷的那一侧却不是这样，由于地势高低不同，第九层才有窗 子。从如此高度讲道怎么能听见呢！ 总之，这是一所黯淡而又不舒适的房子，被称作妓院的 房子全是这样的：四周全是小胡同，污秽不堪。卡诺卡特这 个古老市区的大部分也是这个样子。在历史上它曾被称为 霍利赫德城堡或爱丁堡城堡，不管叫什么名字，它一直是苏 格兰的四大要塞之一，根据同盟条约它始终承担着防御 义务。 第二天，六月二十六日，昂蒂费尔师傅和银行家赞布哥 由朱埃勒陪同，来到这所房子的门前。旁边教堂的大钟正 敲完八下。勃·奥马尔没有被邀一道前来，因为首次打交 道，他在不在场无所谓。因此，萨伍克没能参加拜访，只好 干着急。如果教士交出纬度，他不在场，就不可能了解底 细——这样，他就无法抢在圣马洛人之前去找三号小岛 了。 至于驳船船长，他待在旅馆，边等着访问者的归来，边 欣赏王公大街的美景和沃尔特·斯考特富丽堂皇的建筑。 朱埃勒不能不陪着他叔叔，至少，当翻译少不了他。况且， 可以想象，他是多么急于知道新的小岛的位置呀！异想天 开的卡米尔克总督是否还打算把他们打发到新大陆的海洋 上去。 352

这里应该指出的是，萨伍克由于被排除在外，怒不可 遏。和平常一样，他又向勃·奥马尔大动肝火。在合法继 承人离去后，倒霉的公证人可就吃上苦头了，脏字，辱骂，可 怕的威胁如倾盆大雨向他袭来！ “是的，全怪你， ”萨伍克喊道，把房间的桌椅，家俱弄得 乱七八糟，“你这个愚蠢的家伙，我非抽你一顿鞭子不可！” “大人，我已竭尽全力……” “不，你没有！你要把那个臭水手纠缠住，向他声明你的 在场是必不可少的。至少，你在场的话，可以获得些情况， 告诉我有关新的小岛的一切……我也许在他们之前会抢先 到达小岛！……真该让真主掐死你！我的计划第一次在马斯 喀特落空，在马永巴第二次落空，看来，第三次又要落空 了！……为何落到如此地步，因为，你站在那儿从不动弹，象 一只鹤标本似的……” “请原谅，大人……” “告诉你，如果我失败了，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 这场口角就这样进行着，而且变得十分激烈，以致惊动 了驳船船长，他向他们的房间走去。不过，萨伍克是用埃及 话大发雷霆，真算他走运。如果他用法语大骂勃·奥马尔， 吉尔达·特雷高曼就会知道他罪恶的企图了，会发现冒名 纳吉姆的是何许人也，晓得该怎么对待他了。 然而，虽然没听出什么来，他已感到大为吃惊。实习生 萨伍克对勃·奥马尔那么粗暴，足以证实青年船长的怀疑 是有道理的。 昂蒂费尔师傅，赞布哥和朱埃勒跨进神甫的宅门后，便 353

开始踏上木板楼梯，手扶着吊在墙上的油腻绳子。尽管驳 船船长已掉了一部分脂肪，他也爬不上这狭窄、阴暗、螺旋 式的楼梯。 来访者走到第四层楼梯的尽头，这已是这所楼房这一 侧的最后一层了。在一个雕成半圆形，峨特式的尖拱上写 着：蒂尔考麦勒神甫。 昂蒂费尔师傅舒了一口气，甚感满意。然后他便敲 门。 半天没有听到回答。教士难道没在家？……请问，他会 那样做吗？……人家给他带来的可是几百万财富呀！…… 他第二次稍稍用力敲着门。 这次，房间里传出来轻轻的声响，但不是门响，而是门 上的那个小窗口打开了，窗口的上边写着蒂尔考麦勒的名 字。 从小方洞露出一个脑袋——戴着高礼帽，一眼便可看 出这是教士的头。 “您有何贵干？”蒂尔考麦勒问道，声调表明他不喜欢别 人打扰他。 “我们想和您谈谈。”朱埃勒用英语答道。 “什么事？” “一件重要的事……” “重要的事也好，不重要的事也好，我都没有。 ” “啊，怎么？他开门不，这位神甫？”昂蒂费尔师傅对这 么多的讲究十分厌烦，叫了起来。 但是，当教士听完他讲话后，立即用法语回答，他操法 354

语好象讲本族语一样： “你们是法国人吗？” “是的，法国人……”朱埃勒答道。 为了尽可能和这位教士拉上关系，他又补充说： “就是昨天听您讲道的法国人……” “你们这些法国人打算改变信仰，信我的教义吗？……” 教士激烈地辩驳道。 “有可能，神甫……” “相反，他倒将要改变信仰，信我们的学说！ ”昂蒂费尔 师傅嘟哝着。况且，他若是愿意放弃他那份…… 门打开了，这些所谓新入教的信徒站在了蒂尔考麦勒 神甫的面前。 从朝北方峡谷开的那扇窗子射进来一丝亮光。在房间 的一个角落里放着一张铁床，上面铺着一个草垫子和一床 被子。在另一个角落里，摆着一张桌子和一些盥洗用品。 坐的只是一个小凳，还有一个关着的立柜，大概是放衣服用 的。在一个架子上放着几本书，其中有本传统的《圣经》 ，是 精装的，书角已经磨损了。此外，还有各种文件、一些笔、文 具匣等。没挂窗帘，也没有别的幔帐之类。石灰粉刷的墙 壁光光的，上面没张挂任何东西。床头桌上，放着一盏槽 灯，灯罩很低。这既是卧室又是工作室，陈设简单，没什么 多余的东西。教士在邻近的一个饭馆用饭，请相信，那肯定 不是什么时髦的酒店。 蒂尔考麦勒神甫身着黑色衣服、打褶的长袍很瘦，紧紧 地包在身上，领子那儿露出白色领带的上缘。当这些外国 355

人走进来时，他脱下了帽子。他没向来客让座，因为他所能 提供的座位只是一只小凳子。 从天而降的百万财富就是落在这个连三十个先令

①

都

不值的隐居者的小屋里吗？ 昂蒂费尔师傅和银行家赞布哥面面相觑，他们如何发 动攻势呢？既然这位共同接受遗产的人会讲法语，朱埃勒 就没必要介入谈话，他只能当一名观众了。他情愿这样。 不过，他还是带着好奇的心情观看这场战斗。谁将是胜利 者？……他大概尚不能预见，他叔叔或许会取胜吧？…… 开头，事情的进展要比昂蒂费尔师傅想象的难办得多。 当他得知教士是个顽固的家伙，及其对财富的见解之后，他 认为得采取适当的，巧妙的手法，说话要有节制，一点点试 探，慢慢地引导蒂尔考麦勒神甫交出他握有的卡米尔克总 督的信。 毋庸置疑，这封信上写有新的纬度数字——但愿是最 后一个纬度。 赞布哥的意见也是这样。关于此事，他不止一次地责 怪他未来的内弟。但是，炮筒子脾气的圣马洛人能够克制 自己吗？处于这种思想状态，他是否稍遇障碍就暴跳如雷， 致使事情砸锅呢？ 不管怎么说，反正不是他先开口。当三位来访者站在 一起，挤在房间里时，蒂尔考麦勒神甫以传教士的姿态站在 他们对面。他深信这些来客已心悦诚服地拜倒在他的学说

① 英国货币单位，二十先令为一镑，十二便士为一先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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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一心想着再向他们把那些理论大大地讲述一番。 “兄弟们， ”他说道，合着双手，表示感激的样子， “我感 谢造物主给了我说服人的天赋，得以打动你们的心，厌恶财 富，从心底接受将尘世间财富抛弃殆尽的理论……” 听到这个开场白，看看两位继承人的脸色吧！ “兄弟们，”教士继续说，“当毁掉你们所拥有的财 富……” “毁掉我们尚未到手的财富！”朱埃勒的叔叔大叫起 来。 “……你们将给大家树立一个榜样，所有把物质生活看 作高于精神生活之上的人都将效仿你们……” 昂蒂费尔师傅颚骨突然一动，小石头从一个腮帮滚到 了另一边。赞布哥似乎对他耳语说： “您还不马上向这个饶舌的家伙，说明我们的来意吗？” 圣马洛人点头称是，并自语道： “不成，我不能让这个出家人再给我们念他昨天念过的 经了！” 蒂尔考麦勒神甫张开双臂，好似在欢迎领悟了“苦海无 边，回头是岸”这句箴言的孽子，满怀深情地说： “我的兄弟们，请问你们尊姓大名，以便……” “问我们姓甚名谁吗？蒂尔考麦勒先生，”昂蒂费尔师 傅打断了他的话，“我们的姓名和身份是：我，昂蒂费尔师 傅，皮埃尔·塞尔旺·马洛，退休的近海航行船长；朱埃 勒·昂蒂费尔，我侄儿，远洋航行船长；赞布哥先生，突尼斯 的银行家……” 357

教士向桌子走去，以便登记名字，他说道： “毫无疑问，你们给我带来了要放弃的，准备毁掉的财 产……大概有几百万法郎吧？” “蒂尔考麦勒先生，真有几百万呢！您得到您那份以 后，愿意毁掉，您就毁掉好了……但是，我们怎么做，那是另 外一回事……” 瞧！这一下昂蒂费尔师傅又走上岔道了。朱埃勒和赞 布哥对其含义颇为明白。教士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他皱 起眉头，眼睛转向一边，张开的双臂收回到胸前，好似关上 了保险柜。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呀，先生们？”他向后退了一步问 道。 “怎么回事！ ”昂蒂费尔师傅反问道。 “好吧，朱埃勒，你 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向他说说吧，因为我可能说得不会恰如 其分！” 朱埃勒干脆利索地讲了起来。他叙述了大家所知道的 卡米尔克总督的种种情况；他爷爷托马·昂蒂费尔所做的 好事；谈了和银行家赞布哥的关系，亚历山大公证人——遗 嘱执行人勃·奥马尔来访圣马洛一事，一号小岛所在的阿 曼湾的旅行；接着是到二号小岛所在的马永巴海湾，在那儿 发现了第二个文件，这使得两位遗产继承人不得不来找第 三位继承人。这第三位继承人不是别人，正是爱丁堡的蒂 尔考麦勒神甫大人。朱埃勒如此这般地说了一番。 朱埃勒讲述的时候，教士纹丝不动地听着，真是眼不露 神，筋不跳，泰然自若，胜似一尊不会动弹的大理石的或铜 358

的雕像。青年船长讲完之后便问蒂尔考麦勒神甫，是否他 和卡米尔克总督有什么关系。 “没任何关系。”教士答道。 “那您的父亲呢？” “可能吧。” “可能的说法不能算作回答呀！ ”朱埃勒指出这点后，又 竭力使他叔父镇静下来；这位老兄转来转去，仿佛被什么东 西叮了一口似的。 “我只能如此回答，别无奉告……”教士冷冷地反驳 道。 “紧盯着他问下去，朱埃勒先生，问下去……”银行家急 忙说道。 “我会全力以赴的，赞布哥先生……”朱埃勒回答。 于是，他又向神甫追问下去，可是这位神甫的态度十分 坚定，执意缄口不言。 “我可以再向您提一个问题吗？”朱埃勒问道。 “当然可以……就象我可以不回答您那样。” “就您所知，您父亲去过埃及吗？” “没有。” “没去过埃及，至少到过叙利亚吧，更明确地说，去过阿 勒坡吧？” 大家还记得，卡米尔克总督在回到开罗之前，在这个城 市曾住过几个年头。 蒂尔考麦勒教士迟疑了一会儿，他供认他父亲在阿勒 坡住过，并和卡米尔克总督有来往。因此，毋庸置疑，同托 359

马·昂蒂费尔和银行家一样，所说的蒂尔考麦勒神甫的父 亲也曾是卡米尔克总督的恩人。 “我现在要问您一下，”朱埃勒又说， “您父亲是否收到 过卡米尔克总督的一封信……” “收到过。” “信里是否写有埋藏一笔财富的小岛的位置？” “是的。” “那封信里有小岛的纬度吗？” “是的。” “信里曾说过一位名叫昂蒂费尔和一位名叫赞布哥的 人某一天为此将登门拜访蒂尔考麦勒，对吧？” “是的。” 教士的这些“是的”如同铁锤的敲击声，越敲越猛。 “那好啊，”朱埃勒又说道， “昂蒂费尔师傅和银行家赞 布哥就在您面前，如果您能告诉他们总督的那封信的内容， 他们了解情况之后，马上便可以启程去完成立遗嘱人的心 愿了。您和他们俩，你们三位是遗产的继承人。 ” 当朱埃勒讲话时，昂蒂费尔师傅竭力耐着性子，待在原 地没动。不过，当然血涌上头时，他满面通红；当血液又流 回心脏时，脸又变得刷白。 教士没马上讲话，过了片刻，他终于绷着脸说道： “你们到了埋藏财宝的地方之后，准备干什么呢？” “见鬼！把它挖出来呗！ ”昂蒂费尔师傅喊了起来。 “挖出来之后呢？” “把它分成三份！” 360

“你们打算拿你们的那份干什么……” “想用它干啥就干啥，教士先生！” 圣马洛人一言即出，驷马难追了。 “是这么回事，先生们！ ”他两眼冒火，反驳说。 “你们想 利用那些财富去过花天酒地的生活，去满足你们的种种欲 望，换句话说，去增加人间的不平！……” “对不起，让我说说！”赞布哥打断他的话，说道。 “不，……我不允许你说下去！我要你们回答下面这个 问题：如果财富到了你们手里，你们保证将其毁掉吗？” “谁愿意把自己那份怎么办就怎么办好了。”银行家支 支吾吾地反驳说。 皮埃尔·塞尔旺·马洛肺都气炸了。 “问题不在于此，”他叫道， “你大概还不知道那宗财宝 的价值吧？” “这对我毫不重要！” “价值一亿法郎……一亿……其中三分之一，就是三千 三百万，那是属于您的……” 教士耸了耸肩。 “要知道，神甫先生， ”昂蒂费尔师傅又说， “立遗嘱人让 您告诉我纬度，您拒绝做，那办不到！” “真的！” “人们没权利把一亿法郎搁在那儿，无所用场，有人会 偷走的，您知道吗？” “我不这样看。” “您要知道，如果您执意拒绝那样做， ”忍无可忍的昂蒂 361

费尔师傅吼叫起来，“我们将毫不犹豫地把您送上法庭，控 告您是个丧尽廉耻的遗产继承人，是个坏蛋……” “是个坏蛋！ ”教士重复道，他也抑制不住满腔怒火了。 “事实上，先生们，你们愚蠢有余，却勇气不足！你们以 为我会同意把那亿万法郎挖出来，会同意再给死人加上一 亿法郎的赎罪费；你们以为我会对我的教义口是心非，让苏 格兰自由教会的信徒把成亿法郎抛到我脸上吗？” 瞧，蒂尔考麦勒神甫还真有两下子，满腹的雄才辩略 呢！朱埃勒倒情不自禁地赞赏起这个狂人来了。然而，他 的叔父却怒火万丈，准备向教士扑过去。 “你交不交出来？”圣马洛人喊道，捏着拳头向前冲去， “给不给，告诉我们总督的信不？” “不！” 昂蒂费尔师傅满嘴都是泡沫了。 “不给？”他重复道。 “不！” “啊！无赖！……我会叫你把信交出来的！” 朱埃勒不得不进行调解，以免他叔叔动手行凶。圣马 洛人一下子把他推开了……他真想把教士活活扼死，可教 士却泰然自若……他要搜遍整个房间，衣柜和文件。自然， 搜家并用不了多少时间。但是，他被蒂尔考麦勒的简短、断 然的回答制止了： “找也白找……” “那为什么？”银行家赞布哥问道。 “因为信已不在了……” 362

“啊！无赖！……我会叫你把信交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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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把它弄哪儿去了？” “我把它烧了。” “烧了……他把信烧了！”昂蒂费尔师傅大声怒骂道， “穷光蛋！……一封写有上亿法郎秘密的信……将永远揭不 开谜底了！” 这倒是事实。无疑，那是为了不让人得到它——使用 它是违背蒂尔考麦勒的道德准则的——他把那封信烧掉已 有好几年了。 “现在……你们出去吧！ ”他向来访者指着屋门说。 文件毁掉了……再也无法找到小岛的方位了！……昂 蒂费尔师傅挨了当头一棒。银行家赞布哥也是如此，他竟 象一个刚被抢走了玩具的孩子似的，哭了起来。 朱埃勒不得不把两位遗产继承人先推到了楼梯，然后 又把他们推到大街上。于是，三人向帝国饭店走去。 客人走后，蒂尔考麦勒神甫张开双臂面向苍天，感谢上 帝授命于他制止了恶习的泛滥，上亿法郎会给人间带来多 少罪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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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这出悲 喜 剧 的 第 三 个 角 色，换句话说，那个“背信 弃义的家伙”不见了 激动、颠狂、胆颤心惊、心烦意乱、忐忑不安，几经希望 与失望，昂蒂费尔师傅再也经受不住这数不清的折磨了。 人的体力、精力总是有限度的。这位近海航行的船长，也不 可能例外。朱埃勒那位历尽艰辛的叔叔一被扶回旅店，就 卧床不起，发起高烧，烧得胡言乱语，其后果不堪设想。种 种尔虞我诈的场景萦绕在脑际。这场远征在就要马到成功 的时刻，一下子中断了，再进行新的探索也无济于事。那笔 巨额财富，人们大概永远找不到它的去向了。第三个小岛 隐没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汪洋大海上。唯一能提供小岛确切 情况的文件，被那个该千刀万剐的教士毁掉，化成了灰。即 使严刑挎打他，他也不会把那个纬度说出来，他早就忘得一 干二净了！ ”……是的，圣马洛人的理智怎能经受得起这最后 的打击呢，实在令人担心。请来了一位医生，他认为病人不 久便会精神错乱。 大家不惜一切给他治病。他的朋友吉尔达·特雷高曼 和他的侄子朱埃勒守在一旁，寸步不离。如果他康复的话， 他们可真该得到他的报答呢。 365

一回到旅店，朱埃勒便把情况告诉了勃·奥马尔。萨 伍克通过奥马尔才得知教士拒绝交出纬度。可以想象，此 刻，假纳吉姆该是多么恼火，但是，这次，怒火并没外 露——料想那个倒霉的公证人准得又挨一顿痛打。假纳吉 姆可算费尽心机，他大概设想，昂蒂费尔师傅搞不到手的 秘密，他可能弄到，并且为己所用。为此，他全力以赴。人 们发现从那天起，他在旅店一直没有露面。 至于驳船船长，当他听完朱埃勒讲述了对教士的拜访 之后，说道： “我看事情到此了结了，对不对，你看呢，小伙子？” “的确，特雷高曼先生，在我看来，让那个顽固家伙开 口，实在不可能……” “真是咄咄怪事，给他带来亿万财富……他竟然不 受！” “哼，亿万财富！”青年船长摇着头反驳了一句。 “你不相信，朱埃勒？……那你可错了！” “您变化可真大呀，特雷高曼先生！ ” “哪里话……只不过，自从找到钻石以后罢了！当然， 我不是说亿万法郎就在第三个小岛上，但是，总有可能 呀……糟糕的是，因为那个教士什么也听不进去，小岛的位 置就甭想知道了！” “好吧，特雷高曼先生，尽管在马永巴找到了那两颗钻 石，我还是认为那位总督在玩弄一场大骗局……” “不论如何，这让你那可怜的叔叔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朱埃勒，现在最紧迫的是把他从中解脱出来！但愿他的大 366

脑神经受得住！我们就象慈善的侍女那样来护理他吧。当 他病体康复，有力气旅行时，我想他会同意返回法兰西…… 重温昔日安定的生活……” “啊！特雷高曼先生，他怎么会不想回到高房街的家宅 去呢？” “小伙子，你呢，你也回到我们可爱的爱诺卡特的身 旁！……对了……你给她写信了吧？” “我今天就给她写信，特雷高曼先生。我想，这次可以 通知她，我们肯定会返回家园了！” 几天过去了，病人的情况没有变坏。开始，烧得很厉 害，后来慢慢降下来了。但是，医生对可怜的病人的理智仍 然放心不下。说实在的，他已判若两人。不过，他还认得出 他的朋友特雷高曼，侄子朱埃勒以及未来的妻兄。说句心 里话吧，要是有哪位姑娘有终身甘当处女的本领，难道不就 是塔莉丝玛·赞布哥小姐吗？她已年近半百，在马耳他的 闺楼上，心急如焚地窥探着丈夫的出现……然而，没有财 宝，便没有丈夫，因为二者是互为补充的。 驳船船长，朱埃勒都离不开旅店。病人不停地呼叫他 们。他要求他们日夜守在他的房间，听他诉说苦情，谩骂不 休，特别是对那个该死的教士的威胁。他叫嚷要跟他打官 司，到镇法院去，到宗教法庭去，找英国司法行政官，甚至上 告到最高刑事法院，直至向爱丁堡法院起诉……法官能够 迫使他讲话的……当一个字在这个国家便能吐出亿万法郎 时，缄口不言是绝不会允许的……教士为此将受到最严厉、 最可怕的惩处。如果绞刑架不是用来对付这类坏蛋的话， 367

该吊死谁呢！…… 昂蒂费尔师傅从早到晚喋喋不休。吉尔达·特雷高曼 和朱埃勒轮流守护他，只在他发作时，两人才一块看护。病 人要跳下床，走出房间，跑到蒂尔考麦勒教士家去，用手枪 砸碎他的脑袋。这时，只有驳船船长的强有力的手腕子才 能把病人制止住。 因此，尽管吉尔达·特雷高曼十分渴望观赏一下爱丁 堡这座雄伟的石头城，也不得不放弃了。当他朋友病情好 转，或者至少在恢复平静之后，再补偿这损失吧……那时， 得去看看苏格兰过去的王宫、奥利赫德宫、皇室的住房、玛 丽 ·斯 图 雅 特 的 卧 室 ， 该 卧 室 仍 保 持 着 她 失 宠 时 的 样 子……他还想登上诺卡特山，直到卡斯特尔。卡斯特尔高 傲地耸立在火成岩的山石上，从那儿，还可眺望苏格兰雅克 四世和英国雅克一世降生的那间小屋。至于阿赫杜尔·斯 阿特山，他是一定要爬上去的，从西边看，这座山好似一只 睡狮，卧在海拔二百四十七米以上，从那儿可纵观全城， 城市座落在山峦之上，和凯撒城颇为相似。站在山顶，视野 可一直延伸到利思城，它是爱丁堡在福思湾的真正的港口， 向远望去，是漫长的海岸、邦·洛蒙、邦·勒底峭壁以及拉 买尔木尔·依尔群峰，再往远方，则是无边无涯的大海…… 大自然的风光美不胜收，人间奇迹巧夺天工。由于教 士的固执态度，财宝丢掉了，驳船船长为此感到十分惋惜。 此刻他又不得不守在那位急性子病人的床头，不能去观赏 一番美景，实在心急如焚。 因此，我们这位大好人只好透过旅店半开的窗户，眺望 368

那著名的沃尔泰斯考特建筑，它那峨特式的屋顶耸入天空 近二百尺，里边有当地著名小说家所创造的五十六个英雄 的形象。 当吉尔达·特雷高曼的目光移开王公大街，转向卡尔 敦·希尔时，他瞥见了天文馆上的金色大圆球。当太阳越 过城市子午线时，圆球低垂下来，表明这一时刻的到来。 这有什么可看的！……它一直就是这样的！ 使得蒂尔考麦勒教士大得民心的传闻先在卡诺卡特 区，接着在全城流传开来。人们说这位著名的教士是一位 言行一致的人，他刚刚拒绝了一笔数目可观的遗赠。有人 说这笔遗产有几百万，甚至有几万万，可是他都宁愿舍弃。 大概教士准备把这种对他有利的流言大肆宣传一番，并不 想保守什么秘密。报纸大抢其新闻，版面上登的全是有关 卡米尔克总督埋藏在某个神秘小岛上那宗财宝的消息。关 于小岛的位置，已知的文件的真实性，蒂尔考麦勒教士一概 不予否认。尽管另外两位遗产继承人是必不可少的，但事 实上，一切全取决于他。况且，人们尚不了解事情的全部细 节，甚至连昂蒂费尔师傅的大名还未公布于众呢。在报界， 有的报纸赞同苏格兰自由教会的这位大师的高姿态，而另 一些报纸则对他进行了指责。因为，不论如何，那亿万财富 总可以分给爱丁堡的穷人呀！难道那些钱财会繁殖后代不 成，真是天晓得！ 这笔财富本可以解救许多苦难的人们，万不可让它沉 睡在海底，不为人所用。但是，指责也罢，赞扬也罢，蒂尔考 麦勒教士并不在意，他决心完全不予理睬。 369

报纸披露这些消息的第二天，人们可以想象，神甫的第 一次宣教获得了多么大的成功。六月三十日夜晚，善男信 女成群结队而至，教堂里人们擦肩接踵，对面大街的十字路 口都挤满了人，看来教堂再扩大两倍仍嫌太小。当教士出 现在讲台上时，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这真和在戏院一 般，观众不断地喝采，演员几次三番地谢幕。一亿，二亿，三 亿——乃至几十亿，这就是这位不平凡的神甫可能占有的 那笔财富的价值，而他却视如粪土！这位神甫又开始讲道 了，人们听到了下面这样一句话，其效果自然是非同寻常 的： “有那么一个人，他只须一句话，就可以从地下取出亿 万法郎，但是，他就是不说，此人就在这里！” 这次，昂蒂费尔师傅和他的伙伴们可并没在听众里边。 不过，在教堂中部的一个柱子后面，似乎有一个陌生的听 众，谁也不认识他，年纪最多三十至三十五岁，黑头发，黑胡 须，表情冷酷，面孔令人生疑。他听得懂蒂尔考麦勒教士所 讲的语言吗？我们不能肯定。不管怎么说，他却站在那儿 听着，隐藏在半明半暗的地方，凝视着教士。他眼里闪着亮 光，紧盯着教士不放。 一直到布道结束，这个人都是这副神态。当最后一句 话激起听众的掌声时，他穿过人群，向教士走过去。他是想 跟教士一起走，陪他出教堂，一直把他送回卡诺卡特的住所 吗？不消说，他是打算这样作的。看，他已登上台阶，用双 肘使尽全力把人挤开。 那天晚上，蒂尔考麦勒神甫不是独自回家去的。成千 370

上万的人拥着他，象欢呼一位英雄那样，把他高高举起来。 前边提到的那个人紧随在他的身后，可并没和兴奋的人群 一起喊叫。 当这位颇得民心的演说家走到家门前时，登上了一层 台阶，向他的信徒们又讲了几句话，再次引起一阵新的欢 呼！然后，他进了黑暗的通道，并没发现一位不速之客刚刚 尾随着他走了进来。 街上的人群慢慢地散去，可仍人声沸腾。 当蒂尔考麦勒教士登上通向第四层的狭窄楼梯时，陌 生人比猫走得还轻，蹑手蹑脚地尾随教士溜了进来。 到了楼梯尽头处，教士走进他的房间，随后关上了门。 另一个人停在了楼梯头，缩伏在一个黑暗的角落，等待 着。 发生了什么事呢？…… 第二天，这所房子的其他房客们没看到教士在太阳升 起的时候，按惯常的时刻走出家门，为之感到惊奇。甚至整 个上午，人们都没看到他。好多来拜访他的人都吃了闭门 羹。 这确实令人十分生疑，于是，下午，一位邻居认为应该 报告警察局。警官和警察来到教士的住宅。他们登上楼 梯，敲门，可是没人答应。于是，他们用军人所特有的臂力 破门而入。 那是什么样的场面啊！门撬开了，他们走进去……把 房间彻底搜索了一遍……原来，衣橱打开了，从里边取出来 的衣服扔在地上……桌子弄翻了……台灯躺在一个角落 371

那是什么样的场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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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书和文件撒了一地板……被子扔在床边。瞧，蒂尔 考麦勒教士被牢牢地拴在床上，嘴被堵着…… 人们赶紧抢救，嘴堵得那么严实，教士已奄奄一息，或 者说，他早已失去了知觉……有多长时间了呢？……只有他 本人才能回答，如果他能苏醒过来的话…… 必须给他用力按摩一番。幸好，连衣服都不用脱，因为 他几乎是光着身子，衬衫被剥去了，胸和肩膀完全裸露着。 当一名警察按照常规要给他按摩时，警官禁不住惊叫 了一声。他刚刚发现印在蒂尔考麦勒教士左肩上的字母和 数字…… 事实上，一个非常明显的棕色文身，刻在教士的白皮肤 上……上边记载着： 北纬 77°19′ 这下子全明白了，那就是费尽心机寻找的纬度啊！…… 毫无疑问，教士的父亲为了使纬度不致丢失，当他儿子年轻 的时候，将其刻在他的肩膀上了，就如同写在记事本上一 样…… 记事本可能会丢失，肩膀可丢不了！……事情就是这 样，尽管他确确实实烧毁了卡米尔克总督给他父亲的信，蒂 尔考麦勒神甫却仍占有以如此奇特方式记载下来的数字， 他还从来没产生过好奇心，借助镜子读一下。 但是，当教士熟睡的时候，那个潜入到他房间的坏蛋肯 定读过了……是的，就是这个坏蛋，他搜遍了柜橱，翻看所 有的文件，可就在这时，教士突然发现了他……同他搏斗了 一番，但是枉然……那个坏蛋先把教士绑起来，堵上嘴，便 373

逃之夭夭，留下了半死的教士…… 这就是人们从蒂尔考麦勒嘴里获悉的细节。教士经医 生诊治之后，终于苏醒过来，叙述了发生的一切……在他看 来，此举的目的就是想抢走他拒绝交出价值上亿法郎的秘 密…… 教士在与其搏斗时，已完全看清了凶手的面孔，甚至能 够准确地说出作案人的特征。为此，他讲到了他所接待过 两个法国人和一个马耳他人的来访，并说这些人来爱丁堡 就是为了向他询问有关卡米尔克总督遗赠之事的。 这对警官倒是一个线索，他立即开始了调查。两小时 以后，警方得知，所说的外国人下榻帝国旅店已有好几天 了。 昂蒂费尔师傅、银行家赞布哥、吉尔达·特雷高曼、朱 埃勒和勃·奥马尔是幸运儿，他们以无可争辩的事实证明 他们未参与此案。圣马洛人从未下过病床；青年船长和驳 船船长寸步未离过房间；银行家和公证人也是片刻未离旅 店。况且，他们之中谁和教士所说的特征都不相符。 因此，我们的探宝者没有被捕。我们知道，联合王国的 监狱会高高兴兴放走这些客人的，不然得免费提供住宿和 伙食呢！ 不过，还有个萨伍克呢…… 对啦，作案人是萨伍克，为了把蒂尔考麦勒教士的秘密 弄到手，他才干出这一手的……现在他已读过了教士肩膀 上的数字，从而控制了全局。此外，他手中还有在马永巴湾 的小岛上得到的经度，这样，他便掌握了确定第三个小岛位 374

置所必需的全部条件。 苦命的昂蒂费尔啊！这最后的打击可真要使他发疯 咧！ 根据报纸披露的情况，昂蒂费尔师傅、赞布哥、吉尔达· 特雷高曼和朱埃勒完全明白了，对蒂尔考麦勒教士下毒手 的，正是勃·奥马尔的见习生。因此，在获悉纳吉姆溜走之 后，他们确认：第一，他已经知道了文身的数字；第二，他已 经出发，奔赴新的小岛，去挖掘那笔巨额之财。 朱埃勒完全不以为然，显得泰然自若。我们知道，他对 纳吉姆早就半信半疑。吉尔达·特雷高曼则和青年船长有 着共同的想法。至于昂蒂费尔师傅和赞布哥，却火冒三丈， 怒不可遏，幸好，他们找到了公证人这个出气包。 不消说，勃·奥马尔比任何人都清楚，是萨伍克干的坏 事，他用不着迟疑，就可得出这个结论。因为，他了解萨伍 克的企图，知道他是个什么都干得出来的亡命之徒。 在公证人经历过的各种场面中，这是多么可怕的一幕 啊！遵照昂蒂费尔师傅的命令，朱埃勒去找他，把他领进了 病人的房间。病人，难道在紧要关头，还能继续病下去吗？ 况且，医生也说过，昂蒂费尔师傅的病是肝阳上亢，他正好 可以借此良机大发一通肝火，发泄过后便会病愈的！ 不幸的勃·奥马尔受到了何种对待，这里就不打算赘 述了。 他首先不得不供认对教士采取的行动是一次预谋的抢 劫……是的，倒霉的奥马尔！……盗窃是纳吉姆的惯 技！……这个书呆子怎么选他当见习生呢？他怎么会选这 375

么一个人当助手来协助执行遗嘱？……那不明明是一个坏 蛋，一个禽兽，一个无赖吗？……他居然把他强加给昂蒂费 尔师傅和他的伙伴，却没感到过害怕！现在，这个流氓，对， 这个流氓逃之夭夭了，他掌握着第三个小岛的方位，他将会 占有卡米尔克的亿万法郎…… 要想逮住他大概是不可能了！……快去追这个土生土 长的埃及匪徒吧！可这家伙口袋里有的是钱用来隐匿罪 行，从而逍遥法外的…… “啊！……萨伍克！……萨伍克！” 这个名字从公证人嘴里吐出来，朱埃勒的猜疑便得到 了证实……纳吉姆本不是纳吉姆，而是姆哈德之子——萨 伍克，卡米尔克总督已剥夺了他的遗产继承权…… “怎么，……是萨伍克？”朱埃勒喊道。 勃·奥马尔想收回脱口说出的名字……他神色慌张， 失魂落魄的样子，充分说明朱埃勒没有搞错。 “萨伍克！”昂蒂费尔师傅重复道，他一下子蹦下床来。 当他说这个令人厌恶的名字时，由于双颊用力过猛，嘴 里的小石子象一颗子弹似地射了出来，正好打在公证人的 胸口上。 诚然，那颗弹丸不会把他打倒在地，但他至少是挨了一 脚，——这一脚可够厉害的，正踢在下腰，埃及的或别处的 公证人都从未领教过。勃·奥马尔两手捂着肋骨，几乎被 打成肉饼。 由此看来，是萨伍克干的，他早就发誓要千方百计把财 宝弄到手。他那罪恶企图，连昂蒂费尔师傅大概也惧怕 376

三分！ 昂蒂费尔师傅把水手骂人的脏话全用上了，大骂一通 之后，他感到了真正的快慰。当勃·奥马尔搭拉着脑袋，弯 着腰走回自己的房间时，他感到舒畅得多了。这里需补充 一句，昂蒂费尔师傅反而很快恢复了健康，这是本城一家报 纸在那件事发生几天之后披露的。 大家知道，报社记者们可神通广大呢！他们什么都干 得来，这是我们非得承认不可的。当时，记者已开始介入公 私案件。这些人善于辞令，异常机敏，简直可以充任一个新 的执法机构的警察。 一位相当机警的记者偶然获悉蒂尔考麦勒教士的父亲 画在其子左肩膀上的文身，将其摹制下来，刊登在一家日报 上。那天，该报的发行量竟从一万份猛增到十万份。而后， 这条新闻在苏格兰便家喻户晓了。再后是大不列颠，整个 英国、欧洲，甚至全世界都知道了第三个小岛的著名的纬 度：北纬 77°19′。 事实上，这消息并没有引起多少好奇者，也不可能解决 人们所说的“财宝问题” ，因为两个条件中还缺少一个，即经 度。 但是他，昂蒂费尔师傅却掌握着经度，并且和萨伍克手 中的那个经度完全一样。朱埃勒给叔叔拿来了所说的那张 报纸，一看到文身，他便甩开被单，跳下床来……病全好了。 帝国高等学府的医科权威或爱丁堡大学的医生都从未治好 过这样的病人。 银行家赞布哥、吉尔达·特雷高曼、青年船长合力来劝 377

阻昂蒂费尔师傅都枉然。据说强烈的宗教信仰能够治病， 那么，对财神爷的信仰为什么不会产生同样的奇迹呢！ “朱埃勒，你又买地图了吗？” “买了，叔叔。” “马永巴湾文件上所提供的第三个小岛的经度是东经 十五度十一分吗？” “是的，叔叔。” “教士左肩文身的纬度是北纬七十七度十九分吗？” “是的，叔叔。” “好吧……找找第三个小岛在哪儿？” 朱埃勒取来了地图册，翻到北方海洋地图那页，准确地 量了经纬度的交叉点，回答道： “斯匹次卑耳根群岛 ①，在大岛的南端。” “斯匹次卑耳根？怎么，卡米尔克总督在地球北端选择 这样一个小岛埋藏他的钻石、珠宝、黄金……假定说这是最 后一个小岛的话…… “启程， ”昂蒂费尔师傅喊道， “今天就动身，但愿我们能 找到一只即将开航的船！ ” “叔叔……”朱埃勒喊道。 “不能让那个可恶的萨伍克抢在我们的前边！” “你说得对，我的朋友。 ”驳船船长说。 “启程！”皮埃尔·塞尔旺·马洛用命令语气重复道。 “通知那个混蛋公证人，既然卡米尔克总督要他在挖掘

① 在挪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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财宝时在场！ ” 大家只好从命。银行家赞布哥完全赞同昂蒂费尔师傅 的意见。 “还算幸运， ”青年船长说， “那位恶作剧的总督没把我 们打发到地球的反面去！ ”

第十四章 昂蒂费 尔 师 傅 又 得 到 了 一个签有双 K 的文件 昂蒂费尔师傅和他的四个伙伴——其中包括勃·奥 马尔，奔赴挪威西部的重要港口之一，卑耳根。 决心一下，便立即付诸行动。因为纳吉姆，换句话说也 就是萨伍克，已经抢先四至五天，一小时也不能耽搁了。爱 丁堡天文馆顶上一到中午便跌落下来的圆球还未落下，有 轨电车便把我们那五位先生送到了利思，希望在那儿找到 一艘即将开航的轮船。卑耳根是到达斯匹次卑耳根群岛航 线上的第一站。 从爱丁堡到卑耳根港的距离约四百海里。从该港将易 于迅速到达挪威最北的港口——哈默费斯特。这段航程， 在好季节，乘轮船旅游可以一直到达北角 ①。

① 在挪威北部马格吕岛北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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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卑耳根到哈默费斯特不会超过八百海里。从哈默费 斯特到在蒂尔考麦勒教士肩膀上所指出的斯匹次卑耳根群 岛的最南端，大约有六百海里。要跨过这最后阶段，必须租 一艘能够在大海上航行的船。况且，现在还不到坏节令，坏 天气尚不致于影响北冰洋的航行。 仍然存在钱的问题。这第三次探宝旅行肯定花钱不 少，特别是在哈默费斯特和斯匹次卑耳根之间这段航程，因 为得租一只较大的船。从圣马洛出发以来，已经破费不少， 吉尔达·特雷高曼的钱包所剩无几了。幸亏银行家的签字 就等于黄金。有些人财运亨通，在欧洲随便哪一家银行都 可伸手取钱，赞布哥就属于这一类人。他把贷款提供给共 同遗产继承人使用。过后，妻兄和内弟再算帐。财宝有也 罢，没有也罢，那颗宝石不是在吗，总是可以用来清帐的。 因此，在离开爱丁堡之前，银行家拜访了苏格兰银行。 他受到了热烈的欢迎，收获不小。有钱压舱，我们的旅行者 可以奔赴海角天涯，谁知他们能否一路顺风，诸事如意！ 利思离福思湾一海里半，在那儿总是有许多船只。能 不能碰到一艘即将启航去挪威海岸的船呢？ 有一艘船，这回皮埃尔·塞尔旺·马洛似乎很走运。 即使那艘船当天不开的话，隔一天也准会扬帆出海。 那是一艘普通的商船， “维肯”号，它要去卑耳根，价钱公道， 在那儿要停三十六小时。等船期间，朱埃勒的叔叔急不可 耐，牙咬得咯咯响。他甚至不允许吉尔达·特雷高曼和朱 埃勒到爱丁堡街上去逛一逛——我们的驳船船长尽管被 380

总督的亿万财富勾起了兴味，他对此仍然懊丧不已。 七月七日清晨， “维肯”号终于从船台开出，带走了昂蒂 费尔师傅一行，其中的一位，船一开动就摔倒了——大家 猜得出是何许人。船一加速，便开出了港湾一海里。 总之，两天来，航行一直很好，轮船已经越过挪威高地， 将近下午三点钟的时候，开进卑耳根港。 在离开爱丁堡前，朱埃勒搞到了一个六分仪，一个计时 器，一本气象知识，用来代替在马永巴水域“波塔莱格雷”号 沉没时丢失的书和仪表。 显然，如果在利思能够租到一艘去斯匹次卑耳根群岛 的船，便可以赢得时间，但是，良机并未到来。 此外，昂蒂费尔师傅一想到萨伍克就无比的烦恼，他的 耐心在此港不会受到更严酷的考验。北角的邮船隔一天就 启航。然而，这三十六小时对昂蒂费尔师傅和银行家赞布 哥来说，简直是度时如年啊！他们俩都不同意离开斯堪的 纳维亚旅馆。因为，天在下雨，好象在卑耳根一样，这三天 阴雨连绵。卑耳根周围群山环抱，城市宛如一个大盆的盆 底。城市居民就在盆底生活。 下雨并不妨碍驳船船长和朱埃勒利用闲暇时间到城里 去逛逛，昂蒂费尔师傅发烧已经全好了，也没强迫他俩待在 他身旁。何必呢？这个倒霉的协奏曲加进了坏蛋萨伍克， 他在寻找财宝的道路上已经抢先了，本来两个遗产继承人 就可解决问题的。 没有能够饱览壮观的爱丁堡风光，只好在卑耳根大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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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步来弥补了。卑耳根也是东欧国家政治商业联盟 ①的重 要城市之一，这儿令人神往，并不亚于一个大渔市。的确， 吉尔达·特雷高曼还从未观赏过如此多的鲜鱼，在罗弗敦 群岛捕的鳕鱼大堆大堆地放着，鲑鱼堆积如山，这些鱼类在 挪威销售量是相当大的。因此，遍地都是鱼腥味，在停靠着 成百条小船的码头附近，在漂着白烟的高房四周，在琳琅满 目的古玩店，在白熊、黑熊皮货店，甚至在博物馆，四处飘 腥，一直飘散到挪威山谷两侧的别墅。一个狭窄的小岛将 山谷和一个大淡水湖分开，四周环抱有如画的农村村舍。 总之，吉尔达·特雷高曼和朱埃勒把城市及其四郊逛 了个够。七月十一日清晨，邮船便停在卑耳根了。十点钟， 船又满载着旅客启航了，大家都想观赏一下北角天际午夜 的太阳。 昂蒂费尔师傅，银行家赞布哥以及公证人勃·奥马尔 对这一切都无动于衷，公证人就象掏光了五脏的鳕鱼似的， 躺在舱室小床上。 真是一次惬意的航行。“维肯”号沿着挪威海岸前进， 旁边是深谷，闪光的冰川，有些冰几乎与海面平行。远处的 山峰高耸入云，隐没在缭绕的雾气之中。 邮船的停泊点是好奇的旅游者渴望一游的地方，可却 使昂蒂费尔师傅大为恼火。停泊点在旅行路线上都标志好 了的。想到萨伍克大概已经抢先好几天，他一看见要停泊 就气不打一处来。吉尔达·特雷高曼和朱埃勒的劝解都全 然无效。邮船船长威胁他，如果他继续扰乱船上的安宁，就 ① 该组织存在于十二世纪到十四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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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他即刻下船，圣马洛人这才结束了咒骂。 因此，昂蒂费尔无可奈何，不得不在圣奥拉弗的古城特 隆赫姆 ①停泊下来。该城不如卑耳根那么壮观，但却可能 比卑城更有趣味。 昂蒂费尔和赞布哥拒绝下船，这并不足为奇。至于吉 尔达·特雷高曼和朱埃勒则利用空暇去城里游逛去了。 在特隆赫姆，旅游者在某种程度上可一饱眼福，但是脚 可得吃点儿苦头，道路就象用碎瓶子片铺的似的，到处露着 尖石子。 “这地方鞋匠大概很快能发财。”驳船船长十分认真地 说。他试图不磨损鞋底，真是枉费心机。 这两位朋友在大教堂的穹窿下才找到一块可落足的土 地。瑞典国王在斯德哥尔摩加冕之后，便来到特隆赫姆，在 这个教堂里再进行挪威国王的加冕礼 ②。朱埃勒发现这座 罗马——峨特式的建筑真值得好好地修缮一下，它可真有 历史价值呢。 吉尔达·特雷高曼和朱埃勒认真地参观了大教堂，然 后又看了教堂周围的墓地。接着两人便沿宽阔的尼德河走 去，水位随着涨潮和落潮而起伏变化。河水从城市流过，两 岸是长长的木栅，充作码头。在渔市，不用说，可以闻到强 烈的咸鱼味，在这方面，特隆赫姆并不逊色于卑耳根。两人 又穿过菜市，蔬菜几乎全是由英国运来的。最后，他们到了尼 德河对岸，一直漫步到郊外，那儿耸立着一个古老的教堂。

① 挪威中部重要港口，在西海岸特隆赫姆峡湾东南岸。 ② 奥斯卡尔一世（1799－1859）曾任瑞典和挪威国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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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逛之后，吉尔达·特雷高曼和朱埃勒回到船上，疲惫不 堪。当晚，朱埃勒给圣马洛的爱诺卡特寄出了一封信，驳船 船长用他那只粗大的手，粗粗的字体，在信末尾附带写了几 句。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维肯”号便启航了，又增加了几 位新旅客。轮船向高纬度地带开去。总是没完没了的停 泊，昂蒂费尔师傅为此不断地咒骂！到达北极圈时，人们在 甲板上拉了一条象征性的线，他拒不从上边跳过去；吉尔 达·特雷高曼则乐哈哈地按传统办事。轮船向北驶去，绕 过著名的迈斯特格，那儿波涛澎湃，激浪滚滚。然后，便到 了罗弗敦群岛，挪威渔民经常光顾这个显现在西方的群岛。 十七日，“维肯”号抛锚于特罗姆瑟港。 在航行中，一天二十四小时有十六小时在落雨，这里说 的只是个时间数字，“下雨”这个动词远远不能描绘出那种 倾盆大雨的情景。不管怎么说，那瀑布似的雨水可没有叫 我们的旅客扫兴。它表明气温保持在相当的高度。然而， 对于要去纬线七十七度地带的人来说，最可怕的是北极的 寒流猝然而来，那样，就很难，甚至不可能到达斯匹次卑耳 根了。在七月这个季节，在这一带海域航行已经为时过晚 了。一股风吹来，大海就会突然结冰。一旦发生意外，昂蒂 费尔师傅就得停在哈默费斯特，一直要停到第一批冰块向 南移去。那么，乘坐一只渔船对付得了吗？是否不太谨慎？ 因此，这是件麻烦事，朱埃勒为此十分担心。 一天，吉尔达·特雷高曼问道：“要是大海一下子结了 冰？……” 384

“如果大海结了冰，我叔叔就会在北角过冬，等侯下一 个季节了！” “唉，孩子，可我们不能放弃那亿万法郎呀！……”驳船 船长反驳道。 朗斯河上的老水手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有什么法子 呢！马永巴湾的宝石把他的头脑完全占领了！ 然而，在饱受卢安戈的烈日暴晒之后，又来北部挪威的 北冰洋上挨冻，可真够受的！……那个鬼总督真会恶作 剧！……他干嘛要把财宝藏在这样的鬼地方呢？ “维肯”号在特罗姆瑟仅仅停泊几个小时，在那儿，旅客 们第一次接触拉普兰土著人 ①。七月二十一日清晨，轮船 进入了哈默费斯特狭窄的山谷。 在那儿，昂蒂费尔师傅和银行家赞布哥，吉尔达·特雷 高曼和朱埃勒，以及勃·奥马尔终于下了船。奥马尔简直 就象一条鱼干了。第二天，“维肯”号将把旅客一直送到挪 威的最北端，北角去。皮埃尔·塞尔旺·马洛对北角十分 挂念，但这个地理学上著名的岩石岛远不能和斯匹次卑耳 根地区的第三个小岛相媲美！ 恰好，在哈默费斯特找到了北极旅馆，圣马洛人和他的 随行人员就下榻在那儿。 现在，他们来到了可居住地区的最边远的城市。这里 大约有两千居民，都住在木头房子里，有三十来个天主教 徒，其余的都是耶稣教徒。挪威人健美，特别是水手和渔

① 拉普兰人在靠近北极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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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不幸的是都嗜酒成癖。至于拉普兰人，个子都很 小，——这却也无可挑剔，——然而，脸很丑，大嘴，卡尔木 克人 ①的鼻子，黄面皮，蓬乱的头发象马鬃一般。应该指 出，他们很勤劳，很聪明。 昂蒂费尔师傅和他的伙伴在北极旅馆一订好房间，为 了一小时也不浪费，便去找能把他们送到斯匹次卑耳根的 船只了。他们向港口走去，清澈的河水从一条美丽的小河 流进港口。港口有木栅相支，上边是房屋和商店，一切都散 发着一股晒鱼台的腥味。 哈默费斯特是个著名的渔业城市，各种水产都有。狗 吃鱼，禽兽吃鱼，绵羊和山羊也吃鱼，在这奇妙的水域上作 业的上百只船带来了大量的鱼，哪能吃得完呢。总之，哈默 费斯特是个奇特的城市，多雨，夏季白昼很长，冬季则是黑 夜漫漫，经常可以看到壮观无比的北极光照亮的夜空。 在港口入口处，昂蒂费尔师傅和他的伙伴们在一个花 岗石柱子的脚下停了下来，柱头是铜制的挪威兵器，柱身矗 立在地球上。此柱是奥斯卡尔一世 ②时建造的，用以纪念 多瑙河和哈默费斯特海口之间的子午圈的测量工程的。从 这儿，我们的旅行家们向木栅栏走去，下边停泊着形形色色 的，装备不同，吨位各异的船只，这全是在北冰洋水域进行 捕鱼用的大大小小的渔船。 然而，人们会问，他们怎么让人家听懂他们讲的话呢？ 他们之中有人会挪威语吗？……没有，但是，朱埃勒会讲英

① 卡尔木克人是欧洲东部地区的土著人。 ② 瑞典和挪威国王，1799 年生于巴黎，1859 年死于斯德哥尔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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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靠这个世界通用语，在斯堪的纳维亚国家，是完全可以 打交道的。 天黑之前，出一笔昂贵租金——还怕花大价钱 吗？——租了一艘渔船，近百吨位的“克隆”号，由奥拉夫船 老板指挥，有十一个船员。此船是出租去斯匹次卑耳根的。 它要把客人们送往斯匹次卑耳根，当这几位旅客寻宝的时 候，船就在那儿等他们。然后，随便装载些适宜运输的商 品，再把旅客们送回哈默费斯特。 对于昂蒂费尔师傅来说，真是难得的良机！他似乎感 到牌又得手了。朱埃勒打听了是否几天前有一个外国人来 过哈默费斯特，是否有人乘船去斯匹次卑耳根……人们对 他这两个问题的回答是否定的。由此可见，萨伍克—— 啊，那个无赖纳吉姆！——没有抢在两位遗产继承人的前 头，除非他走另一条路到第三个小岛去了……但是，这只不 过是个假设而已，目前的路线不是最近的吗？ 白天其余的时光是在散步中消磨掉的。昂蒂费尔师傅 和银行家赞布哥深信，这次，他们算是接近目的地了。 当大家将近夜晚十一点去睡觉的时候，天还亮着，落日 的余晖刚刚熄灭，立即便闪现出黎明的曙光。 早晨八点钟， “克隆”号乘着东南风，满帆驶出了港口， 向北开去。 得航行六百海里左右，如果天公作美的话，最多需要五 天的时间。在这段航行中，用不着担心遇到南移的冰块，在 斯匹次卑耳根靠岸处也不会有冰层。气温正常，所刮的风 尚不可能突然引起结冰。天空飘着云彩，有时会落起雨来， 387

但不会飘雪，没有丝毫令人不安的迹象。有时，阳光从云隙 中穿过，朱埃勒可以指望太阳的圆盘露面，手拿六分仪便能 测定第三个小岛的方位。 运气一直不错，卡米尔克总督把他的遗产继承人领到 了欧洲的尽头，他不会再异想天开地第四次把他们打发到 离斯匹次卑耳根几千里之外的地方去了！ 风鼓满了船帆，“克隆”号一直在快速前进。船老板奥 拉夫说，从未遇到过这么顺利的航行。七月二十六日，一到 早晨四点钟，在北方一片冰海的天际线处，便显现出了高 地。 这是斯匹次卑耳根的前沿，船老板常到那一带水域捕 鱼，因此，对其十分熟悉。 大约二十年前，很少有人光顾地球的这个角落，后来也 逐渐变成旅游之地。大概用不了多久就会出售去这块挪威 领土的往返票，就象现在已经出售去北角的往返票一样，有 一天还要去北极呢。 当时人们所知道的是，斯匹次卑耳根是一个一直延伸 到北纬八十度的群岛。它由三个岛组成：斯匹次卑耳根岛， 东南岛，东北岛。它属于欧洲，还是属于美洲？这完全属于 科学领域的问题，我们还解决不了。可以肯定的是，特别是 那些英国人、丹麦人、俄国人的船只都来这儿捕捉鲸鱼和海 豹。总之，对卡米尔克总督的遗产继承人来说，这个群岛属 于哪个民族，无关重要。他们有勇敢和坚韧不拔的精神，只 须它把亿万法郎交给他们就是了。 斯匹次卑耳根一词表明是尖石矗立的群岛，险峻异常， 388

很难靠近。英国人卫鲁宾 ①于一五五三年发现此岛，荷兰 人巴朗茨和高尔及鲁 ②为该岛命的名。这个群岛不仅包括 三个主要岛屿，大岛的周围还有若干小岛。 朱埃勒在地图上标定了东经 15°11′和北纬 77°19′这个 方位后，便命令奥拉夫船主到群岛最南部的东南岛停泊。 海风吹来，帆满船快，五海里不到一小时便到了。 “克隆”号在离一个小岛两链的地方抛了锚，在小岛的 尽头耸立着一个笔直的海角。 时间是正午十二点一刻。昂蒂费尔师傅，赞布哥，勃· 奥马尔，吉尔达·特雷高曼，朱埃勒跳上了“克隆”号的一只 小船，便向小岛驶去。 这些不速之客的到来，惊起一大群海鸥和许多其它北 极地带的海鸟，它们发出震耳欲聋的叫声，飞逃了。海豹群 乱作一团，发出一阵悲鸣，也赶紧逃之夭夭。 嘿，财宝埋藏得可严密呢！ 没有大炮，也没有小旗，昂蒂费尔师傅一到卡米尔克选 择的小岛，便猛踏了一脚，表示占领了这块价值连城的土 地。 已经山穷水尽，而今才是柳暗花明！探宝者在岩石堆 中，甚至没加选择，便一下子在地球的一个方位上登陆了。 这就是埃及富翁埋藏财宝的地方！ 不言而喻，小岛上渺无人烟。一个人影也没有……连 一个无忧无虑地住在极北地区的爱斯基摩人也没有……在

① 十六世纪英国航海学家。 ② 十六世纪荷兰航海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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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海上，看不到任何船只……只有那辽阔无边的北冰洋！ 昂蒂费尔师傅和银行家赞布哥简直按捺不住了。公证 人活象一条晕厥的鱼，此刻眼睛里也闪出了一丝光亮！吉 尔达·特雷高曼自从出发以来还从未这样激动过，他弓着 熊背，两腿叉开，真认不出他来了。总之，他为什么不为他 朋友的幸福而感到快乐呢？ 令人更加高兴的是，小岛上没有任何脚印。可以断定， 最近谁也没来过这儿。由于雨水的关系，土地很松软，若有 人来过，是会留下足迹的。毫无疑问，那个混蛋萨伍克未曾 来过。姆哈德的刁子未能抢在财宝合法继承人之前。或许 他在路上被捕了，或许他迟到一步，在昂蒂费尔师傅之后才 能到达，那可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如同寻找第一个小岛的第一个文件所指出的那样，第 二个文件中说明寻查应该在南部的一个制高点上进行。这 队人马向伸向大海最远的一个高地走去。那些突起的部分 轮廓明晰，既没布满海藻，也未铺有积雪，很有利于寻找。 一旦交上好运，就听从命运的支配吧。就这样，皮埃 尔·塞尔旺·马洛来到了一块岩石面前，那岩石好似给北 极航行者标志前进的一块石碑。 “在这儿……在这儿！”一个由于激动而颤抖的声音。 大家跑过去……观察着…… 石碑的正面显现出卡米尔克总督缩写的名字——双 K，字刻的很深，连北极的气候也未能把它剥落。 大家鸦雀无声——应该承认——他们发现好象来到了 一个英雄的陵墓前。事实上，只是个简单的洞，这个洞里 390

会藏有亿万法郎吗？……但是，毋庸多言，请您相信，就是 这里。 挖掘开始了。这次，鹤嘴锄和洋镐一起用上，立即在石 碑脚下敲击起来。每敲一下，大家都在期待着铁器会碰到 桶的铁箍，或者击碎了桶板…… 突然，在昂蒂费尔师傅的镐下发出了异样声响。 “总算找到了！”他喊道，一边往外取出盖着宝洞的石 片。 但是，随着这快乐的喊声之后，却是失望的叫声—— 声音如此之大，一公里之外都能听到…… 这是故事的主人公扔掉洋镐之后发出的叫声。 洞里有一个匣子，一个金属匣，标着双 K，此匣同在阿 曼湾和马永巴湾的那两个匣子一模一样！ “又是一个匣子！”驳船船长双臂举向天空，悲叫着。 “又是”这两个字用得再恰当不过了。的确，又是一个 匣子！毫无疑问，还得去找第四个小岛…… 昂蒂费尔师傅怒从心头起，拾起洋镐，朝着匣子用力一 击，便把它打碎了…… 飞出了一片羊皮纸，由于雨雪浸入到了匣子里，纸已经 脏污，变黄，破烂了。 这次，可没有什么宝石给蒂尔考麦勒教士，他并没象他 的共同遗产继承人那样破过财呀。这真是好极了！宝石要 是给了他这种狂人，他会立刻把它化成乌有的！ 然而，还是让我们回到羊皮纸上来吧！只有朱埃勒头 脑冷静，他拿起了纸，小心翼翼地打开它，生怕扯破了。 391

“又是一个匣子！……”驳船船长悲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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昂蒂费尔师傅用拳头威胁着苍天，赞布哥垂头丧气， 勃·奥马尔潦倒不堪，吉尔达·特雷高曼聚精会神，一语不 发。 仅是一张羊皮纸，上半截没受浸湿，上面写着几行字， 是用法文写的，和先前记载的一样，清晰可辨。 朱埃勒几乎不必间断，便可读出来，上边写的是： “我曾经麻烦过三个人，我想对他们感恩致 谢。之所以在三个不同的岛上放了三个文件，那 是因为我要这三位在旅行中先后接上关系并结成 牢固的友谊……” 那位了不起的总督果真成功了！ “况且，为了得到这笔财产，他们的确历尽艰 辛，但也决不会有我在为他们埋藏财宝时受的苦 和累多！ “那三位是：法国人昂蒂费尔，马耳他人赞布 哥，苏格兰人蒂尔考麦勒。如果死神夺去了他们 的生命，已不在人世的话，他们的自然遗产继承人 则有权得到这笔财产。我授命勃·奥马尔为我的 遗嘱执行人，在他在场的情况下，打开此匣，得到 此文件后——这是最后一个文件，共同遗产继承 人可直奔第四个小岛，三只装有黄金、钻石、珠宝 的橡木桶就藏在该岛。 ” 想到还得旅行，大家感到十分恼丧。尽管如此，昂蒂费 393

尔师傅和其余的人还是宽慰地舒了一口气。第四个小岛总 算是最后一个了！只要知道它的方位就行了。 “要找到那个小岛。”朱埃勒继续读到，“只须向……” 不幸，羊皮纸下半截被浸湿，字迹不清了……大部分的 字模糊不清了…… 青年船长想猜测出来，但是枉然： “小岛……位于……几何……定理……” “快念呀……念呀！”昂蒂费尔师傅喊道。 但是，朱埃勒读不下去了。羊皮纸下部的字模糊不清， 他翻来复去地看也是白费……至于经纬度的数字，连痕迹 都没有…… 朱埃勒急切地重复着那句话： “位于……几何定理……” 终于，最后一个词给认出来了——那是一个极字…… “极？”他喊道，“怎么……那大概是北极？” “但愿不是南极！”驳船船长绝望地嘟囔着。 这肯定是安排好的鬼把戏！……极，现在，极！……难 道有人能到极地去过吗？ 昂蒂费尔师傅跳到侄子面前，一把夺去了文件，他也试 图读读，看出模糊不清的字，他支吾起来…… 没有……什么也没有，要想找到第四个小岛的方位，真 是难于上青天啊…… 当昂蒂费尔师傅意识到这场赌博彻底输掉了时，有如 五雷轰顶，一下子直挺挺地摔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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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爱诺卡 特 用 手 指 随 便 划 了一个圆，谁料到谜底却 揭开了 八月十二日，圣马洛高房街的院宅喜气洋洋。将近十 点钟的时候，一对未婚夫妻在穿着节日盛装的亲友的簇拥 下，走出家门。 市政府，教堂先后接待了喜庆的人群。在市政府，负责 结婚的副司务发表了动听的讲话；在教堂，听到的是关于一 个主题的美好的教诲，尊敬的蒂尔考麦勒教士可从未探讨 过这样的主题。这对未婚夫妻在法律和宗教两种仪式结束 后，便匹配成双了。然后，喜庆的人群又把他们领回家 里。 由于他们的婚事几经周折，恐怕读者会搞错，得告诉大 家一下，这对新婚夫妻就是爱诺卡特和朱埃勒。 这么说来，朱埃勒娶的不是一位公主，也不是什么公爵 或子爵的千金小姐！爱诺卡特也没嫁给一位王子，或什么 公爵，子爵！没有万贯家私，他们的叔舅的宿愿是根本无法 实现的。我们可以深信，这对青年人并不因此而不幸福。 除了新郎新娘，另外两个人也喜出望外，笑逐颜开：纳 侬对女儿的幸福总算一百个放心了，吉尔达·特雷高曼是 395

他年青朋友朱埃勒的证婚人，他身着漂亮的大礼服，笔挺的 裤子，戴着丝帽和白手套。 妙极了！……那么，昂蒂费尔·皮埃尔·塞尔旺·马 洛呢，为什么不谈谈他？ 还是让我们讲讲他吧，同时也讲讲其它人，他们曾象水 中捞月似地去寻找财富，经历了艰辛的远征。 发现关于第三个小岛的最后文件一小时之后，大家大 失所望，简直是完全绝望了，“克隆”号的旅客们回到了船 上。昂蒂费尔师傅是由水手抬上去的。 这是否表明在这最后的灾难中，他已失去理智？是的， 但是，还没精神错乱，也许他从此完全失去对世上一切的记 忆倒是件好事！况且，他如此萎靡不振，潦倒不堪，吉尔 达·特雷高曼和朱埃勒都不能使他吐出半个字来。 旅行者只好踏上归途，水路兼程，迅速地结束这次探险 了。 “克隆”号把旅客送回哈默费斯特；然后，北角的邮船又 把他们送到卑耳根。由于从特隆赫姆到克里斯蒂安尚未通 火车，他们不得不乘汽车去挪威的首都。轮船送他们到哥 本哈根，最后，丹麦，德国，荷兰，比利时，法国的铁路把他 们先送到巴黎，最后回到圣马洛。 在巴黎，昂蒂费尔师傅和银行家赞布哥彼此怏怏不乐 地分手告别。塔莉丝玛·赞布哥小姐大概这辈子就得终身 当老处女了。总之，如前所述，皮埃尔·塞尔旺·马洛也未 能使她摆脱困境。为了出嫁，她已斗争多年了，用不着补充 说明，赞布哥所提供的旅费，昂蒂费尔师傅所花的那部分都 偿还给他了，请读者相信，那是一笔相当可观的款子。但 396

是，卖钻石所得的钱并未花完，他口袋里仍有一笔余额。这 没有什么可遗憾的。 至于公证人勃·奥马尔，他没有索要剩款。 “现在，见鬼去吧！ ”昂蒂费尔师傅说道，一副打发他走 的样子。 吉尔达·特雷高曼认为应该以安慰的口吻讲话，补充 说：“咱们跟他尽量好说好散吧！” 勃·奥马尔向着亚历山大港逃之夭夭，发誓从此和财 宝一刀两断，再也不去寻找了。 第二天，昂蒂费尔师傅，吉尔达·特雷高曼和朱埃勒回 到圣马洛。他们受到了同胞们的什么样的欢迎呢？ 欢迎是相当热情的，当然也不排除某些讥讽、玩笑，说 什么这些令人赞叹的漫游者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他们还居 然若无其事，镇静自若呢！ 纳侬和爱诺卡特对自己的兄弟，舅舅，表兄和朋友，则 是一片深情厚谊，一个劲她安慰他们。大家热烈地拥抱，家 里又恢复了往日的欢乐。 昂蒂费尔师傅不可能为侄子和外甥女置办一份上百万 法郎的嫁妆，也就无法再拒绝他们的婚事，他以和蔼可亲的 话语表明了他的态度： “只要上帝高兴，他们喜欢做什么就去做吧，让我能安 静就行了。” 这一许诺足以使大家心满意足。于是，开始准备婚 礼。 昂蒂费尔袖手旁观，什么也不参预。他很少离开房间， 397

闷闷不乐，摆弄那无数的小石子，总是克制着怒气，稍不遂 意就有爆发的危险。 婚礼结束了，人们竟未能说服他参加。吉尔达·特雷 高曼恳求也是枉然，他毫无顾忌地说： “你错了，朋友！” “得了吧。” “你让孩子们难堪……我要求你……” “我呢，请你让我安静点，驳船船长！” 爱诺卡特和朱埃勒终于配成鸳鸯，高房街院宅的两间 房子合二而一了。他们离开宅子，和纳侬一道去他们的知 心朋友特雷高曼家度过一段幸福的时光。在那儿，大家常 常谈到昂蒂费尔师傅，看到他整天怒发冲冠，无精打采，人 人都忧心忡忡。他不再出门，谁也不理。昔日，他口叼烟 斗，在城墙上或者在海港码头上散步，这一切都宣告完结 了。在一场如此惨败之后，他似乎羞于出头露面。事实也 是如此。 “我担心他的健康会变糟。 ”爱诺卡特说，当她谈到舅舅 时，美丽的眼睛充满了忧愁。 “我也很担心，闺女。”纳侬答道， “我每天都祈求上帝， 让他变得平静一些！” “可恶的总督，”朱埃勒喊道， “他应该把他那上千万的 金钱送上门来……” “特别是我们没能找到那上千万法郎！”吉尔达·特雷 高曼答道。“但是……钱仍然在那儿……在某个地方…… 要是我们能把那最后的迷解开，该有多好啊！……” 398

爱诺卡特和朱埃勒终于匹配成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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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驳船船长对朱埃勒说： “孩子，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您在想什么，特雷高曼先生？” “我想，你叔叔可能并未善罢甘休，假如他得知财宝所 在的地方……不管怎么说，他的希望已经化为泡影了。” “您说的可能有道理，特雷高曼先生，使他气恼的是，他 手头有指明第四个小岛的材料，但最后几行却无法辨认 了。” “这次算彻底告吹了！”驳船船长答道， “那个材料只是 一张废纸……” “不过，我叔叔还保存着，他两眼不离，翻来复去地读 它……” “一切都是枉然，孩子，白白受罪！……永远也不会找 到卡米尔克总督的财宝，永远不会……” 这是个无限的未知数。 现在，让我们再说明一下，结婚几天之后，大家得悉那 个讨厌的萨伍克的遭遇。他之所以没能在昂蒂费尔师傅及 其一行先期到达斯匹次卑耳根岛，那是因为当他要登上北 上的航船时，被扣在格拉斯哥了。大家对袭击蒂尔考麦勒 的事件记忆犹新，那个教士好不容易才脱了险。萨伍克用 何等可怕的手段读到那些刺在他肩上的纬度的呀！为此， 引起警方的极大关注，采取措施追捕罪犯，教士提供了罪犯 的确切特征。 然而，行凶后那天早晨，萨伍克连帝国旅馆都没回，便 跳上了开往格拉斯哥的火车。在该港，他希望找到一艘去 400

卑耳根或者去特隆赫姆的船。他没象昂蒂费尔师傅那样在 苏格兰东岸乘船，而是从西岸出发的。走的差不多是同一 条路，他打算在卡米尔克总督的合法继承人之前，先到达目 的地。 倒霉的是，一星期之后，才有船开出，他不得不在格拉 斯哥等着。警察可走了好运，当萨伍克要上船的时候，把他 认出来了。他当即被捕，判了好几年的徒刑——这样，他 也就去不成斯匹次卑耳根了。——况且，即使他去成，也将 一无所获。 从阿曼湾的最初探险，直到在北冰洋的寻找，所有的事 实都证明，不慎的主人把财宝存放在某个小岛上了，财宝肯 定还沉睡在它的腹中。大概只有一个人，唯一的一个人，一 点也不埋怨，他甚至会感谢上帝：那就是蒂尔考麦勒神甫。 如果总督的财富撒向这脆弱的人类的话，在这世上，只须一 法郎，就会引起成千上万的罪恶！ 但是，日子一天天过去。如果不是看见他们叔叔那种 凄惨的样子，朱埃勒和爱诺卡特本来会无忧无虑地过着幸 福的生活。还有，青年船长又要离开他亲爱的妻子，家庭和 朋友们。这一时刻一天天临近，他心中闷闷不乐。巴伊夫 公司的三桅船的打造正在进行，大家知道，这艘船的大副是 朱埃勒。他年纪轻轻，有这个位置可真了不起呀！还有六 个月，他就要出海远航，去印度群岛。 朱埃勒和爱诺卡特常常谈起这些事情。少妇一想到要 和丈夫分别，便感到无限的惆怅。但是，在海港，有哪个家 庭不习惯于离别呢？爱诺卡特不愿从个人角度表示自己的 401

抱怨，只是感到昂蒂费尔舅舅不好办……对侄子来说，在叔 叔处于这种情况下，离他而去，实在于心不忍，令人难过。 谁知回来时，还能不能再看见他老人家呢？ 一有空闲，朱埃勒就想到那个不完整的材料，想到那张 古老羊皮纸的最后几行字。对！……在那几行字里，有一句 话的开头，他一直在想那句话，简直无法摆脱这个念头。 那句话是这样的：“只要向……” 只要……什么？ 然后，是这样几个字：“小岛……位于……，几何学 的……定理……极……” 是什么几何学定理呢？……这个定理把各个小岛联结 在一起了？……总督不是轻率地选择了这些小岛的吧？难 道是纯属一种癖好把他引到阿曼湾，再到马永巴海湾，又到 斯匹次卑耳根群岛？……除非如同前面提过的那样，那位 埃及富翁酷爱数学……想要留下点难题让人来解？ 关于‘极”这个字，可以设想，这是指地球轴心的两端 吗？不，一百个不行！……但是，那么它的含义究竟是什么 呢？ 朱埃勒绞尽脑汁，想得到一个答案，但毫无结果。 “极……极……这可能是症结所在？”他自言自语重复 道。 他经常和驳船船长谈论这个。吉尔达·特雷高曼自从 不再怀疑那亿万财富的存在以来，也赞成朱埃勒这种打破 沙锅问到底的精神…… “但是，孩子， ”他说道， “可不要为了破这个字谜搞坏身 402

体……” “唉！特雷高曼先生，我向您担保，这不是为了我自己！ 那些财宝对我来说，不过是一个只配作滑轮的下脚料！那 是为了我叔叔……” “对……是为了你叔叔，朱埃勒！肯定这是艰苦的！…… 那儿，有……眼下……这个材料……又没能……看来…… 你没摸着门路？” “没有，特雷高曼先生，但是，在那句话中，有‘几何学 的’，文件指出几何学的关系，不是毫无缘故的……而后是 ‘只要向……什么呢……” “向……什么？”驳船船长重复道。 “特别是‘极’这个词，我真弄不清是什么意思！” “真糟糕，孩子，我对此一窍不通呀！……我会帮你掌 好舵的。” 两个月过去了。昂蒂费尔师傅的精神状态也罢，问题 的解决也罢，都毫无变化。 一天，十月十五日，午饭前，爱诺卡特和朱埃勒两人在 自己的房间里，天有点冷，壁炉里燃起了熊熊的火苗。 年轻的妻子拉着朱埃勒的手，静静地瞧着他。见他如 此闷闷不乐，她想给他开心解闷，引开他的思路。 “我的朱埃勒，”她对他说道， “在旅行中，你经常给我 写信，那个漫游给我们带来了多少痛苦呀！我反复读你的 来信，那些信，我全珍藏着……” “那些信只能让我们回忆起忧愁的往事，我的亲爱 的……” 403

“是的……然而，我执意要保留着，永远保留着！……但 是，那些信并没能告诉我你们所经历的一切。关于旅行，你 从来没详细地给我讲过……今天你给我讲讲好吗？” “何必要讲呢？” “我喜欢听呀！我仿佛觉得跟你一起乘船……坐火 车……随着商队……” “亲爱的，为了能逐点指给你我们的路线，得有一张地 图才行……” “那儿正好有个地球仪……这难道还不成吗？” “好极啦！” 爱诺卡特到朱埃勒的写字台那儿，取来一个架在金属脚 上的地球仪，把它放在壁炉前。 朱埃勒看到爱诺卡特如此快活，便坐在她的身旁，从欧洲 这边转动地球，用手指指着圣马洛城。 “启程了！”他说道。 当两个倾斜的头接触到一起的时候，每到行程的一个 点，两位年轻人交换几个亲吻，读者是不会感到惊讶的。 朱埃勒一下子便从法国跳到了埃及，在那儿，昂蒂费尔 师傅和他的伙伴到过苏伊士。然后，他的手指越过了红海， 印度洋，来到马斯喀特伊斯兰国家。 “是这样……马斯喀特，在这儿……”爱诺卡特说道， “第一个小岛就在附近吧？” “是的……在海湾的海面上！” 然后，朱埃勒又转动地球仪，到了突尼斯市，在那儿会 见了银行家赞布哥。穿过整个地中海，在达喀尔停了下来， 404

通过赤道，顺非洲海岸南下，停在了马永巴海湾。 “第三个小岛在那儿吗？”爱诺卡特问道。 “是的，我的小宝贝。” 接着，沿非洲海岸北上，纵贯欧洲，在爱丁堡停下来。 在那儿，他们和蒂尔考麦勒神甫进行了接触。终于，手指向 北方，一对年轻夫妻把手指放在了斯匹次卑耳根的光秃秃 的岩石上。 “这儿是第三个小岛？”爱诺卡特喊道。 “是的，亲爱的，是第三个小岛。在那儿等待我们的是 最大的不幸，我们这次愚不可及的漫游算是告终了！” 爱诺卡特静静地听着，瞧着地球仪…… “可是，为什么那位总督先后选择了这三个小岛？”她问 道。 “这正是我们所迷惑不解的，也许我们永远也不会知 道！” “永远？” “但是，照最后一个文件所提供的情况，这三个小岛大 概是由一个几何定理联系在一起的。还有，‘极’这个词使 我大伤脑筋……” 朱埃勒一边讲着，一边自我回答着早已提出过无数次 的问题，他陷入了沉思。此刻，他的智慧的洞察力攻向了那 个难解的题。 然而，当他陷入沉思的时候，爱诺卡特移近了地球仪， 开心地用手指划着朱埃勒指过的路线。她的手指先放在马 斯喀特，然后划一条弧线，回到马永巴，接着继续延长这条 405

爱诺卡特开心地用手指划着走过的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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弧线，到了斯匹次卑耳根，再把弧线继续延长，又回到了出 发点。 “嘿，”她微笑着说， “转了一个圆周……你们作了一次 环球旅行……” “环球？” “是的，朋友……一个圆周……一次环球旅行……” “环行！”朱埃勒喊道。 他站起来……在房间里，走了几步，重复着这个词： “一个圆周……一个圆周！” 于是，他又转向桌子……拿起地球仪……他也用手指 在地球上划起旅程的圆周来，尖叫了一声…… 爱诺卡特吃了一惊，瞧着他。他是不是也疯了……跟 他叔叔似的？……她看着他，全身发抖……眼里充满了泪 水…… 朱埃勒又叫了一声。 “我找到啦……我找到啦！” “找到什么啦？” “第四个小岛！” 显然，青年船长也失去了理智，第四个小岛？……难道 不可能吗！ “特雷高曼先生，特雷高曼先生！ ”朱埃勒喊道，他打开 了窗子，叫他的邻居…… 然后，他又回到地球仪旁，打量着它，似乎他在跟这个 马粪纸做的圆球谈天…… 一分钟过后，驳船船长来到了房间，青年船长冲到他的 407

面前，喊道： “我找到了……” “你找到什么了，孩子？” “我找到三个小岛是怎样呈几何图形联在一起的了，第 四个小岛的位置应该在什么地方……” “天哪！这怎么可能呢！ ”吉尔达·特雷高曼辩驳道。 看到朱埃勒的神态，他在想，青年船长没发疯吧。 “不， ”朱埃勒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回答道， “不，我非常 清醒……您听我说……” “我洗耳恭听！” “三个小岛位于同一弧线的圆周上。那么，我们假设这 三个小岛在同一平面上，用一直线将其两两相连——正如 那个文件所说的，‘只要……’——在每两条线的中央划一 垂直线……这两条直垂线在弧线正中相交，正是在这个圆 心上。既然这儿是地球仪的顶部，当然就在这个‘极’上啦， 第四个小岛肯定就在这个点上！” 显而易见，这是一个极其简单的几何学问题，卡米尔克 总督同邹船长异想天开地玩了一个小游戏！……朱埃勒之 所以没能早些找到答案，那是因为他没发现三个小岛是同 一圆周上的三个点。 爱诺卡特那美丽纤细的手指划出了这个吉祥的圆，使 得问题迎刃而解…… “不可能！”驳船船长重复道。 “特雷高曼先生，是这样，您瞧瞧，就会信服的！” 他把地球仪摆在驳船船长面前，划了一个圆，那三个小 岛正位于圆周上，卡米尔克在圆周所选的点是：马斯喀特， 408

曼德海峡 ①，马永巴，佛得角群岛，夏至线，新西兰角 ②，斯 匹次卑耳根群岛的东南岛，阿米兰特群岛 ③，喀拉海，西伯利 亚的托博尔斯克，波斯的赫拉特 ④。因此，如果朱埃勒说的 是对的话，第四个小岛恰好构成这个圆的圆心。因为，在平 面图上的圆圈，也就是地球仪的顶端，地球仪的极便是圆心。 吉尔达·特雷高曼还在五里雾中。青年船长踱来踱 去，情不自禁地吻了一下地球仪，又亲吻了爱诺卡特的双 颊，那双颊可比硬球面温柔得多啊！他又说道： 特雷高曼先生，是她找到的。没她的话，我永远也不会 想到这儿上去！” 朱埃勒喜在心里，笑在眉梢。吉尔达·特雷高曼也同 样欣喜若狂，竟至手舞足蹈起来，腿撇向两边，臀部摆动着， 双臂舞成圆圈，如同一个体重二百公斤的仙女在翩翩起舞。 他从右舷到左舷滚动着，“可爱的阿美丽”号在朗斯河上都 没摇摆得这么厉害过，或者装载大象的“波塔莱格雷”号也 不 至 于 如 此 。 他 扯 起 嗓 子 高 声 地 唱 起 了 皮 埃 尔 ·塞 尔 旺·马洛的歌： “我有经度啦…… 有啦！ 我有纬度啦……

① ② ③ ④

沟通红海和印度洋的海峡。 位于戴维斯海峡南入口处。 在印度洋。 在今阿富汗境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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啦哩啦 我有纬度……我有经度啦！ ” 然而，一切都平静下来了。 “应该告诉我舅舅！”爱诺卡特说。 “告诉他？”吉尔达·特雷高曼对这个建议有点儿吃惊， “这合适吗？” “值得考虑！ ”朱埃勒回答道。 大家叫来了纳侬。这位布列塔尼老妇人一下子就明白 了事情的真相，当朱埃勒问对她兄弟该怎么做时，她毫不迟 疑地说： “我们什么也不该瞒着他。” “但是，如果这又是一场骗局，舅舅能忍受得了吗？”爱 诺卡特提醒道。 “一个骗局？”驳船船长喊了起来，“不，这次不会 的！” “最后一个文件指出财宝埋藏在第四个小岛上。”朱埃 勒补充说，“第四个小岛位于我们刚才所划的圆的正中央， 这次，肯定没错……” “我去找我兄弟去！”纳侬只说了这么一句。 稍过片刻，昂蒂费尔师傅来到朱埃勒的房间。他仍是 满目怒气，脸色阴沉，眉头紧锁。 “什么事？” 他的声调简直令人毛骨悚然，大家感到里边有一股无 名怒火。 410

朱埃勒对他讲述了所发生的一切，讲了三个小岛的几 何学的联系是怎么发现的，讲了第四个小岛肯定在那个圆 的圆心处。 昂蒂费尔师傅神态自然，丝毫也没表现出往常的神经 质，众人对此无不惊诧不已。他似乎早就料到这个信息迟 早会得到的，那是非常自然的事。 “朱埃勒，那个圆心在哪儿？”他只问了这么一句。 事实上，这个问题一直是他最感兴趣的。 朱埃勒把地球仪放在桌子中间。他手拿一个折尺和一 支划线笔，好象在一个平面上操作似的。他划了一条线，把 马斯喀特和马永巴联结在一起，又划了一条线把马永巴和 斯匹次卑耳根联在一起。在这两条线的正中间，他划了两 条垂直线，恰恰在圆心相交。 圆心在地中海，位于西西里和邦角之间，紧临班泰雷利 亚岛。 “在那儿……叔叔……在那儿！”朱埃勒说。 仔细地抄下经线和纬线之后，他声音果断地宣布道： “北纬三十七度二十六分，以巴黎子午线为准，东经十 度三十三分。 ” “但是，那儿有小岛吗？”吉尔达·特雷高曼问道。 “应该有一个。”朱埃勒答道。 “肯定有一个小岛……我向你担保，驳船船长， ”昂蒂费 尔师傅说，“我向你担保！……啊！成亿成兆的灾难！！ ！” 在一阵使得玻璃窗直颤的吼叫，咒骂声中，他离开了爱 诺卡特的房间，回到自己的房间，一天都没露面。 411

第十六章 欲知后事如何，且问几 百年后的子孙后代吧 如果那位前近海航行船长没有神经错乱的话，当他听 到藏着卡米尔克总督财宝的第四个小岛的真实情况时，持 这种态度意味着什么呢？ 从那天以后，皮埃尔·塞尔旺·马洛发生了完全不可 思议的变化，他又恢复了老习惯，在城墙上和码头散步，抽 烟斗，玩小石头。他完全变了样。他嘴上挂着冷笑，绝口不 讲财宝，也不提及过去的旅行，更不谈要作最后的远征，去 把那寻找了那么久的财宝拿到手。 吉尔达·特雷高曼、纳侬、爱诺卡特和朱埃勒都闷在葫 芦里，百思不得其解。他们每时每刻都在期待着昂费蒂尔 师傅向他们喊道“启程！ ”然而，他却没喊。 “他怎么了？”纳侬问道。 “他完全判若两人了！”朱埃勒答道。 “大概是怕娶塔莉丝玛·赞布哥小姐吧！”驳船船长提 醒说。“娶就娶了吧，不能让亿万法郎白白扔掉呀！” 总之，我们的圣马洛人改弦更张了，现在轮到吉尔达· 特雷高曼来扮演昂蒂费尔的角色了。他反倒为搞到金银财 宝而焦躁起来。况且，这是合乎逻辑的。当还不知道能否 412

找到小岛时，大家拚命去找，而小岛的位置知道后，反而不 登程去取？岂非咄咄怪事？ 驳船船长和朱埃勒不断地讲这件事。 “何必呢！”青年船长答道。 他又和纳侬讲这事。 “算了吧！就让财宝放在那儿好啦！ ” 他跟爱诺卡特也讲这事。 “真是的，小爱诺卡特，三千三百万法郎会倒入你的口 袋呢！” “瞧您，特雷高曼先生，给您三十三个吻吧！……那才是 值得的。” 两周以后，他终于决定向昂蒂费尔师傅把问题摆出来： “啊，那个……小岛？”他对他说道。 “什么小岛，驳船船长？” “地中海上的小岛呗！……假定它存在的话？” “它是否存在吗，驳船船长？……我确信它的存在，甚至 超过确信你和我的存在！ ” “那么，我们为什么不去呢？” “去，内河的水手？……那得等我们长出鳍来！ ” 这个回答是什么意思？吉尔达·特雷高曼费尽心思， 想要弄个明白。但是，他并未灰心丧气！不论如何，三千三 百万法郎，并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孩子们！ ”……一对 恩爱的新婚夫妻，是不大考虑将来的！……应该替他们想！ 总之，由于他一再催促，一天，昂蒂费尔师傅对他说： “看来，是你要求出发？” 413

“是我，我的朋友。” “你的意见是一定要去？” “一定要去，宁早毋晚！ ” “好吧……咱们去！” 圣马洛人是用什么样的语气讲最后这个词的呀！ 然而，在出发前，必须和银行家赞布哥和公证人勃·奥 马尔取得联系。他们以共同遗产继承人和公证人的身份要 求： 第一，通知他们发现了第四个小岛；第二，约他们在某 一天到达所说的小岛，一个是分得他自己那份，一个是得到 应得的酬金。 昂蒂费尔师傅可能比驳船船长更加积极，按规定办妥 了诸项事宜。发了两封电报，一封发往突尼斯市，一封发往 亚历山大港，和两位有关人员约定于十月二十三日，在西西 里的吉尔让底相会，以便一道去挖取财宝。吉尔让底是离 最后这个小岛最近的城市。 至于蒂尔考麦勒神甫的那份，将在适宜的时间和地点 给他寄去。如果他怕烧了手指头的话，可以把那上百万的 钱扔到福思湾里，随他的便好了！ 关于萨伍克，用不着去管他了，谁也不欠他的钱，在爱 丁堡的牢房里老老实实地过几年囚徒生活，那是罪有应得。 旅行已定，这次吉尔达·特雷高曼一定要去，这倒不足 为奇。假如爱诺卡特不愿一同前往，那才怪咧。结婚才两 个月，朱埃勒可能舍不得离开妻子；是否跟随丈夫，爱诺卡 特也可能犹豫不决。 414

这次新的探险要进行多久？噢！肯定时间不长。只是 往返的时间而已。大概不会再去第五个小岛了。卡米尔克 总督肯定不会在已经相当长的这一串岛上还放有数百万法 郎。不会的！说明写得十分清楚，财宝就存放在第四个小 岛的一块岩石下，那个小岛准确无误地位于西西里海岸和 班泰雷利亚岛之间。 “小岛大概很小，因为，地图上根本没有！ ”朱埃勒提醒 说。 “很可能！”昂蒂费尔师傅冷笑着回答。 这种冷笑真令人不解！ 大家决定使用最快的交通工具，铁路是最快的了，能乘 火车就乘火车。当时，从圣马洛到那不勒斯，已经有了横贯 法国和意大利的直通线路。既然能发掘出三千万法郎，尽 可不必吝惜旅费。 十月六日晨，纳侬和出远门的人告别，旅行者登上第一 列火车。他们在巴黎甚至没停留片刻，便搭上了巴黎－里 昂的快车，越过了法意边界，连米兰，佛罗伦萨，罗马都没能 饱一眼福，便于十月二十日晚到达了那不勒斯。吉尔达· 特雷高曼对这次新的远征满怀信心，足足乘了一百个小时 颠簸的列车。 第二天，昂蒂费尔和吉尔达·特雷高曼，朱埃勒和爱诺 卡特，离开了维多利亚旅社，搭上了去巴勒莫 ①的轮船。经 过一天的海上航行，便到达了西西里的省会。

① 西西里的省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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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仍然不能游山玩水，观赏风光！吉尔达·特雷高 曼甚至都没想要带回这最后旅行的短暂的回忆，也没想参 加他早已听说过的西西里的晚祷。不！在他看来，巴勒莫 算不上一个名城，日耳曼人，法国人，西班牙人，英国人曾先 后占领过这个古城。此城是公共汽车、邮车或公共马车的 始发站，每周有两次班车，九小时可达科列奥奈。从科列奥 奈到吉尔让底要十二小时，也是每周两次班车。 然而，我们的旅行者是要到吉尔让底办事的，他们和银 行家赞布哥与公证人勃·奥马尔约定在位于岛的南海岸的 阿格里琴托古城相会。 乘这种车可能会发生交通事故或者意外吧？邮路不甚 稳妥可靠，在西西里还有强盗。强盗永远消灭了，就象橄榄 或芦荟一样，还会生长出来。 不管怎么说，公共马车第二天出发了，一路平安无事。 十月二十四日晚，他们到了吉尔让底，虽说还没到达目的 地，至少已经近在眼前了…… 银行家和公证人如期赴约，一个来自亚历山大港，一个 来自突尼斯市。对金钱的欲望，真是欲壑难填！ 两个共同遗产继承人一见面，第一句话就是： “这次，小岛肯定有吧？” “肯定！” 但是，昂蒂费尔师傅的回答带着何等讽刺的语气，他的 瞳孔射出何等嘲弄的目光呀！ 在吉尔让底找一只船，并不费难，也用不了多少时间。 在这个港口，渔民，沿岸航行者比比皆是，大型单帆船、小帆 416

船、长帆船、平底单桅快船，或者地中海船队的其它类型的 船只，不胜枚举。 况且，这只不过是海上的一次短途郊游而已——就好 似在海岸西部四十来海里海面上散步一般。当晚乘风启 航，第二天便可在午前到达，完全来得及测定方位。 船是租来的，叫“普罗维当扎”号，是一只三十吨位的长 帆船，由一位有经验的老水手指挥，名叫吕普·马里迪姆 斯。此人五十来岁，一直在这一带水域航行。他对这一带 水域了如指掌！他闭着眼睛也能从西西里航行到马耳他， 从马耳他直到突尼斯沿海省份。 “朱埃勒，完全没必要告诉他我们去干什么！” 朱埃勒认为驳船船长的叮嘱是颇为谨慎的。 长帆船船主叫雅考波·格拉巴。卡米尔克总督的遗产 继承人真是时来运转，这位船主虽然不操法语，却能来几句 洋泾浜，能对付着听懂人家讲的话。 还有一个祥兆——一种异乎寻常的福气，现在是十月， 差不多正是气候不好的季节……有一千个理由可以说天气 不大有利……海水上涨……天空阴沉……嘿！并非如此！ 秋风从陆地吹来，空气干燥，已经寒气袭人了。可是，当“普 罗维当扎”号驶到大海上时，皎洁的月光却洒在了西西里高 耸的山峦上。 船主仅有五个船员，操作帆船恰到好处。轻舟急驶在 广阔的水面上，大海风平浪静。勃·奥马尔一点也没感到 晕船，他还从未经历过这种例外的航行。 一夜平安无事，第二天的晨曦预示着，又是个绝妙的好 417

天气。 皮埃尔·塞尔旺·马洛双手插在口袋里，嘴上叼着烟 斗，在甲板上散步。这位老兄一副闲情逸致，无所谓的样 子，真让人感到惊诧不已！吉尔达·特雷高曼则兴奋异常， 看到他朋友这个样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来到 船前部坐下，爱诺卡特和朱埃勒靠在一起，年轻的妻子陶醉 在大海上的无限情趣之中。啊！为什么她不能跟着丈夫永 远形影不离，伴随着他跑遍海角天涯呢！ 朱埃勒不时地走到操舵水手旁，看看船的航向，看看是 不是在向西行驶。照现在这种速度，他认为帆船能够到达 如此渴望的水域。然后，他又回到爱诺卡特身边——这招 来吉尔达·特雷高曼不止一次的劝告： “别光守着你媳妇，朱埃勒，多操心些我们的事情吧！” 现在，他说“我们的事情了！ ”这位驳船船长变化可真不 小呀！但是，这难道不是为了孩子们吗？ 十点钟时，看不到任何陆地的迹象。的确，在地中海这 一部分，在西西里和邦角之间，除了班泰雷利亚岛之外，再 也没有别的大岛了。然而，要找的不是一个较大的岛，而是 一个小岛，一个普通的小岛，但并非是小到看不见的岛。 当银行家和公证人注视昂蒂费尔师傅时，由于他那烧 得正旺的烟斗升腾起淡蓝色的缭绕的烟，只能看到他那电 光闪闪的眼睛和咧到耳根的大嘴。 船主丝毫也不知道旅客要船驶向何方。他们莫非想到 突尼斯沿海去？总之，这对他关系不大。人家给了他好价 钱，要他向西走，只要乘客不命令掉转船头，他就一直向前。 418

“别光守着你媳妇，朱埃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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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一直这样向西走吗？”他对朱埃勒说道。 “是的。” “好吧！” 于是，船一直向西。 十点一刻时，朱埃勒手拿六分仪，进行了第一次观测。 帆船正处在北纬 37°30′，东经 10°33′的方位。 当他在观测的时候，昂蒂费尔师傅眼睛一眨一眨地斜 眼看着他。 “怎么样，朱埃勒？” “叔叔，我们正处在该经度上，只要南下几海里就行 了！” “那么，我们就南下吧，侄子，南下！……我看我们还得 往南走个没完呢！” 听听吧，古往今来最奇特的圣马洛人所说的怪话都来 了。 帆船偏左舷行驶，以便靠近班泰雷里亚岛。 船主眯缝着眼睛，咬着嘴唇，在揣摸着。吉尔达·特雷 高曼正在他旁边，船主按捺不住，便低声地问他来这一带水 域找什么东西。 “找我们在这儿丢的一块手帕！”驳船船长回答道。这 位禀性敦厚的老兄耍起脾气来了。 “好吧，老爷！” 差一刻中午的时候，仍然看不到任何石堆。但是，帆船 已在第四个小岛的位置上了…… 极目四望，什么也没有…… 420

朱埃勒从右舷船栏杆上爬上桅杆顶，这样，在十二到十 五海里之内，他的视线可以一览无余…… 一无所有……还是一无所有！ 当他跳到甲板上时，赞布哥由公证人陪着，走了过来， 不安她问道： “第四个小岛呢？” “没看见！” “你对观测的方位有把握吗？”昂蒂费尔师傅以嘲弄的 语调补充了一句。 “有把握，叔叔！” “那么，我的侄子，应该说，你甚至连观测都不会了……” 青年船长真被挖苦得够呛，面红耳赤，狼狈不堪，爱诺 卡特向他作着恳求的手势，叫他平静下来。 吉尔达·特雷高曼认为应该出来说两句了，他向老水 手问道： “格拉巴？” “听您指示。 ” “我们在找一个小岛……” “是，老爷。 ” “难道在这一带水域没有一个小岛吗？” “一个小岛？” “对。” “您说的是一个小岛？” “一个小岛，我们在问你一个小岛！”昂蒂费尔师傅耸 耸肩膀重复道，“你听见没有……一个很漂亮的小岛！ 421

朱埃勒爬上了桅杆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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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小岛！……你听明白了吗？” “请原谅，大人，你们是在找一个小岛？” “对，”吉尔达·特雷高曼说，“有一个吧？” “没有，老爷。” “没有？” “没有！……可是，有一个，我甚至还看见过，在它上边 待过！” “在它上边？”驳船船长重复道。 “但是，它消失了……” “消失了？”朱埃勒喊了起来。 “是的，老爷，消失已经三十一年了……又露出了一个 圣鲁西亚岛！ ” “原来那个小岛是什么样的呢？”吉尔达·特雷高曼搓 着两只手问道。 “唉！除了驳船，你啥也不知道，驳船船长，”昂蒂费 尔师傅喊了起来，“那是一个小岛，干脆说了吧，那是尤利 亚岛 ①！” 尤利亚岛！……朱埃勒这才茅塞顿开！ 是的！的确如此，叫尤利亚岛，还是叫费迪南多，或者荷 丹，或者格拉姆，或者内瑞达，随便叫它什么名字都行，—— 那个小岛于一八三一年六月二十八日在这个位置上突然升 起。谁会怀疑它的存在呢？当海底火山爆发时，格拉巴船

① 尤利亚岛是一八三一年夏，在地中海班泰雷利亚以北突然升起的一个火山 岛。英国和意大利对此岛的领主权争吵不休，可还不到四个月，尤利亚岛 又从海面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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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曾目睹了那一场景。罗马王子比那太里曾观察过新生小 岛的中央升起的光柱，光焰久久不熄，如同升腾的烟火一 般。依尔敦船长和约翰大卫 ①博士都是这一壮观场面的见 证人。在两个月期间，小岛上铺满了火山的热石，人可以行 走。此系火山的力量使海底隆起，露出了水面。 后来，一八三一年十二月，巨大的岩石块下沉了，小岛 消失了，这水域没留下半点痕迹。 就是在这如此短暂的时间内，厄运把卡米尔克总督和 邹船长引到了地中海的这个部分。他们在寻找一个无名小 岛，真是命中注定，给找到了！这就是那个在六月刚刚出 现，十二月便消失的小岛！而现在，财宝就藏在一百来米的 海底深渊里！ 蒂尔考麦勒神甫本想把那上千万的财富抛进大海，但 没能成功，大自然却办了这件善事，再也不必担心那些财富 会散播到世上来了！ 必须说明，昂蒂费尔师傅知道小岛沉没一事！三周前， 当朱埃勒告诉他第四个小岛位于西西里和班泰雷利亚岛之 间时，他立刻便知道了那是尤利亚岛。在他学做生意的时 候，他常常经过这一带水域。他并非不知一八三一年那短 命小岛的出现和消失，现在它下沉在一百米深处。……显而 易见，昂蒂费尔师傅经历了一生中最艰险的一段历程，但 一场盛怒之后，他决计永远放弃卡米尔克总督的财宝！…… 这就是为什么他没打算进行这寻找财宝的最后远征。在吉

① 法国人，曾任奥地利海军将领，跟意大利作过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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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达·特雷高曼的催促下，他之所以同意了，肯花钱进行 这最后的远征，完全是为了顾全面子，并以此证明，在探 宝一事上，他并不是最上当的。……他之所以和银行家赞 布哥，和公证人勃·奥马尔相约在吉尔让底会面，那是为了 教训他们一顿，因为他们欺骗过他…… 于是，他转向马耳他银行家和埃及公证人： “是的！”他大声喊道， “上千万的法郎就在这儿……在 我们的脚下。如果你们想要的话，那只要一猛子扎下去就 行了！……来吧，赞布哥，跳下去吧！……勃·奥马尔，往下 跳呀！” 当这位执拗的圣马洛人对那二位先生冷嘲热讽的时 候，他们对昂蒂费尔师傅的骗人的邀请感到追悔莫及。而 圣马洛人却忘了在这场猎取财富的角斗中，他也和他们一 样贪得无厌！ “现在，掉转船头，回家！ ”皮埃尔·塞尔旺·马洛喊道。 “在家里，我们会生活得很幸福……”朱埃勒说道。 “即使没有总督那上千万的法郎！”爱诺卡特说。 “天哪！……既然得不到了！ ”吉尔达·特雷高曼以滑稽 的，无可奈何的声调说。 但是，青年船长，出于好奇心，想在这个位置探测一下 水深…… 雅考波·格拉巴点头赞同。当绳子放到三百到三百五 十尺时，探测锤碰到了一块硬物…… 这是尤利亚岛……第四个小岛，沉没在海腹中了！ 按照朱埃勒的命令，帆船掉转船头。不是顺风，返港途 425

中，整夜都得逆风行舟，这使得不幸的勃·奥马尔得晕船十 八小时。 经过一无所获的探险之后，帆船停泊在吉尔让底码头 时，已经大天亮了。 但是，当旅客们就要和老船主告别时，他走近昂蒂费尔 师傅，对他说： “阁下？……” “你有什么事？” “我有一件事要跟您讲……” “你说吧，朋友……说呀……” “唉！老爷，还有希望呢！” 皮埃尔·塞尔旺·马洛直起身子，眼里射出了一股贪 婪的目光，好似闪电一般。 “有希望？”他问道。 “是的，大人！尤利亚岛从一八三一年底消失了，但 是……” “但是……” “它从一八五○年起又开始上升了……” “就象我的晴雨表似的，当天气好的时候，就会升上 来！”昂蒂费尔师傅一边哈哈大笑，一边喊道，“不幸的是， 当我的尤利亚岛和那上千万的钱……我们的钱，浮起的时 候……我们早已不在人世了。——驳船船长，你也一样，大 概早已死去几百年了！” “是活不了那么长！”“可爱的阿美丽”号船长辩驳道。 不过，刚才老水手讲的那番话，看来，倒是实情。尤利 426

亚岛正在渐渐地向地中海的水面上升…… 因此，几个世纪之后，这场昂蒂费尔师傅奇遇记或许是 另一种结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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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 社 出 版 儒勒·凡尔纳著科学幻想小说 格兰特船长的儿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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